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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勇氣大增!
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見過什么妖魔鬼怪,能突破小油燈的電網。
那什么野豬妖,什么山君,什么在海洋博物館里鬧騰的黑氣,什么秘境里的妖怪……
包括巴黎那兒的資深血族、資深狼人,只要他稍微張開一點護身電網,那些家伙立刻就知道好歹,立刻就往后退。
區區一艘彩船,上面的區區一些……呃,可能是病死鬼、淹死鬼、砍頭鬼、不知道什么鬼,也能沖破電網,傷害到他?
笑話!
他高高昂起頭,吸了一口被電網分解以后,微帶臭味的空氣,引導熱流在全身上下轉了三圈。
感覺全身舒爽,再也沒有半點壓抑,發冷,手腳酸軟的感覺。再回過頭去,看看彩船上的人偶們……
咦,怎么一個個都扭回頭去了?
板板正正,該面向前方的面向前方,該面向船外的面向船外,就是不陰森森盯著他看。
至于彩船兩側的白紙燈籠,一個個也全部熄滅,只剩下白紙反射著篷房里的燈光,一片簡單干凈的白。
之前那綠幽幽的,漂浮不定的,鬼火一樣的燈光,仿佛是一段夢境,又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哼,原來你也欺軟怕硬嗎?”
沈樂越發抖擻精神,大步向前,在甲板上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甲板盡頭,轉彎,下樓梯,下樓梯……
梯……
樓梯沒有了……
下去的樓梯斷了好大一截,距離應該是船艙地板的地方,大概懸空了能有半個人高。
之所以說“應該”、“大概”,是因為船艙也少了好大一塊,損壞,斷裂,整個兒消失。
艙室里面,幽深深,黑洞洞,一眼望不到底。沈樂瞇著眼睛望了一下,摸出手機,準備打開手電筒功能——
小油燈已經很殷勤地飛出一枚銀色光團,去照亮他視線前方。
銀光到處,就看見黑霧翻翻滾滾,飛快后退,一副唯恐逃得慢了點,就被閃電燒得灰飛煙滅的樣子。沈樂咳嗽一聲:
“青燈啊……”
“稍微悠著點啊,回頭等我和它們談談。畢竟咱也不是什么魔鬼不是?萬一人家不是惡鬼,只是倒霉呢?”
好嘛……
銀光慢慢收回,落到沈樂腳下。沈樂低頭仔細觀察了一下,搖搖頭:
雖然以他現在的身手,跳下去也不會受傷,但還是不要跳了。沖擊比較大不說,萬一把船板砸穿了呢?
這種本來就破洞了的木頭船體,天曉得在水里泡了多少年的,腐爛程度未知,強度也未知。
一跳下去,咔吧一聲,船板折了一塊,在文物修復當中,那是重大事故!
他老老實實繞下來,再老老實實從破洞里面,爬進船艙。
甲板下的船艙被分隔成上下兩層,每一層又分隔成不同的艙室,寬窄不同,用途各異。
最靠近船頭的幾間艙室,被隔板分成左右兩間,而后面的艙室,都分成左、中、右三個小間。
每一間艙室里,都扎著各種各樣的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鄉紳,有農夫,有貴婦。
紙扎的桌椅,紙扎的箱籠,紙扎的刀槍,紙扎的牛羊豬狗,甚至還有盤旋在貴婦腳邊,紙扎的波斯貓兒。
那貓身上的長毛一綹一綹,雪白可愛,左眼淡黃,右眼碧藍,一爪按在地面,一爪微微抬起,似乎在和女主人討吃的……
“所以這艘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
沈樂抱著掃描儀,一間一間,耐心細致地掃過去。
在船上擺紙人這種事兒,只有一種情況可能出現,除此之外,不管是戰船,還是貨船,還是畫舫,都沒理由這么折騰。
但是,沈樂知道的這種情況,僅限于沿海,沒理由內陸的船也折騰這一出——那位龍君的水府,可明顯是內陸的!
他認認真真,耐心掃了一遍船艙,卷起袖子開始干活。
首先,是搬進來一大批恒溫恒濕的保管箱,把整艘船上的紙人,紙馬,紙箱,紙柜,一件一件搬下去,分門別類塞進保管箱。
其次,是把船上可以移動的東西,比如紙燈籠,比如旗幟,比如那面大鼓,也全部拆下去,塞保管箱。
最后,面對船只本體,終于糾結了起來:
“這玩意兒到底要怎么拆啊……”
從哪里開始拆?
拆的時候要注意什么?
這艘木船的結構到底是怎樣的,哪塊板和哪塊板咬合在一起,把它拆開的時候,要用什么種類的機械設備,操作過程中怎樣才能不損壞船體?
我真的不知道……
沈樂繞著木船,地面上轉了一圈,踩著腳手架在頂上轉了一圈,仍然毫無概念。
沒辦法,只能把木船的詳細掃描結構發出去,場外求助:
“師兄求指教……專家求指教……這拆船從哪里開始啊?”
兩封郵件發出去,一封發給沉船博物館,一封發給江南造船廠。江南造船廠那邊的專家,飛快地回復了一張單子:
一張巨長巨長的工具清單。首先是防護設備,防護眼鏡,防護手套,工作服,甚至頭盔;
然后是拔釘鉗、撬棍、沖擊鉆、墊木等等,用于拔取船上釘子的工具;
再然后,是各種切割設備,切割機、鋸子之類的;
再然后,是各種大型設備,比如吊車,比如叉車……
最后,那位專家干脆發過來一份施工方案表格,幫助沈樂建立施工計劃,包括拆解的順序、階段和時間表。
關于拆船的書籍,操作手冊,設備操作說明書,視頻……
沈樂手機上叮叮咚咚響個不停。等他回過神來,郵箱里已經整整齊齊,排列了一屏的郵件,每個郵件都帶著大大的附件。
沈樂捂住腦門,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這要我學到什么時候去啊……”
光是那些大型設備,就每一樣都要單獨學,每一樣都要單獨考證的!
對了,起重機這玩意兒,到底開得進來么?
沉船博物館那位師兄,足足沉默了三天,沒有給他任何回復。
等沈樂拼死拼活,把那本《船舶與海洋工程裝備綠色拆解回收:法規、技術及實踐》肝了大半,感覺自己越肝問題越多的時候,回復來了:
一個一米五長,一米高,包在木箱子里,用物流公司而不是快遞公司運送的包裹,送到了大宅門口。
沈樂拆開包裹一看,整個人都呆了:
“師兄,你上哪兒找來的船模啊!這也太大了!”
“怎么樣?有個船模拆一拆,大概就有數了吧?”師兄得意洋洋地給他打電話:
“這是根據我們博物館的考古成果,30:1比例復原的船模!你這個,和它稍微有點區別,但是大致的結構都一樣。
你把它拆開,裝起來,再拆,再裝,來回幾次——等能夠完整裝起來,不會少掉什么零件了,你就知道怎么動手了!”
沈樂:“……”
他在包裹里翻了一遍,翻到一本厚厚的說明書,里面夾的圖紙,攤開來能有全開紙那么大。
說明書里,列明了船模上所有的零件,一個一個編了號,還帶拆解順序、安裝順序;
封底不起眼的角落里,印了一行小字:
兒童益智玩具,適合812歲少兒……
沈樂淚流滿面。
淚流滿面也得干活。江南造船廠那邊給出的方案,更適合現代船舶拆解,直接上切割機,把船體切成一片片的那種;
師兄給的方案,不得不說更適合他。
沈樂在篷房角落的地板上鋪開一張地毯,把船模一個零件一個零件,按照說明書的指示,細細拆開。
拆完,裝上,再拆一遍,再裝一遍,拆第三遍,裝第三遍。
全部搞定之后,他赫然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師兄,這么大的船,博物館里是怎么拆的啊?”
30:1的船模,他靠兩只手,就能把一塊塊船板拆開,把桅桿拔出來、再裝上去,把龍骨拆開然后重新擺正。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原版大小的船,桅桿也好,船板也好,他要怎么弄?
那主桅一根就有20多米長,周長超過兩米啊!
那船板,一片就有兩丈九尺長,三尺寬,一尺五寸厚!
他就算有足夠的力氣,能像《悲慘世界》里的冉阿讓一樣扛著旗桿走路,他也得能搞得定那平衡性吧?
“當然是靠機械了!吊車啊,叉車啊,各種設備……話說你會不會開啊?要不要弄個人來幫你開?”
師兄理所當然地回答:
“或者,你問一下有沒有遠程控制吊車的設備,讓他們給你弄一個,我們這里幫你操作?反正現在5G時代了,遠程操作也可以有……”
沈樂沉吟了一下。遠程設備,大概還是有的,他現在去問一下江南造船廠,或者問一下特事局,沒準能夠弄到。
但是沈樂總覺得,自己還有更好的辦法,能夠搞定這件事情。他想了想,跑到篷房邊緣,把手搭在纏繞鋁合金骨架的藤蔓上:
“來,試試看,你能不能長得更大一些,更粗一些,更結實一些?”
“幫我個忙吧!”
師兄:
生物起重機?
還有這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