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第一次體會到跟人密謀造反的感覺了,只是感覺有點怪畢竟是我殺我自己的劇情,而且該說不說這幫好漢里頭帶腦子的不多。
自古有云仗義總是屠狗輩,夏林這會兒總有一種感覺就是屠狗輩仗義的人多很大可能是他們其實不那么聰明,容易被人當槍使。
因為就在第二天,夏林這個“紈绔子弟”就成了他們的軍師,待遇特別高,還有人專門去割了半斤肥肉過來給夏林補腦子。
說實話,他多少是動了惻隱之心,本來他的想法是把這幫人全部殺了,就當著紅鳶的面把他們的頭都給砍了,給這個弱智少女積攢一點心魔,但他又不是皇帝,沒必要來個什么“朕心雖不忍,但不殺不行”的戲碼。
這幫販夫走卒說白了其實也沒有什么大過錯,尼采說過“這世界沒有真相,只有視角”,用這些人質樸的價值觀和所處的視角看來,夏林的確是個該死的狗官,把廣府多年的財富都給盤剝掉了。
他們當然考慮不到更深層次的原因,花錢免災這句話他們是沒法理解的。只有豬不肥,過年才能不被殺。
所以夏林在想明白之后,倒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軍師喝茶。”
旁邊一個漢子給夏林端了一杯茶過來放在桌上:“軍師餓了就招呼一聲,我去為你燒條魚吃吃。”
夏林擺了擺手,然后指著自己畫的街道地形圖說:“這個位置是最好的伏擊點,到時你們就埋伏在小巷之中,武器都有吧?”
“有柴刀。”
“有殺豬刀。”
聽到他們的話夏林搖了搖頭,側過頭去:“小老婆,你他娘的都不給好漢準備家伙啊?你讓他們拿扁擔去刺殺欽差是不是?”
“誰是你小老婆,滾開好不好!?”紅鳶皺眉罵道:“整日就是想些這種事,你可真是該死。”
旁邊的漢子們就是在笑,他們甚至都有些心領神會的意思,畢竟郡主跟軍師看上去還挺登對的,郡主生得俊俏而軍師才華橫溢。
“你們稍等,我去給你們弄些武器。”
他提起腳就往外走,這會兒已經沒人攔他了,畢竟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能會想到有人會參與策劃殺自己。
“軍師吃些東西再走吧,飯馬上好了。”
“你們也等會吃,我去弄幾道好菜來,少爺我天生皮肉嬌貴,得吃好的。”
夏林出去之后,左拐就見到了他安排的眼線,他只是使了個眼神,那眼線探子就跟上了腳步。
兩人來到僻靜地方,夏林小聲說道:“去弄上一百把精鐵大刀來。”
“得令。”
“等會。”夏林這會兒從身上摸出商行本票:“去,弄幾桌酒席飯菜,帶上酒。那里頭有三十五號人,等會還有二十個人左右,按十人一桌的標準整,多出來的錢你拿去當個辛苦費。”
“多謝將軍。”
“將軍?”
“少爺少爺……”探子嘿嘿笑著:“多謝少爺。”
大概時間來到了午時,那一伙兒漢子都等到饑腸轆轆的時候,外頭突然停了三輛馬車下來。
夏林站起身看了一眼,然后叉著腰沖小院喊道:“人呢?都死了?出來搬東西!”
屋子里等著吃飯的漢子們魚貫而出開始從馬車上往下卸貨,先是四個大箱子,然后是整整七桌酒席大菜,院子里的大圓桌一張開,那都沒地方下腳。
而打開那箱子之后,里頭竟是一柄一柄上頭還抹著桐油的精鐵大刀,就連紅鳶都看傻了,她抬頭愕然的看了一眼夏林:“你哪弄來的?”
“當然花錢買的,不然搶的?”夏林這會兒拍了拍手:“好了,大伙兒先吃飯。”
講道理,這幫江湖好漢多久沒吃過這么豐盛的飯菜了,他們自己都不記得了,那上了桌簡直就如同風卷殘云,一只燒鵝只要稍不留神就連鵝嘴都撈不著,還有什么肉丸子,那碗里的湯水都讓人倒去下了飯。
“不是,伙計們都餓多久了?”
夏林坐在那看著他們那風卷殘云的吃相,著實有點哭笑不得:“慢點,哎呀……慢點。”
“軍師,不瞞你說,兄弟們本來大多都是王府的護衛親兵,王爺敗時將兄弟們遣散了回去,這半年的日子真是豬狗不如,平日大伙兒也沒有個存錢的習慣,如今的日子可是真難熬,我上次吃肉還是三個月前呢。”
聽到他們的話,夏林笑著搖了搖頭:“不就是點肉么,以后有的你們吃的,我這人別的沒有,就是有點臭錢。”
他說這話的時候都沒人搭理他,整個院子里都充斥著碗筷交錯的聲音,那十幾壇子好酒也沒人動彈,就純吃局。
本來差不多上百人的飯菜,他們六七十個餓死鬼竟真的能全部吃下,看得人是既感覺心酸又覺得無奈。
就這么一群草臺班子要去刺殺欽差,這跟白給狂送有什么區別,關鍵紅鳶這個憨貨還信心滿滿,覺得明天就能拿著狗官人頭去祭拜父兄。
夏林撐著腦袋看著這幫人,現在好了,殺么又沒啥意義,不殺么他們戰前動員都做了。本來多簡單的一件事,現在整的這么復雜,嘿……就是玩。
“要我說,你們還不如成立一個天地會算了。”夏林嘆了口氣:“叫我小老婆當個總舵主,慢慢發展徐徐圖之。光殺一個欽差的意義在哪呢。”
“天地會?”
紅鳶聽完就湊了過來:“啥子?”
看著她眼神里清澈的愚蠢,夏林用手蘸著水開始說道:“就是個以底層百姓為主要成分的機構,這不是海邊么,就以船為名,老大就是舵主,往下依次就是堂、口、街、區,以后人多了發展到外地之后,就稱之為分舵,分舵每年向總舵匯報一次。”
“那這個是干什么呢?”
“要我說你反抗朝廷肯定是沒戲,劫富濟貧也不成,不如就組織大伙兒過上好營生吧。”夏林托著下巴繼續說道:“壟斷城里的大糞啦,壟斷打井啦,壟斷挖沙啦。干這行就要跟你們干,別人不能攙和。把市場建立起來規范起來,價格明確起來,先讓兄弟們過上好日子不比什么都強?”
周圍的人聽到他的話都沉默了下來,誰不想過好日子呢,但他們的身份真的不允許,嶺南王舊部不說,還都是刀下討口子的人,真的沒有辦法真正融到社會中去,只能干一些最粗鄙的功夫。
“要我說,你們也別去殺欽差送死了,真的。”夏林笑著說道:“嶺南王倒都倒了,殺了欽差你們知道會有什么下場么?欽差的三千鐵軍可是會殺人的,你們的妻兒老小,朋友伙伴都會因為你們而被殺。六狗子,你昨天是不是還說你家娘子還有兩個月就生了?”
旁邊一個個子比較小的漢子點了點頭:“昂,快生了。我還想叫軍師給取個名字呢。”
“別取了,明日你們去刺殺欽差之后肯定跑不掉,你家孩子也是生不出來的。”夏林的手指敲在桌子上:“再說了,你們就是真殺了欽差又能怎么樣呢,朝廷不還得派新的欽差來?這次的還算好說話,若是下次來的,可是真會屠城。”
在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唯獨紅鳶在那說話:“那我拿什么祭我父兄。”
“他媽的去市場買個豬頭祭祭得了。”
砰的一聲,紅鳶拍案而起抽出利刃放在了夏林肩膀上:“你個貪生怕死之輩!你不去,我帶著兄弟們一起去。”
夏林用筷子把她的劍扒拉開:“我能帶著兄弟們過好日子,你帶著他們去送死。行,你夠義氣,你帶吧。我不管了。”
紅鳶冷哼一聲:“兄弟們,我們走,莫要聽這個紈绔的說辭。”
她振臂高呼,但周圍的弟兄卻沒有了動靜,有幾個想站起來的卻有被旁邊的人給拽了下來。
“你們……你們……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夏林拿筷子一指:“別讓她干傻事,別讓她去干傻事。”
不得不說,狂躁狀態的紅鳶比過年的豬還難按,三五個漢子才把她給按了下來。
“郡主……軍師說的對啊,你不能去送死的。”
紅鳶五花大綁的坐在夏林身邊,旁邊的弟兄們還在那勸:“你是王爺唯一的血脈了,你不能死啊,郡主。”
紅鳶完全聽不下去,只是罵,夏林抬手一碗酒就潑她臉上了:“冷靜點,別當個潑婦。”
她這會兒臉都漲紅了,夏林直接把她橫在了腿上,啪啪啪就在她屁股上打了三下,紅鳶一下子眼神就清澈了起來,罵是不罵了,改成哭了。
周圍那些兄弟也只是竊笑,畢竟在他們的視角下,這倆人是有事兒的,而且看上去這少爺比郡主聰明多了。
“我的想法是先讓弟兄們的日子稍微好一些。”夏林坐在那大聲說道:“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天天就想著殺殺殺,你倒是殺爽了,人家拖兒帶女的跟你一塊去死?”
說完夏林咳嗽了一聲:“弟兄們,你們要是愿意聽我說說,那我就跟你們說說這發財的法子,若是不愿意,明日就按計劃去刺殺欽差。路是你們自己選的,到時真的怨不得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