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天一早,小公主哭哭啼啼的就要跟著田恩一塊回去了,她真的是一百個不情一千個不愿,跟著夏林幾個月的時間比她過往一輩子的人生都要精彩。
但祭祖還是要去的,這是皇族重大儀式,哪怕是在守道的她都得去,更何況現在她三年之期已經到了,那就更得去了。
“別黏糊了,殿下。”
田恩在旁邊著急的說著:“這次回去陛下還要給您賜婚呢,到時候惹了陛下不情愿,他可不賜了呢。”
“什么?”小公主眼淚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從夏林的懷里掙脫了起來:“賜婚?賜給誰?”
“哎喲……我的公主喲,還能是誰啊,難不成賜給秦王世子嗎?當然是您面前的人吶。”田恩哭笑不得:“您兩位都這樣了,再賜給人家也不合適了。”
“哦,那走吧。”小公主瞬間就不膩歪了,高高興興的跟夏林告別之后便上了馬車。
揮手送別之后,夏林用胳膊肘頂了老張一下:“聽出什么味了沒?”
“什么味?你身上的騷味?”
“滾啊。秦王世子四個字你注意到沒?小王爺是之前的世子,而他現在是臨安王,有人升秦王咯。”
“哦就這么一句話你都能抓到要點,這官場太嚇人了,我這樣的人去了必死啊。”老張咂摸了一下嘴:“嚇人。”
“就你這個嘴,是真的要死的。隨便抓你個空檔,你肯定沒的活。”夏林背著手站在那笑了起來:“得了,李淵成了秦王,一時半會也不會反,咱們去雁門關過年吧。”
“非要去雁門關干什么?找你小唐啊?”
“哎呀,大哥。不光是為了女人啊,還有生意在那呢,我總歸得去看一眼生意的。”
“既然如此,那去就去吧。”
兩人正準備去給洪指揮使告別,這都走到路上了,夏林突然一拍腦袋:“還有個地方沒去呢。”
“哪?”老張好奇的問道:“哦,要給街坊們道個別是吧。對,得去。”
“不是,是去你前妻家一趟,當年你那岳父要把我關狗籠子里,這好不容易回來了,怎么能讓他舒服?走!”
老張一聽也反應過來了,嘿嘿笑了兩聲:“唉!你不說我都給忘了,走走走!”
兩人當然還是要先去一趟洪指揮使那邊告別,指揮使當然是依依惜別,不過當聽到他兩人還要去干什么的時候,指揮使卻只是輕笑一聲:“不如哥哥直接將那人家抄了,把他家女子送去教司坊好好思過。理由嘛,就說他家是王世充黨羽好了。”
“是不是亂黨,那也得我這五品巡查先查了再說嘛,哥哥你說是不是呀?”
夏林嘿嘿的笑,指揮使也嘿嘿的笑,唯獨老張站在那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走出門時,夏林還問呢:“怎么個意思,不忍心啊?”
“那倒不是,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當年那做狗叫才換來的一頓飯,叫人心酸。”
“好了好了。”夏林攬住老張的肩膀:“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再說了,當年學狗叫換飯的是老子,你媽的你是趁我學狗叫到后頭偷人米面的那個。”
“唉?說來奇怪,為何你時至今日不去隱藏當年你我落魄時的樣子,反倒是到處與人說?”
夏林沉默一陣,然后突然笑了起來:“我走的群眾路線。”
兩人就如此一身便服的走到了老張的前岳父家大門口,當年看來是高門大院的宅邸,如今再看也不過如此。
老張的前妻……不對,也不該這么說,應該是前未婚妻當年是嫁的王家公子,這洛陽城里能稱公子還姓王的,是誰家的人就不用說了。如今呀,這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咯,王世充叛亂之后,現在還只是沒工夫騰出手去收拾這些大家族里的細枝末節罷了,但他們想逃肯定是逃不掉的。
“過了年就四年了,老張。”
“是啊。”老張抬起頭看著朱紅色的大門:“恍恍惚惚彈指而過。”
夏林也是頗有感慨,但突然之間他想起來一件事,自己就跟老張倆人,這看上去沒有排場啊,于是他不辭辛苦的又回到了指揮使那邊,說是要借幾個人充充場面。
但誰知道這老洪也是個實在人,上來便給了一隊精兵,都是披甲帶家伙的,看上去威風凜凜。
“大哥,要不了這么多……咱也不是過去抄家的。”
“無妨,亂黨親眷,你便是抄家又如何。”
行吧,人地區級老大都這么說了,夏林也不好掃人家的面子,于是就帶著那么一百多號盾甲精兵殺到向了老張前老丈人的府邸。
那盾甲精兵,身上帶著盔手上持樸刀,背后還背著盾,看著架勢就相當驚人,走在路上步履整齊劃一,哐哐作響,隔著兩條街都能聽到他們的動靜。
路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紛紛探出頭來觀望,看到這一幕也都面露驚恐,畢竟雖然這些日子里經常可以見到兵士抓人,但齊刷刷一隊盾甲兵出場可真是太稀有了。
所以一路上不少人都特意停下了腳步觀望了起來。
夏林帶著這一隊人就這么來到了陳推官的門口,他背著手站在那朝下頭一個兵士揚了揚腦袋,那兵士上去就是一通砸門。
這會兒里頭傳來了之前那個管家的聲音:“誰啊,要死不是?敢這般砸門,可知里頭住著的是誰?若是說不出個五六七八,可別怪我給你關狗籠子里。”
他不提狗籠子還好,一提狗籠子,老張跟夏林就很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夏林側過頭小聲嘀咕:“當初咱們就是那說不出五六七八的人。”
“哈哈哈哈,如今倒是要讓他們說說他們的五六七八了。”
朱紅色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這管家入目便是一隊披掛精兵,當時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肉眼可見他的腿肚子開始打起了哆嗦。這些兵士可不管那許多,見到門開之后,一腳就踹了過去將大門踹開,然后便沖了進去,霎時間整個府邸一陣雞飛狗跳,女眷尖叫聲、男子呵斥聲不絕于耳。
“張推官,請。”夏林在門口笑盈盈的對老張說道。
老張朝夏林拱了拱手哈哈一笑:“夏檢舉,您先請。”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到了這陳學官的院子中,夏林看著不遠處拴著的兩條狗,他嘀咕一句:“這兩條惡犬還沒死呢?那個誰,小順子,去把那兩條咬人的惡犬給摔死。”
“喏!”
個頭高大的盾甲士上前一手拎著一條猛犬照著墻上咔咔幾下就給那惡犬給弄得再無聲息。
“小順子,拿回去晚上給兄弟們燉上一鍋香肉。”
夏林在旁邊笑道,然后他背著手站了一會兒:“等會把院子里的樹都給我砍了,看著礙眼,種櫻花,還他媽給我種櫻花,老子這輩子最討厭櫻花。”
“喏!”
說話間,夏林跟老張就已經來到一堵墻面前,這照壁精美墻上畫的還都是當年老張為其精心繪制的牡丹春睡圖,老張的牡丹天下一絕,他們可能也沒舍得拆,但這讓夏林看見就覺得煩。
“小順子,這堵墻給我拆了去,看著不順心。”
“喏。”
“對了,那邊魚池子里頭還有錦鯉,都給撈起來,晚上跟兄弟們吃頓魚。魚池子給我用土填了去。”
夏林的手指了個沒停,真就是差著沒把這陳推官家里的蚯蚓的豎著劈開,什么假山魚池、櫻花桃樹,一個都沒給留下。
外頭閑著的士兵已經開始砍樹了,這會兒夏林才走入到正堂之中,他跟老張坐在了那最前頭的主人位上,旁邊的兵士立刻端上了茶水。
“好茶,嗯好茶。”夏林抿了一口:“是浮梁的茶。”
老張這會兒坐在那居高臨下的看著大堂之上,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但眼神卻帶著幾分感慨。
當年他跟夏林就是站在堂下,被人像是刁難狗一樣刁難,說退婚就退婚,說嘲弄就嘲弄。
就在這出神的時候,這陳學官家一家老小可就被趕到了堂前,那陳推官此刻哪里還有之前那個趾高氣昂的樣子,他現在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只能垂手站在那一動不敢動。
“陳學官,聽聞你家與叛黨王家是姻親,如今我前來便是調查此事,你們莫要慌張,我這人辦事一貫公平公正公開。”
夏林說著抬眼一看,哎呀了一聲,抬手指了指周圍那些畫作:“小順子,這些畫作俗不可耐,扒了都給我扒了。”
而這會兒老張說話了:“那都是老子的畫……”
聽到這句話,陳學官依稀覺得聲音很熟,這一抬頭,看到這主位上的兩人,當時那一刻他都覺得天塌了,渾渾噩噩的后退了幾步,幾乎就要暈厥。
夏林這會兒站了起來,背著手溜溜達達的在堂前游走:“對了,我忘了跟陳學官自報家門了。我呢,是朝廷下來的五品欽差,這位是洪都豫章書院的山長,同時也是豫章郡、洪都府的從六品推學官。哦……對了,陳學官是幾品啊?不知我與張學官是否要給陳學官見禮?”
見他沒說話,夏林身邊的小順子掄圓了胳膊就照著陳學官一巴掌過去:“大人問你話呢,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