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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知道這艘木船擁有極大的秘密,甚至知道,這艘船應該是一件法器。
——如果不是法器,絕不可能縮小一百倍,也絕不可能放大一百倍;
如果不是法器,上面也絕不可能容納黑暗陰晦,類似亡魂之類的力量!
可是,法器和普通物件,它們之間的區別在哪里?
除了浸染了足夠強的靈力之外,決定它們的能力、讓它們能夠展現力量的方式,到底是什么?
沈樂以前找不到答案,當然,以前他也沒有什么渠道,接觸到真正的法器。但是現在,法器的真相,在他面前敞開了一角:
當木船的船板,一塊一塊被清理好、被矯正、被大略拼合起來的時候,所有部件,產生了輕微的共鳴。
而共鳴過程中,一些殘缺不全的紋理,從木板上浮現出來,隱隱約約地展現在沈樂面前!
“這些紋理在什么地方?”
“木板外側表面,還是內側表面,還是木板內部?”
“如果是內部的話,我是怎么‘看’到它們的?之前的人,又是怎么把這些紋路,印到木板里面去的?”
他只是一晃神,浮現出來的紋路,就瞬間消失不見。沈樂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細看這些紋路,周遭忽而山搖地動——
當心!!!
快跑!!!
小油燈,羅盤,畫卷,甚至佛龕里的羅裙們,爭先恐后,向他發出尖銳的警告。
沈樂來不及觀察發生了什么事,盡力往后一躍,穿過竹子搭成的腳手架拱門,落在廠房門口。
再定睛去看,腳手架里轟隆隆隆……砰砰砰砰,煙塵四起,一片重物墜地的聲音。
聽那音量,沈樂如果撤退不及時,就算不被砸死砸傷,也要被拍平在地上,好半天才能頂開木板爬出來。里面怎么了?
里面這是怎么了?!
他抓耳撓腮地在外面踱步,一等到里面安靜下來,頂著煙塵就往里沖。
一頭撞進去,面前絲絲縷縷,斷裂的黑頭發四處飄揚,差點就糊到了他臉上。
沈樂咳嗽兩聲,揮開那些長發,赫然發現一排羅裙軟軟倒在一邊,“頭頂”上青絲有氣無力地披散著,末端飄飄揚揚,無數斷裂痕跡。
看起來,是之前懸吊木板,出力太過,沈樂又沒有及時供給靈力。這些羅裙為了讓沈樂有時間逃出去,拼命吊住木板,把自己掙斷了……
沈樂心痛得抖了一下。這么多斷發!這么多斷發!
頭發長在人身上,掉了還能重新長出來,長在器靈身上,掉了到底要怎么長出來?
就算他能一瓶一瓶地倒絲素蛋白溶液,讓這些斷發自己接好,也得他把這些頭發撿回來啊!
哪一根對哪一根他都不知道!
沒辦法,沈樂只好把小家伙們全部攏到身邊,盤膝打坐。默默運功,丹田里的力量運轉起來,渡入佛龕。
溫厚醇和的力量慢慢擴散,眼看著這些羅裙由癱倒而直立,由直立而精神抖擻,衣袂、袖口、發絲無風自動。
漸漸地,它們自行踏入廢墟,一根根斷發從四面八方飛起,落到發髻上,和斷裂的殘發盤結在一起:
“好好,還要我替你們接是吧?沒問題,接就接!你們把斷發找回來,幫了我大忙了!”
沈樂直接開了個大塑料箱,500毫升裝的絲素蛋白溶液,一口氣倒了十七八瓶,讓青絲能夠全部浸沒在里面,一點也不會伸出液面之外。
他伸手攪了攪,確保這些發絲已經完全浸潤,才開始一發一發,往里扔治療法術:
“你們自己兩邊長齊啊!這個我幫不上你們!仔仔細細長好了,一根都不要接錯,也不要兩根斷發接在一個端口,接成分叉的!”
液面上白浪輕輕翻騰。青絲在透明的液體中微微擺蕩,吸收物質,也吸收能量,一根根顯得越發瑩潤光澤。
沈樂把自己當成一個無情的人肉干電池,供能了將近一天,才聽見“嘩”的一聲,面前水珠飛揚:
那萬縷青絲,從溶液當中一躍而出,齊齊垂下。至少有七尺長,色澤純黑,毫無干枯分叉,整整齊齊,光可鑒人——
然后,伸展,張開,奮力向外甩了一甩,無數晶瑩剔透的水珠四下飛濺!
“啊呸!”
沈樂擦臉不迭。你們悠著點啊!悠著點啊!
蛋白質溶液甩我一臉?!
哪怕這是我親手倒進去的,以蠶絲為原料,經過脫膠、溶解、純化、透析等步驟,做成的絲素蛋白溶液,我也有一點不好的聯想!
青絲一下子頓住了。它們瞬間筆直垂落,抖了一抖,飛到羅裙上面,自動颼颼地盤成發髻。
然后,一排羅裙裊裊婷婷,來到沈樂面前,齊齊福身行禮,似在賠罪……
“行了行了……”
沈樂無奈地揮揮手:
“沒事沒事。我還能真的和你們生氣么?休息,休息一下……”
羅裙們并不肯休息。見沈樂沒有怪她們,她們飄然滑行,繞到船體兩邊,青絲揚起,躍躍欲試。
一邊做出“準備干活”的樣子,另一邊,青絲頂上編成一個半球形,像是半張不存在的臉一樣,轉過來“看”著沈樂:
接下來做什么?
要拆哪一塊木板,還是裝哪一塊木板?
沈樂頭大如斗。說起來,他已經拜托特事局,為羅裙們定了好幾具“身體”了。
奈何不管是塑料、硅膠做的BJD娃娃,還是木頭、甚至靈木做成的人偶,羅裙們總是不如意。
衣服穿上去不舒服,身體太重,不好操控,覺得太累贅,力量沒法貫通……
到最后,居然還是只能讓青絲自己編成一個凹進去的“臉”,轉來轉去,示意“我在看你了!”
這……
你還不如頭發直接垂在前方,假裝蓋住臉呢!
就像《人民的貞子》里面那樣,貞子的臉全都是被頭發蓋住的,我可以假裝里面有個人……
“你們現在不累了嗎?能干活了嗎?”
羅裙們積極主動,沈樂也不能拂她們的意,只能卷起袖子,繼續和她們一起干活。
他在電腦上翻翻找找,尋出一塊斷裂缺損的木板,指給羅裙們看:
“大概在這個位置,幫我把它吊出來……剛剛配型完畢,還要把它接好呢……”
青絲起動機全力出動!
羅盤輕輕發光,畫卷投射出整艘船的形狀,再分解成一塊一塊木板,最后挨個兒標紅標亮。
小墨斗來回奔忙,帶著羅裙和青絲們,把木板分門別類,放到架子上。
一樣一樣擺好,青絲再纏住沈樂指定的那塊木板,“扭頭”,看沈樂:
接下來怎么辦?
“接下來啊……接下來,幫我把它們用鋼管、G形夾什么的固定好,再吊到水坑里……”
普通的木頭,普通的木匠活,那大抵是開榫,拼裝,上膠,上艌料,上釘子。落到沈樂手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兩塊木板,固定成一塊,扔進水坑。往水坑里嘩嘩倒營養液,浸泡一段時間,讓木頭,特別是木頭縫里自然吸收。
然后,生長法術,發動!
你們給我長成一塊啊!
幸好沈樂之前沒有偷懶,每一塊木板都做了鑒定,每塊缺損木板拿來補缺的,都是同一樹種的木頭。
大樟樹阿綠的生長法術,連樟木的木質,都能填到榆木里面去;沈樂的生長法術并不想這么霸道,讓兩塊長成一塊,還是綽綽有余:
“長!長!再長!長到一起!很好,強度加強——等等,你們不要長出樹疙瘩!更不要長出樹皮來啊!”
他收力收得有點晚,或者說,之前輸入的生長能量有點多,哪怕及時停手,還是沒能止住木頭的生長。
兩塊木頭的接縫處,赫然隆起了一塊扭曲的木疙瘩,上面甚至蒙了一層樹皮。
沈樂垂頭喪氣,指揮青絲將木板撈出來,交給小墨斗:
“靠你了,不該存在的部分,能刨就刨,能鏟就鏟,總之給我搞掉……”
你下次悠著點啊!
小墨斗抱怨了一句,帶著它的小弟們嗡嗡嗡嗡,上前干活。一邊干活,一邊吐槽:
一次失誤,兩次失誤,三次還是失誤……存心給我們增加工作量啊!我說讓你幫忙修修刀口,你到現在也不去學打鐵……
沈樂:“……”
完了,小墨斗也學壞了,學會偷懶抱怨了!
小墨斗的工作效率極高。一群鏟子刨子,鑿子刀子,乒乒乓乓齊上,直干得木屑橫飛,刨花亂濺,很快就把木板刨平。
隨便它去吸收刨木屑和刨花增加力量,沈樂閉上雙眼,兩手按在木板接縫左右:
“讓我看看,新添上去的部分,那些紋路還有沒有……”
精神力一邊滲入木板,另一邊悄然張開,籠罩住整個廠房,引導整個船體和這塊木板共鳴。
連續嘗試幾次,木板上面,確實有紋路悄然浮現,亮起在冥想視野當中:
舊的部分,紋路盤旋,極其分明,好像是繪制在木板上,又好像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木板內部蓬勃生長;
而新補上去的木板……
“所以要怎么把它補完呢?不補完,這船等于沒修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