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金陵府尹兼管江東道政務的封疆大吏,另一位朝廷剛派來的欽差,二人一前一后,忙不迭的來到了府衙門口,剛到門口,只見一個一身藍衣,三十歲出頭的男子,正兩只手攏在前袖里,默默的站在門口。
二人對視了一眼,臉上都不約而同擠出來了一個笑容,拱手行禮道:“見過陸侯爺。”
來人正是已經在江東三年的陸柄。
江東鹽道轉運使衙門,并不在金陵,而是在吳郡,陸柄一早得到的消息,趕來的金陵。
不過,金陵府也是江東鹽道的一部分,因此陸柄在金陵城里也有住處。
見二人給自己行禮,陸柄也抱拳還禮,微微低頭道:“二位客氣了。”
“若論品級官職,該我給二位行禮才是。”
張遂上前,笑著說道:“上回見到陸侯爺,還是去年太子殿下在金陵的時候,轉眼大半年時間沒見,陸侯爺風采依舊。”
秦中丞也笑著說道:“我還是第一回,有幸見到陸侯爺當面。”
陸柄看了看兩個人的表情,也跟著笑了笑:“二位太客氣了,咱們屋里說話罷。”
張遂這才緊忙讓開身子,將陸柄也請了進去,沒過多久,三人在正堂坐下,張遂與秦通二人,堅持一定讓陸柄坐在主位上,但是陸柄怎么也不肯,三個人推搡了一通,最后還是讓欽差秦通,坐在了主位上。
等都坐下之后,張遂才看著陸柄,笑著問道:“侯爺幾時來的金陵?下官竟一點兒也不知情。”
陸柄擺了擺手,糾正了一下張遂的自稱,然后才正色道道:“半個月前,我接到了詔命,稍作準備之后就來金陵了,正經到金陵,應該是三天前。”
“因為欽差未到,我就一直在城里住著,沒有驚動打擾張府公。”
張遂與秦通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把目光,看向陸柄。
陸柄低頭喝茶,不慌不忙的看了看這二人,笑著說道:“二位不必多想。”
他靜靜地說道:“我是江東鹽政,至今還沒有卸職,朝廷既然派了秦中丞過來主理此事,陸某當然不會越俎代庖,陛下的詔命…”
“只是讓陸某過來,看一看江南綁官案的過程,到最后,咱們三人各自具書上奏就是。”
“二位可以自己辦自己的案子,只當陸某不在就是。”
秦張二人聞言,心中都是忍不住苦笑。
怎么可能當你不在?
你在這里看著,跟皇帝在這里看著,有什么分別!
如果是其他官員,他們或許還會嘗試著,好好談一談,但是只要稍稍稍稍了解過陸家過往,就會知道,陸柄這種人是談不了的。
欽差,只是按照欽命辦差。
但是陸柄這樣的人,幾乎就是皇帝陛下在分散在地方的“化身”了。
秦中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笑著問道:“陸侯爺想這個案子怎么查?”
陸柄微微搖頭,默默說道:“二位。”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怎么查,我不會參與,還有…”
他看著張遂,開口說道:“張府公,陛下讓我看著二位辦案,但并沒有說讓我在明里看著,還是暗里看著,我大大方方的到這里來。”
“總比在暗處,對二位好一些。”
“二位覺得呢?”
張遂嘆了口氣,起身拱手道:“我記著陸侯爺的人情了。”
秦中丞也拱手道:“多謝陸侯爺。”
陸柄按了按手,示意二人坐下,繼續說話。
張遂低頭喝茶,然后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綁官案,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了,那位當事的縣令受了驚嚇,我也沒有讓他再回本職,只是讓他在金陵城里休養。”
“至于砸了貢院的那些人。”
張遂苦笑道:“事后一哄而散,已經沒有辦法弄清楚,到底哪些人參與其中。”
“而綁官案,金陵府一共捉了五個案犯,其余人也都已經散了,因為人太多,金陵府沒有全抓。”
秦中丞看了看陸侯爺,又看了看張遂,開口說道:“意思是,這么大的事情,金陵府統共就抓了五個人。”
張遂瞪了這廝一眼。
這些京官,真是他娘的滑溜,口風變得比誰都快!
想到這里,他嘆了口氣:“當時我不在金陵。”
“二位也知道,陛下把江東新政交給了我,從去年開始,我只好在金陵以及江東各地走動,一天也不曾得閑。”
秦中丞看了看他,也是暗中腹誹。
真是找的一手好借口。
二人又都看向陸柄。
陸侯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之后,他才開口道:“二位,我不參與這樁案子,不過二位如果是想要追查,卻追查不到證據,或者是追查不到當事之人的話。”
“陸某,認得九司金陵司以及江東司的兩個司正,他們或許幫得上忙。”
張遂看了看陸柄,很是無奈。
誰不知道你陸侯爺就是九司出身?
裝模作樣!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秦通。
秦中丞怔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陸侯爺,此案,下官與地方官府先查,到了力有未逮之處,再請陸侯爺幫忙。”
陸柄點頭,然后笑著糾正道:“是尋九司幫忙,不是尋我幫忙。”
“我是個鹽道官。”
他搖頭道:“幫不上什么忙。”
說著,他站了起來,抱拳道:“那就不打擾二位了,我后面長住金陵,有什么事情,二位可以讓人去尋我。”
說罷,陸侯爺也沒有廢話,扭頭大步離開。
秦張二人一路把他送出了金陵府,目送著他遠去的背影,秦中丞搖頭感慨道:“陸侯爺這個鹽道官,可比功達兄你這個封疆大吏,還要更威風一些。”
張遂臉色一變,沒好氣的說道:“宗源兄少來挑撥。”
“不說陸侯爺的那三個外甥,單單是外甥女和外甥女婿。”
“便不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
秦通與他一起,轉身走進金陵府衙,一邊走,一邊嘆息道:“那江南士人,便是你我能得罪起的了?”
張遂擺了擺手:“宗源兄你是欽差,專事此案。”
“下官要忙著新政,恐怕幫不了宗源兄多少。”
秦通快步上前,捉住了張遂的衣袖,冷笑道:“此案是在你治下,方方面面都與你相關,你休想走脫!”
“你金陵府若是不管了。”
“我便上書朝廷,參你包庇逆民!”
張遂苦著臉。
“宗源兄,我不是不幫你,我是真的要忙活新政…”
秦宗源不由分說,大聲道:“少啰嗦,與我一起看卷宗去!”
“不然,便是到杜相公面前,我也一樣參你!”
另一邊,洛陽城里。
皇后娘娘,很是高興的進了甘露殿里,此時她小腹已經隆起,懷孕的事情,也早已經傳遍朝野。
朝野上下,不少人都對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這個孩子議論紛紛。
有一些投機之人,更是已經在推算這孩子的出生生辰了。
而朝廷里的一些人,如姚仲此類,甚至覺得,如果這個孩子是個皇子,那么這位嫡次子只要長大成人,繼承皇位的概率,要遠遠大過當今的太子殿下。
不過,此時皇后娘娘高興,倒不是因為她肚子里這個孩子。
她走到李云面前,笑著說道:“陛下,太子剛去東宮請脈,咱們那兒媳婦,終于懷了身孕了。”
太子回京半年有余,太子妃錢氏,終于懷了身孕,將要誕下嫡皇孫。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孫女。
不管怎么樣,在這個嫡庶分明的時代,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對于薛皇后來說,要遠比東宮那個已經快要兩歲的庶長孫,來的親近。
李皇帝抬頭看了看薛皇后,從桌子上取下一份文書,笑著說道:“今日真是巧了,雙喜臨門。”
薛皇后上前,看了看這份文書。
這是越王府送來的文書,赫然是一份報喜文書。
越王妃費氏。
同樣懷了身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