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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斗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跟武斗沒有本質區別,為什么武俠小說里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師父一般不輕易出手,不過就是因為一旦出手了,贏了個無名小子傳出去沒什么意義,畢竟老師父“成名已久”,可要是這一戰打輸了,那這積攢多年的名望可就一夜之間清零了。
這種事對老師父來說百害無一利,而在這文斗里頭就還有一種說法,那便是文章無老幼,達者為先。不上場就是怯戰就是沽名釣譽,所以基本上這上場就是為了給后輩積攢名聲的。
現在這四大才子也是緩過味兒來,紛紛回頭看向老張,但老張正在跟書院里一個學生談笑風生,絲毫沒有把他們四個人的窘態放在眼里。
是啊,他當然不會在意,當初在那邊他開組的時候可是明目張膽的跟他們四個說是過來組團刷新晉“天下第一”的副本經驗,可誰知道來了之后他們四個江南才子反倒成了他人的經驗副本。
但現在也沒什么辦法了,硬著頭皮上唄。于是四個人心中帶著憤恨就這么上去了,他們跟書院的四個天才少年捉對廝殺,分別在詩詞、策論、算數和兵法四門上開始對決。
那這可是太精彩了,吃過午飯的老鄉們再次云集此處,這吃飽了飯的老鄉有力氣了,就自然開始給自家鄉里的孩子助起威來,而那四個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個十五六的模樣,身上的衣著樸素小臉凍得通紅,看著并不像什么特別有能耐的人。
“那便開始吧。”夏林揚了揚下巴,然后對學官說道:“丘學士,我這四個學生各自擅長有所不同,朱啟擅長詩文,素有靈感才學,喜讀書博古通今,他便取文才科吧、唐楊嘛,這小子頭腦靈光,油滑靈動,便讓他取策論科、宋辰古板,辦事認真,對文字數字格外清晰,便讓他取算數科、周歡嘛,好勇斗狠卻勉強算是個智勇雙全吧,便是讓他取兵科。不知學士意下如何?”
丘學士笑著點頭說道:“既是你的學生,那便按你的來吧。”
說完他轉頭看向那江南四大才子:“不知你等如何?”
還能如何,當然是上唄。臨陣脫逃那輸人又輸陣,反正這幾個小子肯定贏不了他們,只是落得個以大欺小以強勝弱的名頭不是那么好聽罷了。
于是這四大才子便以自己擅長的科目開始對陣這鄉下讀書郎,分別開始以這四科捉對廝殺。
兩組八個人,丘學士開始分別給他們出起了題目,這文才科便不限了,讓他們自由發揮,詩詞歌賦樣樣皆可。而到那布政科也就是策論科時倒給下了一劑猛藥,題目便是權衡科舉之利弊,論如果改制科考之根源。
算數的話倒是簡單,學士到底還是有些東西的,現場給這弄了兩道幾何題兩道賬目題出來,在沒有公式的時代這兩道題目難度極高,而且還要寫論證過程。這數學啊,從古到今都是一個卵樣,什么策論、詩詞,寫不出來還能夏姬八亂編,可數學寫不來那就真是寫不來,坐在那把筆頭咬碎了咽下去了寫不出來也是沒有任何法子。
最后的兵法科便讓雙方于臨時沙盤上模擬五年前魏軍大敗導致北方蠻子長驅直入七百里的那場喀拉干之戰,周歡持魏軍旗,對方那名叫廖通的才子則持蠻軍部旗。
四場廝殺正式開始,夏林朝老鄉們伸手一指,下頭頓時鴉雀無聲,而他自己則拿著一個禮盒坐到了丘學士的身邊,開始給丘學士介紹起了這新平鄉的特產來。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本就陰森森的天氣突然下起了雪來,前兩日還陽光明媚,今日這突然而來的大雪倒頗為讓人意外。
雪花紛紛揚揚,但眾人卻始終站在那不肯散去,只見這擂臺上的幾人置身于大雪紛飛之中卻巋然不動,心思已然鉆了進了文章里,甚至手已是通紅卻毫不在意。
夏林抱著胳膊坐在那,春桃上前將一件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夏林轉手就給旁邊的丘學官披了起來:“學士,天冷了,注意身子。”
丘學士朝夏林點了點頭以示感謝,而夏林則回頭看了一眼春桃,春桃立刻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連忙回去又拿了一件過來給他披上。
這會兒他就瞟見不遠處的老張凍得直哆嗦,一直在沖他比劃,口型上則是在說:“我的呢我的呢,老子要凍死了。”
夏林往旁邊啐了一口:“吔屎啦!”
賽程很快接近尾聲,最先交卷的是算數科的宋辰,這個看上去有些木訥的小伙子效率卻是出奇的高,丘學官看了一眼他的算數答案和論證過程,竟情不自禁的哎喲了一聲:“歸納法?唉喲喲喲……這可法子好,這個好啊,我怎的就沒想到呢。”
說完他抬頭十分贊許的看了一眼這個小伙子,然后開口問道:“你是如何想到用歸納法解題的?”
宋辰老實,不知該如何回答,于是便抬頭看了一眼夏林,夏林當時就急了:“你答學士啊,你看我干什么?我臉上有字啊?”
“回學士……我們夏大人撰寫了一本習題庫,里頭包納七十二類大題的解題思路,說是天下算數萬變不離其章,遇到了見招拆招便是。”
丘學士慢慢轉過臉看向夏林,而夏林挺不好意思的說道:“哎呀,雕蟲小技雕蟲小技。”
“夏鄉正,這算數之法可不是小技,上至國庫納糧調兵遣將,下至衙門賬目百姓生計可都包含其中。不知……”丘學士說到這里時頓了頓,語氣中也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不知這習題庫可否讓老夫借閱一番?”
“借啥啊,送給您一本也不過就是那么大的事。”
夏林說完朝那宋辰一使眼神:“去,拿一本新的出來贈與丘學士。”
宋辰連忙進屋拿了一本出來,丘學士拿到這本習題冊之后也是一驚,上頭那并非謄抄的字體而是印刷的字體,不但是印刷且印刷得極為精美,版面干凈字體清晰紙張厚重光潔,與那市面上見到的書籍有天壤之別。
丘學士翻閱了幾篇,不光為上頭的內容而震驚更為這書本的質量而震驚,他甚至感覺自己的手都哆嗦了起來,這世人為何讀不起書,其中一條便是這書本金貴啊,這天底下的書本無非便是手抄與復印這兩個途徑進行復刻,但無疑都是繁瑣且費時費力的,而那復印之術印出來的文章模糊不清,腌臜無比,價錢雖是便宜但著實不好用。
可這……這……這……天底下哪來這般清晰的印刷之術啊,這簡直比那謄抄的還要清晰規整。
不過丘學官是個聰明人,他只是默默的收起了這本書,然后輕輕的朝夏林拱手道謝,接著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的繼續坐在了那里。
而夏林臉上露出了笑容也沒有再說些什么,反正他從剛才丘學官的表情上來看,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說四渡赤水為什么能夠成為人類戰略戰術上的一次奇跡,就是因為整個核心思想就是指揮敵人調度,如今夏林也用了同樣的思路,他要的就是指揮調度他人甚至整個世家集團來為他服務,以小博大方為正道。
畢竟如果想要靠他自己來推廣自己的活字印刷器簡直就如同天方夜譚,但讓敵人給他推廣呢?嘿嘿……
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而這會兒第二個交卷的人也出現了,那便是文才科的兩人,文才這個東西只要不是狗屁不通就能夸上兩句,但當朱啟的文章交上去之后,這丘學官顯然是愣了一下,這駢文……這引經據典、這聲色齊飛,雖比不上那滕王閣序流暢自然,但這一看就是系出同門吶。
再看那號稱江南才子的粱盛文……嗯,也還行。
很不錯與也還行,其實高下已經判奪,只是丘學士聰明,開口便說道:“這兩篇文章皆文采飛揚,若要真要挑出些毛病來的話,這梁才子之文章過于老成,少了些許靈氣。而這朱啟的文章,靈氣神韻皆有,但稍顯稚嫩了。”
聽上去各打三十大板,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誰優誰劣,那梁盛文聽完面紅耳赤,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