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您能幫上忙嗎?”
清月道長眼巴巴地看著沈樂。遠處,門外,院外,幾條人影走來走去,裝作不在乎地往外看。年紀輕一些的小道士,干脆扒著門框看:
御劍啊!
劍氣雷音啊!
誰都想啊!做夢都想!
“劍氣雷音,這么重要嗎?”沈樂反而一愣。作為沒玩過飛劍的主,他對飛劍的所有想象,都來自各種仙俠;
現實中的殺傷力,他只看到李星堂手里的飛劍飛出去了,飛回來了。
具體飛出去多遠,干了什么,沈樂完全茫然,對于它干了什么事,沈樂出于不要造成軍事機密泄露的態度,并沒有去問……
“當然重要啊!”清月道長連呼吸都粗重了,胡子掀起又落下,落下又掀起,簡直快要有了自我意志,想要立起來比比劃劃:
“你覺得,我們的飛劍,是用來干什么的?偵察?暗殺?給人領路?”
他說一個詞,沈樂點一下頭。清月道長簡直要捶胸頓足:
“這些算什么!打高價值目標才是王道啊!那些預警機,電子戰機,空中加油機——總不能一天到晚,只在地上打雷達站吧!”
沈樂肅然起敬。別看清月道長年紀大了,他還真有一顆雄心,想要建功立業,還專門挑大個兒的打。
您說的那些家伙,那是五代隱身戰機的目標啊!換成三代半的飛機,就只能當好一個發射平臺,老老實實打前排的戰斗機……
“您想啊沈先生,那些飛機,飛得又高,飛得又快。高不怕,大不了我們多練,快這個是練都練不了!練不出劍氣雷音,就突破不了音障,就趕不上那些能飛超音速的飛機……”
沈樂忍住了沒有掏出手機,現場去搜索那些預警機,電子戰機,空中加油機啥的,能不能飛到超音速。主要是清月道長已經滿臉悲憤,一口氣說了下去:
“飛劍速度飚不上去,別說打人,躲都躲不了!現在的導彈都隨隨便便飛好幾馬赫了……”
嗯,導彈倒是不怕,飛劍目標小,靈活,一頭往地下扎,飛進屋里就好了——不信導彈能追這么細膩!
導彈那導引頭,都未必認識飛劍好嗎?!
可即便如此,他也大概理解了清月道長想要復現劍氣雷音的心情。打仗嘛,不能老是讓年輕的戰士們頂在最前面,但凡他們能頂起,就一定要頂起!
悄咪咪地摸掉對方一個大的,回來也好給祖師爺上香——光宗耀祖了啊!
“咱們的飛劍,之前最早能飛多高?多快?”
他誠心請教。清月道長眉毛眼睛皺成一團,嘶了口氣,慢慢搖頭:
“不好說。老祖宗的記載太含糊了,要么就是‘朝發北海,暮游蒼梧’——這北海郡到蒼梧郡,直線距離也就1600公里,撐死了200公里每小時。
要么,就是‘一道長虹經天,頃刻之間,已過萬里’——這是光速還是量子糾纏?他們就沒有個靠譜的記錄么!”
沈樂努力忍笑。朝發北海,暮游蒼梧,古人看來確實是夠強了,換成現在,連高鐵都跑不過,你作為飛劍的格調在哪里?
不指望跟那些三馬赫、五馬赫甚至10馬赫以上的高超音速導彈比,至少也要和戰斗機掰一掰手腕,才有冷兵器時代最強兵器的威風,才能不落后于時代吧!
“那……高度呢?”
高度就更慘了,那時候又沒有高度計,又沒有衛星導航,飛高了看不見山川地形,容易迷路。再說了,又沒別的飛行器,也用不著飛多高。
現在的飛機,民航飛機巡航高度,一般在萬米高空的樣子,戰斗機動不動就摸高15000米、18000米……
飛劍想把那些高價值軍機捅下來,飛得低了,夠不著吧?
果然,清月道長的笑容更加苦了。他手上一用力,白胡子飄飄蕩蕩,直接斷了三根下來,長劍“錚”的一聲清響。這老道無奈搖頭:
“御劍飛行的話,一般來說,是飛到能辨認地面地標,地面肉眼又不能識別的高度。現在是越來越難了,望遠鏡倍數越來越大,上面又有飛機航路壓著……”
別說飛到萬米高空,就算飛到五千米高空,你就看防空部隊打不打你吧。
“之前我看前輩的手記,有特別提醒,說是不能飛進罡風層,會相當危險。我估摸著,這個意思,大概是不要飛到平流層去?”
沈樂默默翻了個白眼……前輩大佬們,你們這樣含糊的記錄,可害苦后輩了啊!
相比之下,他在幻境當中得到的那些御劍方法,雖然主要適用于御劍百步這樣的低端操作,卻也不是不能推斷更高端的心法。
沈樂想了一下,去找李星堂借寶劍:
“借給我感應一下唄?你之前,那飛劍突然飛出去很遠很遠,到底是怎么操控的,借給我感知感知唄?”
李星堂用手套按住劍柄,抬頭不語。沈樂繞著他打轉:
“拜托拜托!借我感應一下,我回頭給你保養一遍甲片?——不同意?那甲片里的皮繩,皮靴,我也給你保養一下?還不行?那你要什么?”
李星堂慢慢向沈樂伸出手去,雪域高原上,握持陌刀的專用手套,伸出一根手指點上他手腕。沈樂恍然大悟,把黃玉桐摘下來,往外一拋:
“你要進古宅?要拿東西嗎?什么東西?”
這次他猜對了。李星堂起身入內,沒有奔實驗室,而是奔了沈樂裝一堆仔細挑揀了買來、又不是特別喜歡的東西的房間。
目標明確,筆直過去,筆直打開抽屜,捧出一柄黑色短刀。往自己腰間挎了挎,又捧向前方,示意沈樂:
要這個!
“你想要這柄刀啊?”沈樂訝然。這是他修復抬妝泥俑序列當中,那一枚巡山治水銅印的時候,買來砍銅塊用的,后來也沒怎么用上:
對他來說,太大,太重,太兇。光是拿在手里,就寒光凜凜,殺氣騰騰,總感覺只要一不小心,就能脫手掉下來,把自己砍個好歹的……
這是……很好的刀。李星堂低下頭,依依撫摸著刀身,用手套小心嘗試刃口:
很好的解手刀……帶著它在野外,殺狼,殺羊,殺兔子,剝皮切肉砍木頭,什么都能干!要是當年有這樣一把刀……
他單手握住短刀,刺,劈,挑,割,舞出一團寒光,每一個動作都簡潔有力。
沈樂哪怕在這位鐵甲將軍的記憶當中吃夠了苦,也經歷了足夠多的戰斗訓練,也沒本事把刀玩成這樣,只能羨慕地看著李星堂把短刀玩得如臂使指。
好半天,這位鐵甲將軍才把玩夠了短刀,再次撫摸著它,默默無語。
沈樂猜想,他可能是回憶起了,隨身短刀折斷,在野外多吃的那些苦,也可能是回憶起了某個戰友,或者某一些戰友?
沈樂陪著他低頭肅立片刻,展顏微笑:
“喜歡你就拿去啊!不單是這把刀,家里的所有東西,喜歡的,你都可以拿,只要說一聲就行了!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大家的!
——不用拿來當條件,也不用想著要拿什么東西交換,喜歡,就給你!”
鐵甲上面閃過一道寒光,仿佛是這位戰士由衷的微笑。他小心翼翼,把刀鞘掛到自己腰帶上,再解下長劍,捧給沈樂。
長劍發出一聲輕輕的嗡鳴,好像在質疑:
你真能控制我啊?
沈樂沖李星堂笑一笑,捧著飛劍,轉到別室。盤膝坐定,一手按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將飛劍抽出半截,慢慢度入熱流:
同時,運起幻境中學到的心法,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嘗試和飛劍共鳴。好一會兒,那飛劍輕輕震動一下,閃過一道流光:
有門!
沈樂雙眼亮了起來。他繼續慢慢和飛劍溝通,不知不覺間,恍惚身入云端:
也許是自己,也許只是一把飛劍,在高空長風流云之間,呼嘯沖蕩。
低頭看時,群山如豆,江河似線,云絮如雪浪一樣在身側滔滔分開,只剩一縷陽光照在劍身之上,煥為異彩——
“我知道了!”良久良久,沈樂一躍而起:
“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敢隨便用。這柄飛劍,之前在珠溪鎮飛過一次,差點沒把沈樂嚇死:也就是小油燈及時出手,才把事情兜住。
這會兒,他如果放飛劍隨便飛,別的不說,成飛就在旁邊呢!
多少雷達照著,一個能飛到幾千米高空,能飚出高鐵,至少是動車速度的玩意兒上了天,你就看挨不挨揍吧!
怎么控制飛劍,盡量減少雷達反射面積,這是清月道長他們這一派的獨門秘技,沈樂又沒有研究過……
“要是可以和道長家的劍溝通一下,抄點秘籍過來就好了……哪怕是柄最初級的小劍呢……有了!”
沈樂一躍而起。瓷塔里面,那一柄柄用來鎮壓妖魅的飛劍……沒準兒?
當然,那些瓷劍,多半是沒有上過天的。但是,既然被燒在瓷塔里,拿來干活兒了,也許,上面能留著一些師門心法?
那就去修復它們吧!
增加土行力量,金行力量,把它們重新修好,沒準,能搞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信息呢!
沈樂用修復瓷器的方式,嘗試修復那一堆斷裂的瓷劍,幾次嘗試,幾次失敗。
反而是用御劍的方式,緩緩感應那些瓷劍,取得了意外的突破:這些瓷劍上,有一種格外鋒銳,格外明利的味道,感覺它們曾經也是飛劍。
而被沈樂用御劍心法統合起來之后,那些斷開的,碎裂的,搖搖欲墜的,出現細細裂紋的部分,竟然再次凝聚歸攏,趨向一體。
沈樂感知著它們的輕輕震動,不知為何,就覺得它們都在吶喊:
我還要飛!
還要戰斗!
還要刺擊挑斬,還要飽飲妖魔的鮮血,還要壓得它們抬不起頭來,不敢傷人,只能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啊這,你們現在,怕是已經不能飛了吧……”
沈樂一邊為難,一邊努力給它們輸入靈氣。正宗的飛劍,就沒有聽說過用陶瓷燒制的:雖然堅硬,但是質地太脆,經不起磕碰,也經不起大力劈砍。
更不用說,所有的御劍心法,進展到高階,什么捉坎填離、調弄龍虎之類的,就沒有任何一樣和陶瓷相關的……
它就不在傳統飛劍的材料列表里!
瓷劍們不停震動,不停表達“我要干活,我要上天”的意思。漸漸地,七層瓷塔,四十九柄瓷劍,都開始輕輕抖動起來,甚至小幅度地相互磕碰。
一番內卷之后,當中最完整,個頭最大的一柄瓷劍,居然躍出塔身,直接懸浮在沈樂面前!
當然,它只懸浮了一瞬間,就低頭栽了下去,完美地詮釋了什么叫做帥不過一秒。慌得沈樂向前一撲,伸開雙臂,墊在瓷劍下面:
“哎、哎!有事咱們好好說!好好商量!你別硬來!”
瓷劍鳴嘯不止,表層的釉質喀拉喀啦,一副“你不讓我飛,我當場崩給你看”的死樣子。沈樂拗不過它,只好小聲安慰:
“行吧,行吧。你等等,咱們再溝通一遍,我看看怎么讓你飛起來——瓷劍我還沒御過呢,完全不會啊!”
駕馭瓷劍的難度果然極高。這柄劍在沈樂的感知當中,異常沉重——
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它對靈性的接受和反應,非常遲鈍。沈樂操控李星堂的飛劍,用的力量如果是1,駕馭這把瓷劍,就要用100分的力氣……
“唉,慢慢洗煉唄……想要挖點東西出來,總要付代價的……”
他打坐,吐納,用熱流慢慢沖蕩瓷劍,再用靈水沖刷,把瓷劍放在聚靈陣里溫養。
如此折騰了能有七八天,終于,費力程度從100降到了20,差不多能夠嘗試著飛一飛了:
“去!”
沈樂按照記憶中的練劍方法,找了一個高坡下的小湖,面向湖水,開始駕馭瓷劍。
嗖的一聲,那柄將近20厘米長,劍身厚重敦實,色作乳白的飛劍,穿云而去,一下子就飛出了視野!
“沈先生!!!”
遠遠的,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喊叫,都快要嚎得變形了:
“你先收劍啊!收劍啊!先把這本書看完再說!!!”
特事局低空飛行管理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