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待到破鏡重圓日,呀拉索
第49章待到破鏡重圓日,呀拉索
沈樂端坐在半面銅鏡前方。調勻呼吸,集中精神,直到無思無慮,無念無想。然后,開始動作——
左手畫方,右手畫圓!
啊不,左手伸向旁邊的一枚青銅錠,從和銅鏡相同材質的青銅錠當中,召喚金行元素,緩緩注入銅鏡;
右手輕撫鏡面,使出一招清潔術,祛除銅鏡里深藏不褪,幾乎已經和鏡子融為一體的妖氣。
與此同時,心念還沉浸在銅鏡當中,勾連那一點兒小小的、弱弱的靈性,像呵護剛剛燃起的火苗似的,既不能讓它被風吹滅,又不能讓它被添上去的柴壓滅……
如此一心三用,沈樂額頭,很快就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之前錯一百次都沒有關系,錯一百次,都是特事局給的練手殘片,弄壞了不心疼,只管再伸手找他們要;
現在別說錯一次,就算出一點點小紕漏,都會讓銅鏡的靈性成長不甚完美。
這是自己的東西,錯了,損失是損失在自己身上的!
沈樂只好控制靈性注入和祛除妖氣一個進,一個退,嚴絲合縫,當中不能有半點空隙,也不能有半點混雜。
與此同時,銅鏡本身的靈性,一點一點自然成長,一點一點和金行靈力接駁,以純凈通透的靈力為養料,不斷充實自身。
小小半枚銅鏡,妖氣的退卻和靈性的填充,幾乎是以一根發絲那么細密的精度,從左至右,緩緩向前:
現出銅鏡邊緣盤繞扭結的紋路;
現出一行秀麗端莊的銘文:“光如一片水,影照兩邊人”;
現出盤旋卷曲的葡萄藤,藤上優美舒展的葡萄葉,以及葡萄葉下掩映的串串葡萄;
再現出兩匹鬃毛飄揚、肌肉賁起的駿馬,如在沙場聞得主人號令,昂首揚蹄、奮力奔跑……
隨著沈樂的修復行動,這半枚銅鏡,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拂過,從時光當中醒來,煥發出它最初的光彩。
“啊……你真漂亮啊……”
輕輕一聲錚鳴,宣告銅鏡從千年沉睡中醒來。沈樂雙手捧起銅鏡,指尖拂過鏡面,低聲贊嘆:
“這線條……花紋……這銘文……”
每一個轉折,每一個圖案,都美得讓人心醉,美得讓人能透過這圖案,回望盛唐時期的光彩。
和當今館藏的銅鏡不同,那些銅鏡經過了千年歲月,經過了長期的埋藏和銹蝕不同。
這面銅鏡,花紋之清晰,銘文鋒芒之秀麗,宛如新鑄——
即便不是新鑄,也是找了高手匠人,仔仔細細地打磨清理過,做到了當家人完全滿意,不但肯心甘情愿付錢,甚至還肯額外打賞的地步。
而沈樂此時,反反復復地摩挲著銅鏡背面,也是心馳神往:
這面銅鏡的斷裂面十分光滑,微微彎向鏡面一側,多半是被一把神兵利器一揮為二,刻意斬斷。
“光如一片水,影照兩邊人”,看這銘文,豈非正是雙方各執一半,兩兩相望?
你低頭看鏡時,仿佛看到我不再鮮妍的容貌;
我低頭看鏡時,仿佛看到你被大漠風沙吹拂蒼老的容顏。
而無論如何,一半在你手,一半在我手,便總有破鏡重圓的一日,也總有個念想,讓雙方都能期待重聚的一日……
“所以,你的另外一半在哪里?”
沈樂把銅鏡翻過來,低頭望著鏡面。雖然他沒有動手刻意打磨,吸收了足夠金行靈力的鏡面,也放射出了湛湛光華,倒映著他凝思的雙眼;
而看得多了,看得久了,仿佛可以透過鏡面,一直看到極深極遠處,看到另外一段時光……
只有兩個地方沒有修復完整。一個是,這銅鏡再怎么吸收金行靈力,也只是個半圓,剩下一半并沒有長出來;
另一個則是,這半面銅鏡的鏡身上,打了四個小孔,邊緣光滑,像是被什么東西長年累月摩擦。
沈樂估摸著,它應該是被做成了護心鏡,連綴在胸口的甲葉之間,為主人抵擋致命攻擊——
所以,哪怕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能量和物質,它依然沒有填平那四個小洞,保持著和鎧甲分離時候的樣子。
“你的另一半,現在還存在嗎?你能感覺到它嗎?你能——為我指出它的方向,讓我接它回來嗎?”
沈樂摩挲著銅鏡邊緣,低聲詢問。銅鏡發出嗡嗡的輕鳴,仿佛要說些什么,仿佛在和遙遠的另一半共鳴;
但是,沈樂雙手捧住它,輸入熱流,凝神去感知,卻根本感知不到半點。
總不能是靈性還不夠吧?
只會嗡嗡,不會說話,不會感知?
你的前輩們,那個肩吞,都能各種挑剔綠松石,一路挑剔到青藏高原了!
那把陌刀,哪怕只剩下幾片碎片,不到十分之一的分量,也能跟我各種挑剔鋼材,一定要我用最好的鋼材給它打造身體了!
你是靈性太弱,還是因為只剩一半,你的嘴長在另外一半了?
沈樂雙手捧著半邊銅鏡,來來回回,反復輸入熱流。鼓蕩沖擊,盤旋環繞,把能洗刷的部分都洗刷了個遍,還是折騰不出反應來。
想了想,只好嘆氣站起,重新開始編皮繩:
這銅鏡,單獨放在這兒,沒辦法反饋他,給穿到鐵甲上去,得到整件鐵甲的支持,總能告訴它點什么了吧!
它之前,鐵甲的好幾個部分,都是依靠這種法子,得到了關鍵信息的!
沈樂十指翻飛,努力裁切皮張、編皮繩、穿繩索、調整打結。
忙忙碌碌了一個小時,終于把銅鏡綁到鐵甲上。動手輸入熱流,感覺不太對勁,熱流的走向很奇怪,總是會有些窒礙不通。
再解下來調整個地方,重新綁,還是不行,再重新綁……
“這樣……應該是好了吧?”
調整了五六次以后,終于熱流沁入,暢通無阻。沈樂舒爽地嘆了一口氣,大量輸入熱流,感受著手下靈性的萌動,感受著鐵甲輕鳴,仿佛要對他說什么話……
說什么話……
什么話……
話……
“有話你倒是說啊!”
沈樂暴躁掀桌。摔鐵甲是不可能的,自己辛辛苦苦修好的東西,不舍得擦破一點;
沒辦法,只好換上長袖長褲,再披上鐵甲,戴上頭盔,穿上那雙已經清理干凈、但總覺得還是浸透了腳汗的六合烏皮靴,一手持定陌刀,一手握住長矛:
“來!”
“我都全副武裝了!”
“共鳴開到最大了,有什么話,你喊出來,我總能聽得見了!!!”
這次似乎好了點兒。沈樂微微垂目,凝定精神,去傾聽這些鐵甲、武器的共鳴,仿佛真的聽到了一些什么,只是聽不清楚。
嘗試入定,失敗,再嘗試入定,鐵甲和武器們的共鳴,似乎輕了很多,遙遠了很多,越發聽不清了……
“能不能大聲點啊!”
沈樂忍不住喊了起來。仿佛在應和他的催促,長矛頂端閃過一道寒光,紅纓怒張,直接拍照沈樂臉上;
左右雙肩,肩吞上的兩只獅子,同時發出怒吼;
至于沈樂右手拄著的陌刀,更是劇烈顫抖了一下,刀尖往旁邊一滑,差點兒……
“差點就把我腿切斷了好嘛?!你們對我有意見,也不用這樣啊!”
好在經過這一輪折騰,沈樂終于感覺到了共鳴的指向。還不夠清晰,他心想,這玩意兒和之前不一樣,不能靠入定來找方向,我得動起來!
運動量越大,它的共鳴聲——或者說,它發出的聲音越大,越清晰!
沈樂拿起長矛,放下,再豎直陌刀柄,再放下。
如是再三,終于回去翻了一根繩子,把長矛橫捆豎綁,背負在背上;
然后,雙手持刀,一步一沉地走到庭院中心。沉腰坐馬,大喝一聲,開始揮刀!
“殺!”
“殺!”
“殺!!!”
第一聲吼出,吹過庭院的清風打了個旋子,卷起剛剛飄過來的一片樟樹葉,遠遠地越過院墻;
第二聲吼出,啪啪幾聲,周圍的窗戶全部關閉,小家伙們躲在窗后,透過窗縫小心地覷著沈樂,瑟瑟發抖;
第三聲吼出,一聲清唳,老游展開翅膀直上九霄,全身羽毛片片炸開,不敢回頭……
老板我最近沒做壞事啊!
老板你為什么殺氣這么大……
沈樂卻沒有心力去注意這些事情了。陌刀仿佛有一種特殊的魅力,一刀在手,由不得就把全部心力投入進去;
哪怕只是在江南小院空揮,一刀揮出,也仿佛有塞北大漠的煙塵撲面而來,帶起滿滿鐵血氣息。
而隨著沈樂踏步,揮刀,揮刀,踏步,在小院中繞行一周,猛然間,他蹬地,轉身,擰腰,揮臂——
一道清亮的光芒破空而起,直入蒼穹!
“哎喲臥槽!!!”
老游閃避不及,被這一道凝練的刀芒掠過身邊,生生削掉了兩根翅尖長羽,欲哭無淚。
我都躲到幾百米外了!
我都沒在南華街范圍內繞飛了!
就這樣還削掉我的羽毛,老板我沒招你沒惹你啊!
這么漂亮的羽毛削掉了,我回頭怎么去吸引妹子!!!
算了算了,溜了溜了。反正這次來找老板,也不是特別緊要的事情,拉遠距離,回頭給他打電話……
老游振翅遠去,打定主意半年之內,或者老板還沒掌握這身鐵甲、這把長刀之前——兩個時間以較后面的為準——絕對不在沈樂面前出現。
沈樂對此還是無知無覺,他雙手握刀,慢慢抬頭。他感覺到了——
剛才,最后那一刀揮出去的時候,他感覺到了!
就在那個方向,這面銅鏡的另一半,或者說,整件鐵甲的最后一個部分,就在那里,在召喚著他過去!
“小伶,鄭墨,青燈!”沈樂一躍而起,大踏步入內,差點兒讓陌刀刀尖在門框上開一條大槽:
“蘭妝,嫁衣……”
他一個個點名,把平時愿意跟著他出門的小家伙們,挨個兒點了一遍:
“收拾東西!跟我走!我們帶新伙伴回家!”
走嘍!走嘍!
又要出去玩了!
出去轉一圈兒,回來登臺表演,更有激情,更有創造力!
老板這次去哪里?我們要準備什么東西?
小家伙們亂糟糟地問。沈樂忽然卡住了:
去哪里?
這次目的地是哪兒?
他之前,只感應了一個方向,并不能肯定需要多遠。
或者說,就連方向,他也只是站在地面上,根據鐵甲的感應才能確定。
讓他到地圖上去劃條線,或者讓他打開手機地圖找個定位,他就完了……
“那啥,等等啊,我再感受一下……”
沈樂糾結著站定腳步。停一停,退回院子里,舉起長刀比比劃劃,尋找刀鋒共鳴的那個方向——
好半天終于找到,趕緊把陌刀平放在地面上,拉了一根線,從刀尖拉到刀柄末端。
再打開手機指南針,讓手機方向嚴格和那條線重合,去確定他要出發的方向,具體偏移了多少度……
“方向確定了!”
沈樂飛快地跳了起來。打開地圖,按上量角器,以珠溪鎮為起始點,拉了一條長長的斜線。
至于這條線延伸多遠么……
沈樂死死盯著屏幕上的紅線,滿臉不可思議:
“不是吧……剩下半面銅鏡,不在長安,至少也應該在洛陽啊,要不然在中原也行啊!
往西南方向跑是什么鬼,那個方向跑到極限,是喜馬拉雅山脈啊!!!”
會不會是我搞錯了?
沈樂不太敢相信,也不太愿意相信。
唉,沒有銅片——羅盤——畫卷幫忙定位,就是不方便,自己這種舉刀定位的法子太粗糙了……
幸好云鯤還在西北戈壁參與實驗,并沒有去海上執行任務,更沒有一頭扎進海水,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家人都不知道它到了哪里。
沈樂去他那里借了畫卷和羅盤,連續地脈穿行幾次,連續確定了幾次方向,再拜托特事局找人幫忙定點:
地球是個大圓,他拉出來的線又太長,不是外行在紙上作業就能搞定。
幾根線一相交,沈樂慢慢地長大了嘴:
“啥?”
我回到——LS,我回到了布達拉……
就,還得再唱一次“青藏高原”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