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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一邊往玻璃罩里面滴玻璃膠,一邊唉聲嘆氣。
唉,理論上,將玻璃燒到軟化,重新抹勻,也能完全修補好。
或者,他曾經看過視頻,有大神直接把玻璃燒成玻璃液,然后滴進玻璃縫隙,最后壓平、打磨。
修復以后,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出來,完完全全和新的一模一樣!
那才是完美修復啊……可是,他是沒有燒玻璃的條件,二是就算有條件,他也不會吹玻璃。
如果他選擇燒玻璃,最后得到的,恐怕是歪七扭八的一團奇形玻璃?
所以沈樂果斷還是選擇用膠水粘。
用膠槍吸取玻璃膠,小心翼翼,沿著燈罩上的裂縫滴進去,來填補這條裂縫。一邊擠出膠水,一邊勻速移動膠槍的尖端:
兩個動作同時進行,沈樂額頭上,很快就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這也太難弄了……玻璃膠和木工膠完全不一樣!
滴快了,膠水會溢出來,滴滿了,膠水敢凝在膠槍里。控制滴膠速度,就控制不好膠槍,不是走慢了,就是走歪了……”
要不是他有銅片的加強,這按下葫蘆起來瓢的,他根本搞不定!
滴完一遍膠水,拿起風槍,死命往里吹,把膠水吹進玻璃的裂縫里。吹完一遍,再滴一遍,趕緊再吹一遍。
兩遍吹過,用小刮片把多余的膠水刮掉,再用超細擦拭布死命擦干凈……
終于,托在手里的,是一只晶明透亮,毫無塵垢的玻璃罩。一條細微的裂縫,不仔細觀察,幾乎看不出來。
“好了!接下來……就是那個燃燒器了……”
外面的鐵殼子要除銹,內部的黃銅燃燒器也要除銹。燃燒器表面還有裂紋,還要焊接,焊接完了,還得繼續打磨……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打磨。沈樂實在干得不想干了,起身動彈動彈手腳,往窗外探頭。
窗外空地上,一群人走來走去,正忙得熱火朝天:
“繼電保護器記錄過異常的電流電壓值。”
“保險絲發現過度灼燒的痕跡。”
“線圈有空燒跡象。”
“變壓器油料成分發現異常……”
沈樂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轉身把小油燈拎了下來。吹熄油燈,假裝它是個收藏品,晃晃悠悠拎著下樓,拎到向陽身邊:
“怎么樣?查出問題了嗎?”
“確實有問題。”向陽眉頭微微舒開,看著上面來的繼保人員導出繼電保護器數據,現場解讀;
維修人員挨家挨戶,檢查一個個電表,各種電路的痕跡;
化學檢驗員,把變壓器里取出的絕緣冷卻油滴在各種試紙上,現場做檢測;
設備廠家的人員跟在旁邊,各種取樣,測試,拍照:
“電壓有突然增大、突然減小的跡象。不管是增大還是減小,都會引起系統不穩。現在問題就是,沒找到故障點在哪里……”
呃,故障點在我手里的油燈上……
辛苦你們忙這么長時間了,估計,可能真的找不到故障點的……
沈樂心虛地沖他笑了笑:
電力技術人員檢查設備,檢查目標,肯定是所有電路,以及和電路連接的所有電器。
像小油燈這種,只要沒有人閑得發慌,在它身上綁一圈銅絲、再把銅絲捅到插座里,技術人員再檢查幾十遍,也不會查到油燈上去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此當成萬無一失。沈樂和向陽聊了幾句,悄沒聲返回住處,趁著沒人,把小油燈拎到眼前,用力晃了幾晃:
“看到了吧?
看到了吧?
沒有完美的犯罪!
你看,你影響村里供電的痕跡,被他們找出那么多來了!
以后不許再折騰了啊!”
燈芯無火自燃。噼啪一聲,油燈大放光明,然后,又搖曳著耷拉了下去:
嗚……
銀白光芒蜷成一團,像是一只打濕了皮毛,連耳朵都垂下去的小貓:
他們會抓到我嗎?
“你乖乖的,不動手腳,他們就不會抓到你。”沈樂伸手摸了摸玻璃燈罩,正色告誡:
“否則的話,他們有一萬種方法抓到你。電流經過,會引起電壓變化,會引起磁場變化,只要帶著設備,就一定能查出來!”
嗚……我會乖……可是,可是他們都不理我了……
“他們不理你,我理你。我帶你走,到我家里,隨便你玩!”
可是,可是……
銀白色光芒扭來扭去,扭來扭去。片刻,點點銀光飛灑,穿過窗戶,穿過墻壁,穿過地板,向村子里各個角落飛去。
那個樣子,就像是小油燈不開心了,正在哇哇大哭:
我喜歡這里!我喜歡這里!我不要走!!!
沈樂伸手去捂都捂不住。銀光極其靈活地一閃,越過他的手掌,飄了出去。
很快,村子里,散布在各處的檢修人員們,異聲四起:
“電壓發現異常。”
“電流發現異常。”
“我這里也有異常!數字不停地跳不停地跳,怎么了?明明斷電了!”
沈樂臉色一沉。他快手快腳,拆開燈罩。拽出銅片,手心含著銅片,手掌慢慢下壓,籠住燈芯上的銀白光芒:
“別鬧!你看,你折騰一下,大家都發現了!”
他們抓不住我!抓不住我!
“他們抓不住你,有更強的人能抓住你。”沈樂微微垂目,努力運功。
熱流在全身循環,又沿著手臂,充滿整個手掌。銅片輕輕一跳,整個兒熱了起來。
瞬間,沈樂升起一種感覺:他依靠銅片,可以直接把小油燈的器靈抓住,在手里揉捏,捏成一團、搓成一條、拍成一片都可以!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銀白光芒猛然亮了起來,左沖右突。然而沈樂五指合攏,隔著銅片兜住那團光芒,銀光撞來撞去,就是沖不出他五指的牢籠:
“你看,我都能抓住你。我能抓住,肯定就有別人能抓住——
那些特殊事務部門的人,那些強大的修行者們,他們絕對能抓住你!”
一邊說,一邊伸出左手,與右手遙遙相對,一點點合攏。
雙手熱流鼓蕩,往里壓,往里壓,把小油燈的燈芯壓在掌心中間。
然后,左手食指用力,點在燈芯上,碾了一碾:
燈芯上的光團,被他的手指戳中,居然像個元宵似的凹進去一塊。
沈樂又按下兩根手指,把“元宵”按成了“面餅”,一邊揉,一邊講道理:
“你這樣不乖,他們會把你凈化掉,把你打散,打得魂飛魄散!
我不帶你走,你繼續在這里鬧事,被他們抓住,我是救不了你的!”
嗚……
燈芯上的銀白光芒安靜下來。往回縮,往回縮,從雞蛋大小、爍爍發亮的一團,縮成黃豆大小的一點。
沈樂有點心疼,放開手,再摸摸小油燈的燈罩,柔聲道:
“想想你最早的主人。他冒著生命危險上戰場,是為了什么?難道不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安安靜靜地,坐在亮堂堂的電燈下面看書?”
“你把電給弄沒有了,讓他們只能摸黑去點燈,是不是對不起他?”
“想想把你帶到村子里的那位主人。想想他們拎著你,用盡全力扛著電線電桿進山,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把電送到山村?”
“你把村子弄跳閘了,他要是知道,會不會很失望?”
“想想你的一代一代主人,他們期盼的,他們需要的,是什么?難道是‘啪嗒’一下,全村斷電,陷進黑暗?”
嗚……我錯了……
燈芯上的光芒動搖不定,銀光點點,向外散溢。小油燈如果有形體,大概已經哭出來了……
沈樂嘆著氣,摸摸它,繼續講道理:
“乖,以后不要鬧了啊。再鬧下去,萬一特殊事務部的人過來,那些人能看到你的,把你打壞了,砸掉了,你怎么辦?
他們可不像我,會把你勞心費力修好,然后好好交流的。
他們會直接凈化!
凈化掉了,你那么多年,好容易養出一點靈智,不就沒了?”
我不鬧了……再也不鬧了……
燈芯上的火焰抖了一下,“啪”地熄滅。很顯然,小油燈被嚇到了……
打一棍子,接下來就要給個甜棗。沈樂揉揉它頂上的升降桿,繼續干活。
從小木偶修到墨斗,從墨斗修到油燈,沈樂修復過程中,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修復完成進度越高,器靈的靈性也就越強。
小油燈自己,被修復得多一點,也會更高興一點的吧?
鐵殼子搞定了,玻璃燈罩搞定了,接下來,就是煤油燈的核心部分:黃銅燃燒器。
這玩意兒形狀復雜,里面有小小的齒輪,已經銹成一團,轉都轉不動。
又不好強拆,又不好把打磨頭伸進去打磨,哪怕是噴砂,有些地方都噴不到。但是,沈樂自有妙招:
直奔老鄉的廚房,拿個大海碗,一陣搗鼓!
你在干什么?
只有他看得見的銀白光芒,輕輕閃耀,落到他肩頭。
沈樂拎起大勺,往海碗里倒了一大勺面粉,停一停,又倒了半勺,開始往里倒鹽:
“做好東西。能讓你的燃燒器上,那些銹都沒有了的好東西!”
可是,這個看上去好奇怪啊……看著奇怪,聞著也奇怪……
小油燈遲遲疑疑地嚷嚷。沈樂失笑:
“你又知道什么奇怪了?這個東西,對你有好處的,很大的好處!”
三分之一面粉,加三分之一鹽,加三分之一醋,調和成濕濕的一坨。
沈樂用這坨濕面粉,把黃銅燃燒器包裹起來,柔軟的面團死了命地往里按:
填滿!
填滿!
填滿它!
讓調了鹽和醋的面粉,和燃燒器各個部位,特別是和生銹的齒輪充分接觸,把它所有的銹全部干掉!
不得不說,把濕面團往燃燒器里按的過程,那是相當解壓。沈樂哼著歌兒,足足按了五六分鐘,才把燃燒器內部填滿,不留一點縫隙。
終于塞完的時候,他還有點兒悵然若失:
“怎么就塞滿了呢?我還想多干一會兒呢!”
沈樂,你在干什么?我肚子里面好漲啊!
呃,這是什么糟糕的發言……
沈樂大汗。他一邊快手快腳,用面團包裹住整個燃燒器,外面裹上保鮮膜,一邊給小油燈解釋::
“你肚子里面銹住啦。我給你塞滿除銹劑,過幾天,就一點銹都沒有啦!”
放開我……我好悶……我快要悶死了……放開啦!!!
小油燈大喊大叫。沈樂假裝沒有聽見,足足把它包裹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