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當初滕王閣上夏林詩詞大放送爽不爽?那是真爽,人家當文抄公一首一首的干,他上去就是個超級加倍大批發。
不過這一手卻也是把后人的路給走絕了,他們就是想破腦袋也寫不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吶。
所以后來這種活動基本就被人給拋棄了,因為怎么折騰都是個東施效顰,完全沒法超越前人。
但今日再次被提上日程,那都上了擂臺了,不寫詩文就跳舞,一旦跳舞功名就完蛋了,面試那一關必然要走遠,所以只能就這么硬著頭皮上了。
詩文好寫么,好寫。因為浮梁印書局在多年前就把識文解字給刊印出來了,最前面的一段就是聲律啟蒙,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嘛。
但詩文好寫么,也不好寫。就是因為聲律啟蒙的緣故,導致詩詞變得簡單,創作的門檻降低,大量自詡文人者紛至沓來,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隨便撩騷兩句就能引來漫長歡呼的時候了,現在寫詩都要計較一下這個題材是不是已經被人給寫咯。
看著兩人抓耳撓腮,夏林就覺得好笑,不過今日勝負已經不重要了,他要拱的火已經拱到了位,再繼續下去就不禮貌了。
于是他一拍伸長脖子看熱鬧的豆兒:“走。”
“老爺,你不看他們繼續比下去啊?”
“看什么看,這種玩意有甚的好看,老爺我還得準備科舉考試呢。”
豆兒雖然很服氣自家老爺的能耐,但卻根本弄不明白老爺的腦回路,他科舉個什么勁兒呢,那科舉考試對他來說意義何在?
他是惹完事就走了,屋子里的陸生與尚安山可就如坐針氈了,因為干同一樣的事就免不得被拿出來比較,即便是他倆都算是京城中知名的才子,但他們拿命去跟傳唱千年的詩仙詩鬼去比。
當然,現在沒有詩仙詩鬼,只有夏道生。用飛撲花叢成一片去跟芙蓉不及美人妝比,那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呢。
所以寫到最后他們自己都放棄了,坐在那將手中的稿紙揉成一團甩在地上,陸生更是起身拂袖而去,滿目冷冽。
反倒是尚安山還有幾分體面,他起身朝臺下拱手道:“抱歉,恕在下無能為力,只很前輩珠玉在前,實在不敢丟人現眼。”
臺下倒也沒說什么,畢竟吃人家的嘴軟,于是便紛紛應和了起來,其中有人便說道:“尚公子莫要難過了,要我看那出題之人便是故意刁難罷了,誰不知道這條路早已被夏道生夏大人給玩絕戶了,那等天縱之才等閑人輸了他也是不難看的。”
聽完之后場中頓時一片歡聲笑語,在場讀書人可不少,他們可能沒見過夏道生本人,但一定聽聞過夏道生的故事,不管是能媲美洛神賦的滕王閣序還是一場作詩數十首贈美人,那都是文壇上不可忽略的一環,至今為止他的詩文還會出現在各大書院的講義之中,可見一斑。
輸給夏道生,不丟人。
反倒是那陸生,就顯得有些失了水準,沒有一絲作為文人的風骨,眼中只有對勝負的渴望。
還有就是那個出題人,他……
尚安山抬眼四處尋找,但卻始終找不見剛才給他出題還能做出一首驚艷之詞者,他知道那人肯定是走了,不過他總有一種預感,那便是這個人一定還會出現,從他的衣著氣度來看,應當是個沒考上的學子,滿腹經綸卻無處施展之人。
而夏林從這里回來之后,這些日子還真的沒有出門,每天就是在湖心島上鉆研書籍,研究考試。
豐收大祭是在八月十五中秋節那日,而考試是在八月二十五,也就是豐收大祭結束后的第三天,剛巧他可以去參加一下,體驗體驗當下的考試水準。
就在他閉關的第三日,豆兒前來報告道:“老爺,考試報名開始了。”
“哦。”夏林站起身來:“走!”
兩人立刻動身前往禮部的報名之地,這會兒外頭報名可謂人山人海,禮部外頭更是擺了一排的桌子做了一排的人在那里登記。
夏林知道一時半會擠不進去,于是帶著豆兒站在旁邊的槐樹下喝著綠豆湯搖著扇子在那等待。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到了他的視野之中,恍惚看去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走上前仔細這么一看就發現果然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這不是別人,正是景泰帝。他手上拿著一個報名成功的紙條正低頭在那看著,應當是在看自己的考場和座位號。
夏林一見,偷偷摸摸的便跟了上去,站在景泰帝身后看了一會兒,然后壓低聲音說道:“陛下在四號考場吶?”
“嗯吶。”
景泰帝回答完之后突然一激靈,回頭看去就發現了是夏林之后,反倒是撇了撇嘴:“關你什么事?”
“你要不要臉啊,進士科你是最終閱卷人,你自己閱你自己的卷是不是?”
“滾蛋。”景泰帝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許你考就不許我考了?你在幾號考場?”
“我還沒報名呢,等會再去。”
“慵懶。”景泰帝對此評價道:“朕天不亮就來排隊,你居然躲清閑?”
“你可真是閑到蛋疼,你沒別的事干了是么?”
“你呢?你沒別的事干了?”
兩人誰也不接這一招,但夏林有科舉的執念啊,他景泰帝有雞毛?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這報名場之中,赫然便是禮部尚書,他身穿華服走了過來,本打算跟這些報名的考生說一些好聽的吉祥話,可誰知他一走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夏道生而第二眼就看到了夏道生身邊的景泰帝。
這邊下屬剛剛念完了開場白,就見禮部尚書默默的倒退往回走,一溜煙就消失不見了,兩個侍郎和四個主事站在那一愣,心說這開場白還沒念完怎么主官走了?
可之后沒多久他們就瞧見了景泰帝和夏林站在那里,但這會兒要是他們也走了,事情可就大了,只能硬著頭皮把致詞說完,接著扭過頭故作鎮定卻同手同腳的走了回去。
進入到禮部衙門之后,他們第一眼就見到禮部尚書的手在哆嗦,端茶時茶杯蓋與茶杯碰撞的聲音就如樂章一般。
“尚書……”
“好了。”禮部尚書抬起手深吸一口氣:“這次科舉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不管你們下頭都跟誰有關聯,這次一定要秉持四個字,實事求是。”
“明白!”
其實每年科舉都會有幾個名額留給各方權貴,供他們家族中那些沒有卵用的子弟能夠升上去。
但這次,恐怕不行了。因為他看到的那兩個人悄悄的混入了考生之中,景泰帝還好說,畢竟這是個潛規則,他皇家的子弟也享受著這樣的福利,真出了什么問題還能求個情。
但他身邊那位可就沒地方說理去了,本來現在就是在圍剿世家,真的潛規則被發現的話,他不給鬧成舞弊大案才有鬼呢,到時候禮部全員下臺不說,相關人員狗頭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今日看見的事,你等都忘掉,一切如常便是。”
禮部尚書不蠢,反而精明的很,也算是老狐貍一只了,他在吩咐完之后拿起東西就前往中樞去了,這個事情自然是要匯報的,畢竟真出了岔子,他一個人吃不下。
中樞主管這件事的肯定是馬周,畢竟馬相是三相之首,關乎到為國取士的事情自然也是他主管。
馬周聽完匯報之后眉頭一皺:“這不是胡鬧嗎?”
“誰說不是呢。”禮部尚書擺出為難的架勢:“可是馬相您也知道,這陛下向來任性,還有那夏大人也是個不聽勸的主兒,我們哪有開口的份。”
“嗯,我去與陛下說說,不能任由他胡鬧了。”
“那一切便仰仗馬相了。”
馬周為人周正剛強,是三相里頭追隨者最多的一位,他說話的份量相當重,即便是夏林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都要讓馬周三分,而馬周其實也認為這件事有些胡鬧了,于是便直接坐到了皇帝的書房去等他回來。
而這會兒的景泰帝正與夏林倆人在街邊一人拿著一個肉燒餅一萬綠豆湯吃得起勁,景泰帝說:“你等會跟我一塊回宮。”
“怎的了?”
“還能怎的,他們一定是見到我了所以才會跑的那般快,你猜猜他們回去之后會作甚?”
“誰主管考試的?”
“周兒。”
夏林一聽拿著他的報名小條兒:“拜拜了您嘞……”
看著夏林一路小跑,景泰帝指著他怒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叫你忙個幫就如此艱難是不是?”
但夏林沒有回頭,就如那日他帶兵沖入黃崖關外一刀斷了楊英的頭那般決絕……
不過很顯然他的逃跑并沒有作用,他在回去不到一個小時之后便被一道圣旨給宣入了宮中……
“夏大人,算馬某求求你了,你把心思放在治國理政上如何,如今朝堂內外人心惶惶,許多地方政務停滯不前,派系斗爭紛至沓來,大魏看似光鮮亮麗實則搖搖欲墜。我知你心中理念也認同大人您的理念,這么多年兢兢業業,殫心竭慮,但大人啊,這個時候不是貪玩的時刻,外憂內患,諸公惶惶不可終日……”
正在馬周勸夏林的時候,外頭老張的聲音傳了過來:“陛下,我報上名了,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動靜,景泰帝跟夏林對視了一眼,兩人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扯了上去,而馬周此刻臉都已經綠了。
而當老張跑進來的一瞬間,看到坐在主位上的景泰帝、坐在旁邊旁聽席上的夏林還有站在那面色不善的馬周時,他第一時間就要轉身離開……
“張相!”
“我腹中絞痛,先行告辭。”
老張向來不要臉,他當場就跑了出去,而見到這樣不靠譜的上級和同僚,馬周一屁股坐了下來,長嘆一聲:“陛下啊……”
“知道了朕知道了,朕不胡鬧就是了。”
“還請陛下以大局為重,等到天下平定之時,陛下再玩鬧也不遲。”
說完馬周還看了一眼夏林,接著朝他深深一鞠躬:“夏大人,您對我有提攜知遇之恩,但如今也要容我說上幾句,當下這個時候您的身份極為敏感,斷然不可以胡鬧了,再加上豐收大祭即將到來,還請大人三思。”
“知道了……”
兩人再三保證一定不會再瞎胡鬧了,這才好不容易把馬周給勸走。
其實他們都知道馬周是對的,但怎么說呢,不良嗜好就像是人生中的潤滑劑,沒有潤滑劑的人生就真的沒有一丁點意思了。
“你在第幾考場?”
“第七,你幾號雅座?”
“三十七號,你呢?”
“四號。”
馬周走后兩人簡短的交流了一下信息,景泰帝問完之后說道:“你用的什么化名?”
“林木森,本來想用林木生的,但林木生這名字昨晚上我算了一卦,不太吉利。你呢?”
“我啊,我用田大力。你用什么算的?給我也算算。”
“deep色ek”
“又是這玩意?行吧,不管是啥,給我算算。”
夏林掏出他那個大家都知道的“法器”折騰了一陣,清了清嗓子:“田大力,萬寶集門,天降幸運,立志奮發,得成大功——象征先天福澤深厚,易得機遇助力。雖抱奇才,有才無命,獨勞無力,財力難望——主中年事業易遇波折,需防勞而無功或人事緊張。陰陽合和,生意興隆,名利雙收,后福重重——中年后運勢上升,事業財富漸入佳境。”
“誒!還不錯啊。”
“還有呢。剛才那是天地人三格,你還有外格呢。根深蒂固,蒸蒸日上,如意吉祥,百事順意——貴人運強,社交能力突出,易獲外界支持。”
“還真準,我的娘誒,你都成半仙了。那晚年呢?”
夏林呵呵一笑:“忍得苦難,必有后福,是成是敗,惟靠堅毅——晚年需經歷考驗,成敗取決于個人毅力。”
景泰帝一愣:“我到老也不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