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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翻滾。
沈樂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猛烈的火焰。
哪怕在漩渦秘境,看著火鳥展翅,直接向他撲過來,哪怕在海底補天,看著火山噴發,把歪果仁的大黑魚拽下去填坑,也沒有看過。
只是一瞬間,眼前的房子就開始熔化,先是房梁,那根吊死了無數女子的房梁,開始扭曲,變形,像淋了雨的泥坯一樣癱軟下來;
再是房梁上面,一根根虛幻的白綾,布帶,繩索。有白色,有紅色,有的嶄新,有的破爛,有的邊緣似有血痕……
它們不停地燃燒著,一根燒掉,又長出一根,再一根燒掉,梁上又垂下更多的布帶。
那根房梁似乎變成了什么千足蚰蜒似的怪物,上面長出的布帶無窮無盡。
每一根燒完,都有濃厚的黑氣向空中升起,很快添入火焰當中,成為新的燃料;
讓沈樂略感欣慰的是,這黑氣當中,還有星星點點的白色靈光,不停地向上散開。
從那些白色靈光里,他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笑臉,一張張輕松的,釋然的,終于脫離了悲哀怨苦的臉,點頭輕笑,上升離去。
等所有的布帶都燒完以后,火焰終于舔到了屋瓦。
屋瓦卷曲著,爆裂著,如雨而落。被屋瓦約束的四角天空,邊緣一點一點地向外退去,一點一點地現出燦燦天光。
然后,那些繁復的雕刻,那些美麗的彩畫,那一個個小格子似的,裝飾富麗奢靡,卻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房間……
全都開始爆裂,傾倒,落入火海。火焰由后向前,第三進,第二進,第一進……
每一座屋宇,每一根梁柱,第二進大宅中央那虛幻的牌位,第一進大宅左側,還沒來得及拆除的禮拜堂,全都落入火海。
被推倒的香爐,被儲藏在盒子里、箱子里的香料,矗立在廳堂上的沉香屏風,每一樣都被火焰吞噬,爆發出了濃烈的香氣。
而香氣之中,又有另外一種氣息交纏著,同時升騰:
那是房間里繡滿鮮花的絲綢幔帳,那是地上厚實的波斯伊斯法罕地毯,那是廚下、宴席上不曾被吃完的牛肉和烤羊。
蛋白質燃燒的焦臭濃烈到窒息,沈樂甚至懷疑,這么濃的味道,絕不止觸目所見的裝飾品被焚燒——
還有阿珍的遺體,還有大宅主人的尸體,還有蒲氏家族當中,和這座大宅相關的所有人的尸體。
甚至,還有那些被殺的蒙古韃子,那些被蒙古韃子殺害的男女老幼,投井自盡的婦人,被母親抱著投井,尸體長埋井底的嬰兒……
火焰從每一個地方竄了出來。從房梁上,從斗拱椽桁中,從所有的木質家具中。
從厚重的磚墻縫隙里,從石磚當中,從井底的淤泥青苔,以及井壁的每一塊石磚當中。
火舌漫卷,每一下騰躍,每一聲爆裂,仿佛都在放聲吶喊:
“燒!”
“全部燒掉!”
“燒得越干凈越好!”
燒光所有的悲哀,燒光所有的憤怒,燒光所有的仇恨……
燒一個呼啦啦好似大廈傾,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然后,接下來該怎么處置,再怎么處置吧!
沈樂暗暗叫好。他在火焰里慢慢走著,看墻倒屋塌,看磚瓦崩裂,看火焰吞沒了一切過往的痕跡。
火焰在他身邊柔順地分開,依依伴隨著他,為他照亮整個房屋的細節。他唯一的疑惑就是:
這場火,歷史上發生過嗎?
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存在過,真的燒掉了整座大宅,以至于黃氏宗祠必須在廢墟上重建?
他竭力回憶,卻發現自己想不起來相關的記載:也不知道是歷史上并沒有起火,還是當事人諱莫如深。
幸好,隨著火焰席卷全宅,沈樂發現,自己行走的范圍已經開始松動,不再囿于整個大宅。
他緩步出外,站在照壁前方仰望古宅大門,看著那被拆卸了門樓牌匾的宅院陷入漫天火海。
周圍無數人奔跑,呼喊,提著水桶,拉著水車圍在邊上,有的拼命往里潑水,有的已經開始拆除周圍的建筑——
但是不管怎么撲救,古宅里的烈焰沒有半分熄滅的意思,卻也沒有火星向外爆裂,引燃周圍的其他住宅……
“阿彌陀佛……”
一聲洪亮的佛號震響。沈樂回頭,看到一個老和尚急匆匆地擠出人群,來到古宅門口。
他盯著宅門里的烈焰看了好一會兒,蒼老的臉龐上全是悲哀。
須臾,盤膝坐下,捻動著那一大串包漿濃厚的檀木念珠,一字字開始念經。
沈樂眼睛微微一瞇。或許是著老和尚真的有道行,也或許是他在特殊的幻境當中,他居然真的看到了老和尚身上的金光。
那金光柔和,厚重,并不燦爛耀眼,也不照耀得天地生輝,只是穩定地籠罩在老和尚身外半尺。
他低頭念了不知道幾遍經文,終于,睜開雙眼,猛力把念珠拋向古宅——
才離手,那串一百零八枚念珠,就不停地變大,變長,籠罩全宅。
擴大到極限的念珠在宅邸上方環繞幾圈,猛然向下沉落,似乎要把火焰完全約束在內。
那烈焰也確實往下沉了一沉,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壓低,直到低過屋檐,低過院墻。
旁觀的所有人,特別是那個來自黃氏的低階官員,和他身后站著的黃氏子弟,同時吁了口氣,真心低向老和尚道謝:
“多謝大師……大師——”
大師辛苦了,大師法力無邊,大師今日損耗深重,我黃氏一定竭力供奉……
這一串話還沒說完,一盞宮燈,和一根白綾,猛然在烈焰頂端現出形狀。
烈焰如同被潑了一盆滾油,瞬間升騰起來,在大片驚呼聲中,把珠串整個爆開!
而烈焰再次飛快舔上,舔過屋梁,舔過院墻。隔著大門,沈樂分明能聽見里面慘呼聲、求饒聲大起:
那些蒲氏子弟的尸身,以更快的速度被焚化,變得焦黑,很快,散落成片片碎骨飛灰,沉入院落泥地,消失不見。
老和尚驚得白須一抖,連連念誦經文,好不容易才把飛散的念珠召喚回來,讓它們一顆顆落入掌心。
沈樂站在旁邊仔細看去,每一顆念珠上面,焦黑的灼痕都占了大半面積,念珠上的裂紋一條一條,幾乎深入中心。
它們在老和尚手心,袈裟上,腳下,四散滾動,有氣無力。哪怕是完全不懂法事的人,看到這一幕也能判斷:
這串念珠廢了,完全廢了。
“唉……”
老和尚一顆一顆召回念珠仔細看過,白須直抖。即使全廢了,他也舍不得拋棄,而是取出一個小小布囊,把它們全數塞了回去。
直到收回所有念珠,他才宣了一聲佛號,向黃氏官員搖頭:
“這古宅……淪入腥膻,年深日久,怨氣深重。老衲恐怕,在它自己焚燒干凈,消解怨氣之前,靠人力超度,是沒什么用的……”
黃氏官員長長嘆了口氣,向老和尚作揖道謝。他死死盯著家祠,滿臉可惜:
燒了!
居然就這樣燒了!
明明都已經殺回來了,明明韃虜都已經驅除了,明明占據家族祠堂的胡人,已經跌到泥里去了,明明家祠已經可以拿回來了……
打掃干凈,拆除一些不該存在的東西,比如胡人的禮拜堂什么的,就可以重新裝飾,重開祠堂,告慰祖宗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棟家祠,怎么就……燒了呢?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身邊,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他肩上:
“黃兄你想,首惡雖誅,這宅子里金銀如海,沉檀充棟,還是惹人注目。這一燒,干干凈凈,大家都知道里面什么都沒有了……”
“唉,多謝李兄寬慰。”黃姓官員真心實意地向這人拱了拱手。轉頭盯著大宅,雙目通紅,熱淚長流:
也不知道是被熏的,被烤的,還是發自內心地悲傷痛苦。沈樂倒是長長松了口氣:
燒了好,燒了挺好。讓該死的都死完了,讓該出的怨氣都出了,接下來,大家再干干凈凈,該干什么干什么,不是挺好?
“這,大師,還請勉力為之。”他一連談了七八口氣,再回頭去哀求老和尚:
“這里畢竟曾經是黃氏家宅……我怕焚燒太過,有傷祖宗厚德,被人說,祖宗動怒,不肯保佑我黃氏子孫……”
祖宗都不肯保佑,你們家這一代子孫的道德品質,就非常可疑了。
由此推論,你們家子弟出外游學,你們家子弟科舉,你們家子弟當官升遷……
新朝初立,正是大家努力搶官位、搶權、搶勢力范圍的時候。一步慢,步步慢,慢到一定程度,家族就要衰弱,就要墜入泥塵。
沈樂幾乎可以想明白這位黃姓官員的思路:
付出再多的代價,也要把時間搶出來,把輿論平息掉!
“唉……你,你這是……”
老和尚連連嘆息,反復勸說。沈樂在旁邊撇嘴:
勸是勸不動的,他是甲方,你是乙方。你有不接單的權利,也有磨洋工的權利,但是,你大概沒法讓他改變主意——
他還會“我覺得第一版的方案最好,還是照第一版來”呢!
來回拉扯好幾輪,老和尚終于無奈退讓。他一邊嘆息,一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宅子怨氣深重,老衲一人之力,著實無法安撫超度。
黃檀越若是心意堅定,老衲得回寺一趟,多請幾個幫手,檀越也多請一些有道高人……”
錢,黃家是不缺的,或者是,為了得回家祠,宗族大概已經集資了一筆大錢。肯拿錢來買宅子,也就肯拿錢來請人做法事:
一個時辰不到,九九八十一名僧眾,七七四十九名道士,就在大宅外面,開啟了水陸道場。
和尚道士之外,還有一班道姑,打著各種各樣的旗幟,奉著媽祖神轎,也來大宅外面走了一圈。
沈樂仔細看那旗幟和幔帳,上面光彩黯淡,有些不起眼的地方甚至能看見補丁。
唉,打仗這么多年,禁海這么多年,天后宮——這時候應該還不叫天后宮?也窮了,也要出來賺錢了……
他們還有得熬呢,要到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的時候,才會請旨重修天后宮。這會兒,也只能靠各種法事,稍微養活一下自己這個樣子。
外面的水陸道場吹吹打打,折騰了一天一夜,宅子里的烈火,也就燒了一天一夜。
幸好他們的祈禱和超度大約有用,烈焰漸漸低落,由三丈而兩丈,由兩丈而一丈,由一丈而五尺。
到了五尺高的時候,外面的祈禱聲猛然大作,鈴鈸聲,鼓樂聲,擊打令牌聲,誦經聲,掀起了一個巨大的浪頭。
須臾,這浪頭化作一道金光,籠罩大宅,竭力壓下。一聲輕響,烈火頓熄,墻倒屋塌,磚瓦焦黑:
三進大宅的地基上,只有十二根焦黑的立柱靜靜矗立,書寫著大宅經歷的殘酷過往。
“呼……”
沈樂長長舒了口氣。看完全場,十分滿意:
果然,這宅子的怨氣,還沒有完全消弭干凈。在佛道諸家的超度和封印之下,它只是深深地收斂了起來,等待有一日死灰復燃:
你們說,你們去超度它干什么呢?
讓它燒光不就完了嗎?
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給我們的修復工作,折騰出了這么大的麻煩——
哪怕只剩下一點點怨念,你讓它在地下沉睡幾百年,看,又把它養大了,搞砸了吧!
他舉步往大宅內部走去。一步,兩步,三步,踏過門檻,站到院中。還沒有尋找到怨念的源頭,眼前光影變幻,再次返回現實:
……行吧,這就不讓我繼續看下去了唄?
那接下去,是不是把這些怨氣全都抓走,宅子就能平安修好了?
唉,現在的修行者,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元末明初的時候,佛道諸家,還能聯手封印這棟大宅的怨念;
幾百年后,還是這幾家——可能增加了一個關岳廟——跑到這里來轉了七八十圈,得出的答案是“沒有異常”!
哦,到底是“沒有異常”?
還是“雖然有異常但是用不著做什么”?
還是“也許應該做些什么,但是我們什么都做不了”?
還是“我們原本可以做些什么,但是現在已經晚了”?
——你們先輩干過的事兒,都不告訴你們的嗎?就算不告訴你們,就不能在寺里,觀里,天后宮里,留點兒文字記錄嗎?
哪怕是收錢的賬冊上記一筆,順便記下當初為什么要做法事也好啊……
沈樂狠狠地吐了一頓槽,然而并沒有什么用處,該干活,該凈化大宅的,還是要繼續凈化。
他想了想,摸出筆筒,往地上一放。輕輕敲了幾下筆筒,這枚指頭大小的掛飾迎風便長,化作一米高、直徑一尺的巨物。
須臾,筆筒當中飄飄蕩蕩,飛出一襲又一襲羅裙:
“姐姐們,這下要拜托你們了。”沈樂沖她們挨個兒抱拳拱手,就差彎腰行禮了:
“我和這大宅……或者說,和大宅里凝結的怨氣,暫時還沒找到溝通的法子。能不能麻煩你們和她聊聊?談一談現在的情況?”
比如說,現在的這個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朝代也已經換了幾個了,之前的怨恨可以放下了——反正韃虜都驅除了兩撥了;
再比如說,這個世界,最起碼在這個國家,不會有姑娘因為失去貞潔,就被迫自殺,或者被家族處死然后聲稱“她已經自盡”;
再比如說,我們應該不會莫名其妙地……
被外族打進來了……
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已經站起來了……
羅裙們圍繞著沈樂,輕飄飄地旋舞了一圈,各自離開。華貴的大袖衫,端莊的襦裙,熱烈的舞衣,輕便的獵裝……
她們一進一進,一個一個院子,一間一間房屋,一邊舉袖旋舞,一邊前行。沈樂扯扯耳朵,感覺自己聽到了縹緲的歌聲:
你們是在唱歌嗎?
是在載歌載舞,讓這座古宅,讓古宅里死去的女子們,看到這個新的時代嗎?
話說能不能帶我一個——能不能,讓我看到她們?
他緩步前行,左右觀望。須臾,一襲羅裙快速飛來,繞著他轉了兩個圈子,比比劃劃:
“你們要什么?要開直播?——直播設備帶著嗎?帶著?那是要通電?沒問題沒問題,我去問一下,然后給你們扯電線……”
他先給導師打了個電話,得到了“隨便播,沒關系,反正也不是面向普通人”的答復。
再翻出五六個拖線板,把姑娘們的直播設備,什么音箱啊,什么燈光啊,全部插好。
打光板沒地方固定,又不能現買兩只機器狗過來,讓機器狗背著打光板到處跑。
沈樂只能召喚泥俑們,拜托它們變小一點,蹲在打光板底下抱著桿子……
“搞定了嗎?全部完成了嗎?可以開播了?——好!三,二,一,開始!”
撫琴,吹簫,跳舞,繪畫。幾身羅裙,奉獻了一場完美的表演,舞姿曼妙,歌聲……
歌聲沈樂聽不見,但是有特殊的設備錄入、傳到直播間里,給那些看直播的妖怪們聽。
根據直播間的彈幕判斷,歌聲怕是也頗為悅耳,不然不能有一幫人拼命點贊。
但是,沈樂更加關注的,還是整個古宅里,星星點點升騰起來的熒光。或青或白,似乎還有點兒像是磷火,飄飄悠悠地靠近他們:
是你們嗎?
你們還有意識嗎?
你們……在聽嗎?
熒光浮動。有的熒光顏色慢慢變幻,由青而白,由白而金,再由金色慢慢渙散,慢慢融入空氣當中,消失不見;
還有的熒光保持不變,只是緩緩地在沈樂邊上繞圈子;
然而,還有一批熒光,顏色一點點暗沉下去,直至成為烏糟糟的黑色。
那些熒光不停地上下彈動,每次想要撲過來,都被其他的熒光結成光網,直接彈飛出去……
“這個……感覺我有點搞不定你們啊……不管是超度,還是消滅,我都不太搞得定……”
沈樂撓頭為難。好半天,他終于長長吁一口氣,摸出那個大宅模型:
“來,來,來!你們到這里來!所有的怨氣,所有的靈光,所有的超度它、封印它的力量,拜托全到這里來吧……”
一些熒光自動凝聚起來,飛快落入模型,消失不見。一些變得暗沉的熒光不停沖撞,始終沖撞不出羅網。
沈樂嘆了口氣,只好起身,沿著墻根,沿著每一個可能留存怨氣的地點,慢慢行走:
“我抓!”
“我抓!”
“我努力抓!!!”
或許是親眼目睹了宅子被超度、被封印的過程,又或者是經過一輪修復,宅子的靈性被驚動,更多沉睡的靈性浮了起來。
這一次,沈樂展開精神力,努力抓取古宅氣息的時候,居然真的有異樣的東西應手而起:
那是淡淡的金光,淡淡的白光,從梁柱當中,從磚瓦當中,從宅子的周邊和地底,每一個地方浮起。
如絲如縷,如光如霧。沈樂一抓就抓起一根,再一抓又抓起一片,在他的指尖、掌心,變幻成小小的羅網:
“喂,你們不會是……還在吧……”
沈樂齜牙咧嘴,輕輕吸氣。這是當初超度、凈化、封印古宅的力量嗎?
殘存的,或者始終沒有消失的,一直沉睡在宅子里面,并沒有被他發現,被他驚擾出來?
“好啦,以后就讓普通人的歸普通人,超凡的歸超凡吧。”沈樂喃喃念著,五指用力,向外一拖。
那羅網由遠而近,由大而小,終于,凝在沈樂指尖,化作一個三尺長、兩尺寬、一尺高,細細密密的光籠。
仔細觀察,能看到光絲里面浮動的細小符篆,能聽到不竭的梵唱聲,還能聞到淡淡的檀香味——和細微但鮮明的海風味道。
這么多年了,這股封印的力量,是真的在干活啊!
只可惜,沒有永久的存在,也沒有永恒的力量。沈樂仔細看去,分明看到那個光籠,已經出現了小小的破洞和裂口:
“喂,你們如果實在不放心,就到模型里去住吧。帶上這些讓你們不放心的家伙——去!”
他用力一甩、一推。光籠暴漲,瞬間籠罩所有熒光,沒入模型深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