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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您冷靜啊!”
“您這是要發動戰爭么!”
“咱們不能擅自開戰的!——半點準備都沒做,直接就開戰,這實在太傷了!”
“什么時候打,怎么打,先打誰,后打誰,上面有完整規劃的,您不要為了一時之氣,就直接對那邊出手啊!!!”
沈樂的發言震驚了現場所有人。研究人員們還好一點,一半還在忙著吐,沒吐的,忙著一臺臺清點自家帶出來的儀器,祈禱千萬不要出問題;
特事局跟船的安保人員,行動人員,以及其他負責直接暴力的人員,臉色都變了!
誰不想打啊!平白無故被打了,誰不想揍回去啊!
就說一天到晚在家門口晃蕩的那什么大船,那什么飛機,那什么大黑魚——誰不想手上按個按鈕,咻的一下,就看對面放煙花啊!
問題是能隨便打嗎?這么嚴肅的戰略問題,能靠拍腦袋嗎?
就不說別的了,我們還有那么多企業在對面投資,還有那么多國民在那邊打工,還有那么多留學生在那邊上學——
同一時刻,在那邊跟團游的、自由行的旅客,就不是一個小數目。怎么,一拍腦袋就動手了,這些都不管了?
一群人急得頭上冒汗,把沈樂圍在中心,七嘴八舌地勸。關鍵是,沈樂他真有這個能力!
他真的能游到對面去,或者飛到對面去,說不定,還能瞬移到對面去……
然后,都用不著他動手,直接把他那個油燈器靈帶過去,說一聲“來,隨便吃,隨便折騰,”然后,你就瞧好吧……
一個機場,一個火車站,一個地鐵站,一個港口,或者人流密集區域,大規模斷電是什么后果?
大片電子設備,一瞬間被強電流燒到過載,又是什么后果?
沈樂甚至不用到場,他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隔壁城市,喝著茶,吃著點心,從手機新聞里看著目標地點天翻地覆!
這,這就是特殊能力者,修行者的恐怖。現代法律,但凡要講一點證據的,對他們幾乎沒有約束力;
而現代刑偵手段,很大概率,也拿他們沒什么辦法。要對付修行者,只有讓修行者來對付……
沈樂沉著臉不說話。他一邊聽著特事局眾人的七嘴八舌,一邊聽著小家伙們的沸反盈天。
云鯤喊完了,就在沈樂手里長一聲短一聲地哼哼,哀哀喊痛。
而被它一起吐出來,飄在身邊的紅嫁衣、羅盤和畫卷,正在義憤填膺,不斷指責:
沈樂你別聽他們的!
打!一定要打!
打死那些家伙!
我們差點被干掉了!云鯤要是頂不住,我們會一起死啊!
是的是的!羅盤大不了沉到海里,還能等你來撈,我肯定完蛋了!畫卷驚魂未定,嘩啦啦展開,再嘩啦啦收起來,投射出一片光影:
你看!你看!這就是打我們的那個家伙!無緣無故就打我們!往死里打!一定要干掉他!!!
光影連綿,顯示出驚心動魄的畫面。深藍的海水當中,一道火光直竄過來,筆直撲向面龐,巨大的恐怖幾乎攫住了他的呼吸。
沈樂下意識倒退一步,整個畫面一閃,火線接二連三從身邊竄過,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哪怕是在虛擬的圖像當中,那股熱力,也看得沈樂膽戰心驚。
畫面左一晃,右一晃。羅盤在旁邊解說:
云鯤要把外面的人接回來!所以晃成這樣!現在接回來了,我們就準備走了!
畫面開始迅速下沉,和頭頂上一條大黑魚的距離越拉越遠,越拉越遠。
下一秒,巨大的黑色圓筒快速落下,深藍的海水,整個被火焰點燃。畫面劇烈晃動,火焰越逼越近,破碎的木板一塊一塊,飛落出去……
差點兒就給他打死了!沈樂,我們絕對不能白白挨打,一定要報仇!
報仇!報仇!
小墨斗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出現在墻頭。它揮舞著鉛墜,在墻頂上轉得颼颼直響:
我來生產聚靈陣!
我能舞刀!紅嫁衣刷的一聲,拔出雙刀,在空中舞了個刀花。小油燈是最激動的一個,銀色光團噼里啪啦,不停跳動:
沈樂!你帶我過去就行了!我直接去福島!
汗……去福島還是算了。沈樂一頭冷汗,趕緊伸手去按那個光團:
“別鬧!——你把福島炸了,人家往海里排核廢水,到時候倒霉的還是我們啊!”
他一急之下,沒有在心底說話,而是沖口而出。一句話說出來,周圍整個兒靜了一靜,然后,就是更大的嘈雜:
“是啊是啊!沈先生您冷靜一下!”
“咱們好好籌劃籌劃!”
“這種事情,要充分溝通的,不能你腦子一熱就去干了!”
大群人忙忙碌碌地勸。沈樂閉上眼睛,長長吸一口氣,長長吐出:
“你們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發起無差別報復——但那也要你們給我明確目標,對吧?”
不給我的話,我只好把小日子的海軍,或者整個軍方,都當場報復目標,報復到我滿意為止了。
嗯,其實也不算冤枉?
看他臉色嚴肅,眾人也不太敢繼續勸,生怕說得太多,反而把沈樂勸翻了。
一群人相互使眼色,留了兩個在沈樂身邊,其余人忙忙碌碌,整理物件的整理物件,給后方發消息的發消息。
這么高難度的問題,交給上面的大佬們,交給心理專家們,總之,交給專業人士來解決!
特事局行動極為迅速。電話打完不到十分鐘,顧玉林已經飛奔上門,安排這些突然被帶回沈樂大宅,直接扔出船艙的特事局人員撤退;
二十分鐘,專門的貨運車輛上門,帶著專家們和儀器們,嗯,特別是儀器們,撤離大宅;
半個小時,魔都特事局局長,急速殺到。考慮到魔都和珠溪鎮的距離,再考慮到這個點兒的塞車程度,沈樂有理由懷疑,他是乘直升機過來的……
“您也是來勸我別去報復么?”
沈樂膝蓋上放著三十厘米長的小木船,手掌按在木船上,指掌間淡淡的熒光閃爍不停。
木船焦黑破洞的表面,筆直對著局長,毫無遮掩:
“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這些小家伙們。如果吃了這么大的虧,都不報復回來,恐怕,以后也別想讓他們出去干活了……”
局長臉色凝重異常。特事局打交道的修行高手多了去了,大部分都是這個樣子,所謂手握利刃,殺心自起。
差一點的,公然視法律為無物;好一點的,也是快意恩仇,不愿意受拘束。
像沈樂這樣,已經算是特等安善良民了,然而,別人惹到他的頭上,想要讓他不還手?
講難聽點,約束普通公民不以牙還牙,一是畏懼法律,二是,公民已經把私力報復的權力,讓渡給了公權力;
然而現在,法律對沈樂這樣的人,沒有辦法造成太多約束,公權力代替他報復,如果一時說“對不起,做不到……”
這時候,還約束他不許出手,且不說能不能管得住吧,有臉管么?
好在局長在這方面也算是經驗豐富,自己打交道的經驗也多,和同事們交流來的經驗也多。他從從容容,先打開公文包,推過來一個文件夾:
“我這次過來有好幾件事。——首先,云鯤是為執行任務受傷的,我特地來向他表示感謝和慰問。
多虧有你,才能把這么多人平安帶回來,謝謝你了!”
他肅然立正,對小木船敬了一個軍禮。沈樂趕緊抱著小木船起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回禮也不是,讓小木船回禮也不是——
一艘船應該怎么回禮?
我抱著它彎腰鞠躬嗎?
我……我不是……我應該的……
小木船似乎也被驚到了,聲音斷斷續續,船帆收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收起,船舵擺來擺去,像是在無意識地雙手亂搖。
搖了兩下,局長才后退落座,伸手示意沈樂也坐下。雙方坐定,他才緩聲道:
“不但表示慰問,云鯤受傷了,特事局肯定要有補償。等等,我不是來談錢!”
他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攔住沈樂的話頭。然后,翻開文件夾,轉到沈樂面前:
“這附近有一個小型修船廠,干船塢和濕船塢都有,我們已經緊急把它清空了,如果您需要修船,可以到這個地址——
能充分展開,云鯤也能舒服點吧?”
沈樂臉色微和。手掌下,云鯤也哼哼出聲:
嗯……最好能有水,可以飄著……飄著會舒服很多……
沈樂輕輕摸摸它,又多輸了一些熱流過去,微笑著向局長點頭。局長也笑了起來:
“其次,云鯤需要修補的話,大概,也許,用一些富含靈氣的木質板材,會更好一些?
我們安排專人測量,然后運送木板過來方便嗎?您對木板有什么要求?”
沈樂其實并不是不能用熱流灌注,讓云鯤吸收營養,直接長好。但是,有現成的木板,總比他勞神費力要強一些。
他由衷地感謝了一聲:
“多謝您想著了。——嗯,云鯤,你想要什么樣的木頭?松木?杉木?還是要熱帶的硬木?”
硬木最好了!云鯤大聲回答。它并沒有舒展開身體,然而,一個小小的喇叭,已經升到了桅桿頂上,嗷嗷大喊:
就是你上次修我用的那個硬木!用那個最好了!
沈樂點點頭,向局長攤了攤手。局長了解地點頭:
“明白了,就是上次在金三角秘境當中,找到的那些木材。最好是做大梁或者柱子用的,靈氣長期浸潤的木材,我讓他們送一批過來——”
“先等等,我把云鯤送到船塢去,讓他展開,測量完了再開單子吧。”沈樂整個人都放松了一點。
出去打人是要打的,但是,打人之前,當然還是應該先把云鯤治好。
無論什么時候,自己人總比外人重要不是嗎?
“那肯定。你開完單子,我們最快兩天內,木板就能送到。”局長理所當然地保證。停了一停,試探道:
“對了,需要我們派幾個人過來,幫你打下手嗎?幫著卸一下板材、裝裝木板也是好的……”
“唔……”
沈樂沉吟片刻,輕輕點頭。局長又放松了一點,正色道:
“還有一件事,也要請求你的幫助,或者,請求你和云鯤的幫助。就是這次被襲擊,我們得弄明白,是怎么出事的——”
“怎么?”
沈樂臉色一下子嚴肅了。局長向前傾了傾身,誠懇道:
“我們得知道,是在哪片海域出的事情,當時船上正在做什么,發出了什么信號。最重要的是,對方是怎么發現云鯤的?”
“你是說?”
“現在我們對修行者駕馭的特殊能量,已經有了一些探測的方法——事實上各國都有。我們想知道,那邊……”
他抬起手指了指外面,沈樂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局長接著往下說:
“對我們這里的特殊能力,特別是,對云鯤,有沒有特殊的探測方法,能夠確保探測到,能夠直接鎖定?”
沈樂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云鯤之前在海上縱橫來去,最大的倚仗,一個是木船的聲吶信號,和鋼鐵船有極大的不同;
另一個,就是它可以下潛、可以縮小,縮成一小只往海底一鉆,敵人找他的難度高到爆炸。
但是,萬一對面已經有了特殊的技術,能夠鎖住云鯤的能量波動,那就太可怕了!
隨便丟點兒什么下來,木頭船,可沒有鋼鐵船禁得住炸!
“云鯤,你要好好和他們說。”沈樂摸摸小木船的船舷。指尖裹著一團熱流,摸得小木船簌簌輕響:
“好好回憶,仔仔細細回答。這是為了你自己好,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了……
喇叭里傳來的AI電子聲,也帶了幾分低落。局長微笑起來,向小木船拱拱手:
“真不好意思,云鯤,太麻煩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不耐煩這個,但是,我們也好好回憶一下,好不好?
這樣子,以后在外面的人員,也能安全很多……”
“在外面的?”
沈樂忍不住抬頭問。局長認真點頭:
“是的,特事局也有一些行動人員,在境外執行任務,或者保護我們公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事實上,他們的工作條件,并不十分樂觀……”
如果說外事人員,做的是明面上的工作,那么,特事局的行動人員,就行走在陰影當中。
到現在為止,異能人士的活動,很多都是尋常老百姓看不見、感知不到的,見不得光,也不遵守明面上的法律和規則;
但是,不遵守這些規則的同時,也就失去了這些規則對他們的保護。
各個國家,對于未報備特殊人員的入境,都視為威脅甚至侵略;如果這些人員有出手的舉動,那么,常常會先下手為強,直接攻殺……
“對面也有他們特色的特殊能力人員,而且,無影無形,陰毒難防。”
局長非常誠懇地建議:
“沈先生,我不是說一定要阻止您去報復,或者說,威脅您停止報復,否則要限制您的自由什么的。只不過,有幾點請你考慮一下:”
他豎起右掌,五指張開,屈下一根手指:
“首先,特殊能力者的攻擊,往往很難防備。一個國家的特殊能力者,在別國大肆行動的話,別的國家,也很容易對等報復。”
他們不一定報復你啊!
他們弄幾個人過來,在國內鬧得一團亂,倒霉的,是國內的老百姓,和國內的特事局人員啊!
沈樂微微一噎。他確實存了“打不著大黑魚,我就去你們那邊唱《軍港的夜》”的想法,就不信對面能夠抓住自己。
但是,人家過來對等報復?
這個,“來一個我抓一個,來一個我殺一個”,這樣的能力,好像他并沒有……
“其次,您就算要去,也盡量有萬全把握再去——特別是,能確保平安回來再去。比如說,練好傳送術,萬不得已,能傳送回來?”
當然,如果能夠傳送過去、瞬間出手、再傳送回來,來回不留下任何痕跡,不被抓住把柄,那就太好了。
都沒有任何出入境記錄,誰說是我們的人干的?
人就沒來過你們這里啊!
“那,再次呢?”
“再次,當然是一下打出最大效果了。”局長冷笑:
“胡亂報復有什么意思?要干,就來個狠的,冤有頭,債有主,抓住那個家伙,或者抓住最大的一個,一把拖走!”
說得好!就這樣干!!!
云鯤興奮地叫嚷。他不怕出去打仗,他是戰船,他就應該沖在第一線——哪怕現在已經是鋼鐵船的時代了,他一艘木頭船,也有發揮本領的地方;
但是,他很討厭被自己人攔著,被自己人扯后腿。那就太糟糕了!
太惡心了!
就像他曾經那樣,被扔在內陸,毫無價值地飄了幾十年,最后甚至被抬去做祭品,準備燒掉;
僥幸沒有燒掉,卻沉沒在一場毫無價值的,極其愚蠢的叛亂當中……
“那,云鯤先生,請您有點耐心啊。”局長微笑著轉向小木船,微微欠身:
“向您扔炸彈的那艘船,我們會查清楚,當然,也請您配合提供信息。您在這里安安靜靜,被維修好,需要報復的時候,我們盡量通知您!”
好的!好的好的!
云鯤收起船帆,放下,再收起,再放下,如同努力點頭。局長極其隱蔽地松了口氣:
“那么沈先生,未來一段時間,要多多麻煩您了。修復云鯤也好,收集資料也好,很多方面需要您配合。最近這段時間,請您盡量留在家里,或者修船廠,可以嗎?”
他和沈樂確認了未來一段時間的行程,才起身離去。一坐到車上,就重重嘆了口氣,抹一把汗:
謝天謝地,好歹勸住了。這年頭,怕就怕他一個上頭,直接就沖到對面去了,然后就咔咔開始報復。
尤其還是一個能夠瞬間傳送的修行者,你就算寸步不離地看著他,盯著他,他打坐著、打坐著,忽然也就能消失了……
過了最憤怒、最上頭的這一段時間,后面就好說了。當然,這也不是說,他們可以無限期拖下去……
局長掏出手機,開始給各個有關部門打電話:
“安排人過來,現場詢問,現場收集情報……一定要快!今天,就今天,我要看到人員到位!”
“出事的海域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會有小日子的潛艇?我們事先沒有收到情報!到底是哪艘潛艇,在執行什么任務,未來會去哪里,盡量查出來!”
“不然呢?要讓云鯤在它的母港埋伏,一直埋伏到它出海,然后在公海把它逮住嗎?我警告你們,它真做得出來的!那還要我們有什么用?!”
“安排特事局研究人員,趕緊加強研究,在海里怎么找到云鯤!三天時間,給我把研究計劃寫出來!”
“沒有船?沒有潛艇配合?去找相關部門啊!”
“我最多能拖住他半個月!我盡力了!盡力了!不早點拿到報復計劃,你信不信他真的敢殺過去?!”
“他能傳送到西南,就能傳送到東瀛!那邊距離還近一些呢!就算不傳送,他是魔都戶籍,你知道辦簽證有多容易嗎?”
“最近新出的簽證標準,十年多次簽,只要100萬存款,閉著眼睛隨便辦!哪天他失去耐心,不想等我們出手,他抬腳就過去了啊!”
局長乒乒乓乓,努力安排了一大堆事務,務必讓沈樂在半個月內、一個月內、兩個月內,都不會主動跑過去報復。
這邊忙完,那邊還要關心沈樂的情況:
“他現在怎么樣?在忙什么?情緒怎么樣?”
“他……他在打坐……一直在打坐……他身邊展開了一張古畫,上面投射出地圖,地圖上的目的地指向……指向……”
“指向哪里?!”
“指向小日子那邊……光圈不停地一轉一轉,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局長的腦袋“嗡”的一聲,瞬間又大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