“肺藏太白之炁，凝而為劍鋒……”
“丙午爐中火，玄鐵化流精；北斗斟罡魄，南箕淬寒英……”
沈樂一字一句地讀著。一左一右，兩個小家伙跟在旁邊，同聲默讀：
“肺藏太白之炁，凝而為劍鋒……”
沈樂一只手按在李星堂的鐵甲背部，一只手按在云鯤桌面上，努力感知它們體內的力量流動。
連續帶它們念了幾遍，終于放棄，揮一揮手：
“云鯤你先停一停啊，你體積太大了，我沒法一邊把力量滲透到你體內所有地方，一邊還要顧著李星堂。
你在旁邊聽著我們念，先不要運功，我先把他教會啊！他好歹還有練劍的底子！”
是的，經過專家們各方面的評估之后，為了滿足云鯤的高速機動要求，專家提出了三個方案。
上策，把云鯤重新煉制，在船體中加入飛行法陣，也就是給靈器升級添加飛行功能，讓它能夠自行飛起；
中策，給云鯤煉制一把、或者一組飛劍，讓云鯤自己操控飛劍，御劍飛行；
下策，在云鯤身上進行改裝，裝上諸如水翼船、地效飛行器的組件，幫助它破水飛天。
上策的難點在于，特事局沒有適用于這么大體積靈器的現成法陣，就更加談不到給云鯤進行重煉了。
由于靈氣衰落的原因，很多飛行法器都已經蒙塵，或者被老祖宗帶走，或者雖然能用，卻解析不出其中的陣法。
特事局查了一堆資料，又詢問了他們能接觸的大量門派，無果，拿不出煉制方案了……
而下策的難點在于，這些組件，達不到云鯤要求的高速和速度。
而且，想要飛天，改裝部件除非用靈金打造，否則船只等比例縮小之后，效果也是等比例降低的……
而用靈金？
用這么多靈金，還不如給云鯤鑄劍呢！
所以沈樂就只能優先考慮中策。他帶著李星堂念了十幾遍劍訣，一邊念，一邊輸入熱流，帶著它感受五金精氣在體內的流動；
教導了十幾遍以后，李星堂雙手握持的仙劍，忽然輕輕一下跳動，化作一道長虹，嗖的一聲破空而起。剎那之間，基地里警報聲大作：
“發現不明飛行物！”
“注意隱蔽！”
“警戒等級提高！”
“防空系統準備……”
等到沈樂滿頭大汗，把電話打到艦隊司令那里，解釋說是云鯤上面攜帶的仙劍忽然想要飛一飛，整個基地早已戒備森嚴：
所有士兵全數進入戰位，雷達快速計算、快速鎖定，近防炮，導彈，高射機槍，已經全都蓄勢待發……
司令員：“……”
他能怎么辦？
他能怎么辦！
他是能罵云鯤啊，還是能罵沈樂啊？沈樂是他們請來的專家，云鯤雖然也算是入列的戰士了，人家從形成獨立意識到現在才幾年？
還是個小孩子，罵不得的，只能哄著！
“那個……沈先生啊，您也知道，我們最近的防御壓力比較大，時不時就有歪果仁的戰機，過來探頭探腦。要不然，咱們換個安全點兒的地方？”
比如說東海的大漩渦秘境！
那里除了比較偏遠，出入不便，要隔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進出一次之外，地方還是很寬闊的嘛！
飛劍什么的，可以隨便飛，云鯤這樣400噸的船，本體一天到晚在天上兜圈子都沒問題！
沈樂：“……”
這就要趕我們走了嗎？
這就把我們發配到遙遠的犄角旮旯里去了嗎？
前兩天還眾星捧月，把各地專家千里迢迢請過來開會研究，這一會兒就要扔進秘境里去了嗎？
“哎，拜托你們走一趟吧。云鯤行動隱蔽，載重量大，也能夠給他們多送點兒補給——在秘境里駐扎的官兵，還是有點艱苦的……”
司令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訴苦賣慘之下，沈樂還沒想出吐槽的話來，云鯤已經“啪啪”用纜繩拍打著桅桿，一口答應下來：
沒問題！交給我！你讓他們把東西裝船，盡量裝，我給他們送過去！放心，有我在，一定送得妥妥的！
沈樂和一群小家伙們，就這樣到了大漩渦秘境。進入秘境，深深吸幾口氣，沈樂的眉頭便緊皺起來：
“感覺……這里面的靈氣，更加充足了啊……”
“您的感覺相當敏銳啊！”隨船押送物資的特事局人員靠近過來，起手先給他戴了頂高帽子：
“是的，根據我們的測量，這里面的靈氣指數，一直在緩慢溫和地上升。這樣的靈氣，對人體有相當大的好處。
它可以極大地加快傷病愈合速度，目前，我們正在嘗試，把一些年邁，重病的專家，受重傷的戰士，移到淺層秘境進行療養……”
沈樂眉頭仍然沒有松開。少量靈氣，確實對人體很有好處，但是，他擔心的是，這些靈氣從哪里來——
這個秘境深處的天地裂隙，他已經補好了，如果還有靈氣滲漏的話，說明他當初，有些裂縫沒有發覺？
還是說明他補得有疏漏？
又或者，對面那個靈氣指數極高，以至于能養出靈獸、養出火鳥的地方，距離我們越來越近，靈壓越來越大了？
這些想法，他也不好跟對方說，只是默默按在心底，放出精神力，去感知周圍的變化。
一會兒，秘境深處，那個道觀的祭壇內部，感覺到一點奇異的波動：
像是有驚濤拍岸，又像是有什么東西咆哮怒吼，一聲聲震動心魄。
再深入一點，沈樂修補過的天地裂隙對面，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緩緩翻滾，即將噴發爆裂出來……
不會吧？
不會那后面是火山吧？
沈樂眉頭越皺越緊。上次小日子那邊，記得是琉球附近，他也找到了一個裂隙，銅片催促他趕緊去修補：
不會是那邊補好了，力量沒地方宣泄，就宣泄到自己這邊來了吧？
他的精神力越放越遠，越放越細膩，終于觸碰到了當初自己補過的位置。一根根“絲線”挨個捋上一遍，還好還好，沒有破損；
再沿著這塊地方往外捋，把他能感知到的地方全都摸一遍，又補上了兩個比較小的破洞。確認沒有問題了，松一口氣，回頭觀察：
云鯤早就靠了岸，自己掀開甲板，把長長的甲板橫挪成跳板，相當于自己敞開肚皮，方便裝卸隊干活。
各種機械忙碌運作，把物資陸續運出船艙。碼頭上、道路上，各種車輛人員川流不息，人人臉上都帶著喜色：
補給！
補給又來了！
這次有一批計劃外的，改善型的補給！比如新鮮的蔬菜瓜果，新鮮的豬肉牛肉羊肉，甚至剛剛上映的熱門新片，剛剛出來的新游戲！
對他們這種投身秘境，半年一年不出來，完全和后面斷絕聯系的戰士來說，簡直太及時了！
有這么多補給，對于有些東西嗚嗚嗚在天上飛，大家就采取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完全不排斥的態度。
沈樂修補完回頭的時候，裝卸工作已經基本上搞定了，云鯤正在迫不及待地指揮李星堂，讓他把飛劍放出去打轉：
往上！往上！再往上！啊不能往上了嗎……那么往左！盡量往左！到極限再往右！咱們把這個秘境邊緣探索出來，才知道怎么飛不撞墻！
“好啦，先別忙著飛了，先回來學劍。”沈樂不得不出聲打斷：
“李星堂，我先把劍訣全部教會你，再教會云鯤。等你們學會了，在秘境里慢慢練熟，出去的時候，務必已經達到完美控制力！”
明白！
李星堂用拳頭叩擊胸口鐵甲，鏗鏘有力地回答。
不愧是大唐邊軍，也不愧是曾經的劍仙弟子，哪怕沒有了五臟六腑，也不知道五金之氣在體內是怎么吐納循環的，李星堂學劍還是學得很快。
兩天時間，他就能夠指揮仙劍快速拔升、快速降落，來回沖突、左右轉折，織起一道密密的劍網。
除了對近防炮還是頂不住之外，火箭彈之類，他已經可以用仙劍側面斬擊，把火箭彈斬碎，再于爆炸最劇烈的一刻到來之前抽身離開。
再練習了兩天，他已經掌握了御劍飛天的本事，可以用劍光裹住自身，飛到高空，以百米每秒的速度快速飛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在“帶著云鯤一起飛”這件事上，他很遺憾地做到了屢戰屢敗。
只要云鯤的船身長度長于兩米，重量高于200公斤，仙劍就沒法帶動，要么一起掉進水里，要么，速度降到讓人難以忍受……
更重要的是，云鯤也還在大喊大叫：
我想自己飛！我想要自己飛！我不想被他帶著飛！李星堂負責打架就行了，他安穩待在我船上，把飛劍扔出去就行了，飛行我自己來！
對于這種要求，沈樂甚至不能說，云鯤的想法太過不講道理。但是，教會李星堂容易，教會云鯤，并且給它配一柄合適的飛劍，這就太難了：
“來，跟著我行氣運功。肺藏太白之炁，凝而為劍鋒……”
肺在哪里？我沒有肺啊！
李星堂也沒有肺，人家也只是一身空殼子鐵甲，人家是怎么控制飛劍成功的？！
沈樂頭痛欲裂。最后沒辦法，他只能手握銅片，盤膝坐定，和云鯤盡量達到共鳴；
然后，把內息在體內一圈一圈旋轉，一圈一圈運行，讓手里握持的飛劍躍躍欲浮，保持著將發未發的狀態；
最后，讓云鯤感受著他的狀態，在共鳴中盡量做到模仿……
如此入定一天，再入定一天，終于嗡嗡一聲，沈樂擺在甲板上的六柄瓷制飛劍當中，有一柄微微向上浮了起來，距離地面約有兩尺。
不等云鯤表示喜大普奔，這柄瓷劍撲通一聲，又掉了下來，墜在早就鋪好的軟墊當中……
“沒事，找到竅門，后面就容易了，我們再來一次啊。”沈樂趕緊安慰它：
“來，跟著我，入定，調息，注意內息走向——三，二，一，開始！”
這次終于比上次成功得快。共鳴大約一小時之后，云鯤再次成功把一柄瓷劍浮空，這次挪動了三尺，又掉在軟墊上；
下一次，十五分鐘內成功，繞著船頭兜了半個圈子，掉進海里，不得不伸出纜繩去撈；
再下一次……
我會了！我真的學會了！
云鯤高高興興，把瓷劍舞成一團銀光，在沈樂頭頂上來回炫耀。玩了一會兒，又控制瓷劍一頭扎到海里，劃得水面上漩渦轉動不停。
見沈樂探頭去看那漩渦，它控制飛劍往下一探，須臾，扎了幾條魚上來：
晚飯就吃這個啦！
“嗯，承蒙款待，能不能幫我把魚鱗刮一刮……”沈樂袖手翻了個白眼：
他這輩子，就沒有親手殺過魚啊！
他從小到大，吃爺爺燒的飯，吃食堂，吃飯館，哪怕跟導師駐扎偏遠地區，沒有食堂沒有飯館，他也沒有自己剖過魚！
云鯤高高興興地把魚往甲板上狠命一摔，劍光縱橫，刮鱗刮得鱗片飛舞，慘不忍睹。沈樂還在旁邊指指點點：
“不要急，注意呼吸吐納，注意節奏，控制好飛劍——哎呀你看又切到肉里去了！別急，咱們不趕時間，把飛劍升起來，重新來！呼——吸——”
甲板上留守的海軍將士：
“我們來，我們來！不勞煩云鯤先生！——什么，要拿它練劍？那回頭擦甲板還不是我們擦！我們貢獻幾個蘿卜換魚還來得及嗎……”
折騰來，折騰去，從一把劍到兩把劍，再從兩把劍到六把劍。
云鯤終于把這些飛劍控制得圓潤如意，幾個方向一分，貼在船舷兩側，船頭船尾。興高采烈，輕喝一聲：
“起——”
六柄瓷劍的劍光同時暴漲，多方向交織。整艘船縮小一圈，再縮小一圈，搖搖晃晃，居然被抬了起來，向前沖擊一段距離，砰地落進水里：
咔嚓咔嚓一片聲響，六柄瓷劍當中，當場碎了三柄，還有三柄，劍柄和劍身當中，裂開一條老大的縫隙……
沈樂！你給我的劍不好用！我要更大，更結實的！
沈樂：“……”
你把我當許愿機啊？
哪怕這些瓷劍是燒的，不是機器打造的，也要我一窯一窯去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