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齊射跟之前那次打個幾千人的小營地可不一樣,雖說跟萬炮齊發的效果相差甚遠,但要知道這對面還是停留在集群沖鋒扎堆休整的戰術階段。
火炮一共有三輪,第一輪下去的時候對方并沒有任何準備,當陣地上炸起一團一團如牡丹盛開的煙花時,他們除了茫然失措之外并沒有太多的反應。
但當那些殘肢斷臂如同雨點一般噼啪落下來時他們才意識到大事不好開始紛紛躲避。
只是又能往哪躲呢,看不見彈著點就對了,因為他們就窩在一片洼地里,簡直就是完美的炮擊點位。
當徐進彈幕開始發揮威力時,昂貴的炮彈既是為一個新時代引燃了燈塔也是為一個舊時代敲響了喪鐘。
人,在一夜之間便從最昂貴的作戰單位變成了絞肉機里不值錢的肉餡,血肉模糊的場面比屠宰場更加恐怖。
遠處城墻上的李密在看到面前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后沒多久,就已經感覺腳底下傳來的震顫,宛如地龍翻身。
他們沒辦法解釋,但卻讓人想到了當年光武帝劉秀那天降隕石之術。
光武帝劉秀是個皇帝,他景泰帝田靖未嘗不是皇帝呀?難怪他們能成皇帝,原來當皇帝這么爽的嗎?打個仗都能有天降隕鐵相助是吧?
一連串的轟炸算是將整個一面的圍軍都給打蒙了,死傷無數都是次要的,那一個個都還是個孩子呢,上來就往下干隕石,這給他們的心理得造成多大的傷害呀。
反正別的支路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反正北路圍軍被這一波給炸空了,炸死的可能也就十之一二,大部分都是被嚇破了膽后發瘋一樣逃竄掉的。
整個戰線就在這一輪打擊之中灰飛煙滅,亂軍之中那方的主將也尋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趁亂一起跑了還是在那流星火雨之中化作春泥更護花了。
在經過首輪打擊之后,其余圍困魏軍的隊伍第一時間并不知道當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只是能聽見悶雷滾滾,而等到掉轉炮口準備對他們發起打擊時卻發現這些大營基本上都不在最佳的打擊范圍內,多少是有些超了。
但放他們回去也挺好,能夠給與他們足夠的威懾,畢竟他們還沒見識過新軍的集團化作戰能力,今天算是給他們開開眼兒,過幾天的時候給他們展示一下什么叫新軍的伙夫都是雜牌軍的兵王。
此刻的李密顫抖著手哆哆嗦嗦的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他頂著寒風坐在城墻之上看到已經化作焦土的北軍大營,腦中竟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他已經想象到自己那個精銳的陷陣營究竟是怎樣無聲無息消失的了,凡胎肉體在這樣的火力灌注之下,莫要說那驍勇的陷陣營了,恐怕就算是天兵天將都只能望而興嘆。
當然了,作為一個優秀的將領,李密在短暫的失神之后第一時間就是設想應對方案,如果是自己帶兵與魏軍對抗的話,究竟該用什么辦法才克制他們的打法。
想了半天,唯一的答案就只有夜襲,以大基數兵力分散小股兵力不間斷夜間襲擾,用以人換人的方式持續消耗敵有生力量,把戰役時間拖長,爭取用時間換空間,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對抗這樣的軍隊。
然而問題也很明顯,如果要執行這樣的方案,每一批派遣出去的士兵都要有視死如歸的信念,是要有黃巾軍一般的頑強,但這個真的做不到,當下士兵絕少有人能夠做到那一步,甚至于只要前期瓦解幾次卻并沒有產生太大的戰果,那么整個夜襲計劃就注定失敗。
因為士氣會崩盤,士兵會嘩變。沒有足夠的信念和堅持讓士兵們敢死敢沖,而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人在冷靜下來之后都會掂量一下這買賣值得不值得,唯有萬軍如一的信念才能構筑鋼鐵一般的軍隊。
打不了,真的打不了。
李密站起身來在城墻上來回走動,最終他一拍大腿說道:“來人,快派信使面見陛下,說李密靜等陛下命令出城擒賊。”
旁邊的參將詫異的看了李密一眼,李密卻眉頭一擰:“去!”
很快,一份李密早就準備好的請愿書就被送到了景泰帝的案頭,這會兒景泰帝正在準備去吃晚飯,在軍陣之中與在皇宮之中可不同,在這可沒有什么“朕不餓,不想吃”之類的話,不想吃那就真別吃的了,補給車撤走了,半夜餓到叫爹都只能啃腳皮。
“李密。”
景泰帝掃了一眼那封請戰書,然后將它推給單雄信面前:“將軍你瞧瞧,這合適么?”
“李密是個聰明人,不知陛下覺得如何?”
“管他呢,先吃飯,晚了沒飯吃。”
兩人來到陣前的食堂上跟士兵們一樣打了飯菜,就在旁邊席地而坐,一丁點沒有皇帝的派頭。
士兵們就在他們不遠處,早已經從最開始的懼怕到現在的敬畏,畢竟天底下也沒聽說過哪家的皇帝能與普通的士兵在一個鍋里吃飯,而且還一吃就是這么長時間。
顯然景泰帝也習慣了這種方式,人的彈性那是相當大,他從最開始的做樣子演戲,到現在一到飯點就蹲在那,已經成為了連他自己都習以為常的事情。
“單將軍,你說……咱們那個滅城炮,是不是該打一發了。那個騷炮天天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看著它是真心煩。”
“一切由陛下定奪。”
“嗯……還不到時候,不是說還有數萬騎兵正在涌來么,到時候朕要對他們彰顯一下華夏天威。讓他們知道知道什么叫中原打成一片廢墟那也是我家里的事,蠻子想來分一杯羹?也不撒泡尿照照。”
“遵照陛下旨意。”
“別虛頭巴腦的,這不是在與你商量著么。”
“末將以為陛下的想法是對的,等那數萬騎兵到了,咱們再給他們打上一場漂亮仗,要把這些人都給趕出中原去。”
“嗯,就這么決定。”
景泰帝這會兒再次拿出李密那可笑的信,放在手中晃了晃后對單雄信說:“這個家伙如何處置?”
“陛下,末將是個粗人……這等事往日都是夏大帥定奪,如今陛下在此自然就是陛下定奪。”
“嗯……”
景泰帝瞇起眼睛端著碗站起身,溜溜達達的去餐車那又加了一份飯,走回來之后再次蹲下:“若是依我以前的性子,這等兩面三刀之輩,我肯定不能留他。但現在嘛,倒是要好好想想了,他在今天炮響之前都還在觀望,這等人說實話我是瞧不上的。”
“可是咱們的炮就是打給他看的,陛下。”
景泰帝點了點頭:“不管那么許多,先把邯鄲城坐下來,這樣就能叫邯鄲與洛陽遙遙相望,中原也算是徹底收回了,之后便是李唐那一家子的事了。”
不過景泰帝話是這么說,他心里頭也清楚自己這邊人數終究是不多的,李唐那邊的戰力也不是這些烏合之眾能夠媲美,所以想趁勢出擊把李唐拿下也算是一種癡人說夢,當下他們的任務有且只有把這些雜操的東西趕出中原。
而就在他們討論怎樣去接管邯鄲之時,聯軍的各大將領皆灰頭土臉的坐在了一起,他們此刻有人抱著腦袋冥思苦想,有的則是在堂前蹣跚踱步,還有的則是在唉聲嘆氣。
唯獨負責后勤輜重的劉黑闥此刻拎著一桶水煮豆子走了上來,見到他們一個個的模樣之后,劉黑闥當下是眉開眼笑。
“哎呀,各位怎么了這是?聽聞是吃了個敗仗啊?”
瞧瞧這話說的,他們何止是吃了敗仗,那簡直就是吃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敗仗,一天之內戰損就達到了五分之一不說,還有一路軍直接被打沒了,就這個狀態他們去抓逃兵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抓。
反倒是劉黑闥,管著后勤隊慢慢悠悠溜溜達達的毫發無傷,在場的誰不知道這廝去輜重隊就是為了故意避戰。
這會兒就有人看不爽這家伙了,他不出戰就算了,這會兒還來說風涼話。
于是便有人開口道:“嘿,我說黑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知道那魏軍如此勇猛還有妖法?”
劉黑闥一把將他的后脖捏住提了起來按在了桌子上,手中的廚刀竟直直的頂在了他的脖頸處:“黑子也是你能叫的?”
“神勇……神勇,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么。神勇哥!”
聽到這話劉黑闥這才松開手,旁邊的一眾將領看到他的姿態竟也不敢動彈。
這會兒劉黑闥拍了拍手將廚刀放在了桌上:“我與諸位也算是有同袍之情了,劉某再次提醒各位一句,明日的戰陣擺擺樣子便是,接著便后撤三十里。”
“那豈不是讓出了邯鄲城?”
“讓。”劉黑闥抱著胳膊:“若是你們不想步沈安的后塵,那就讓。等那蠻子騎兵來了,叫他們試試這田魏的火氣。”
場面上突然就冷了下來,這會兒有人小聲說道:“神勇哥,這豈不是把功勞都讓給了那些蠻子?”
“功勞?”
劉黑闥揉亂了這家伙的頭發,笑著說道:“有命拿的才是功勞。”
可能今天這一章要禮拜六補了,這兩天比較忙,家里老頭剛出院,而且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庭了,得到處跑證明,頂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