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劍南道一直跟吐蕃毗鄰。
也是中央王朝與吐蕃之間的天然界限。
因為二者之間,聳立著一道綿延數百里的山脈,將兩塊地方一分為二,這個山脈,叫作邛崍山脈。
正是因為有道山脈,雙方往來困難。
但是再如何漫長的山脈,也總是有一些地方,相對來說是比較好走的,金川州就在這個位置。
金川州,當年一度是武周的國土,很長一段時間,都控制在武周手里,但是武周衰落之后,這一塊地方,也就自然而然的失控,淪落敵手。
這個金川州地理位置相當要緊,誰控制了這里,可以說就是控制住了整個吐蕃的咽喉,控制了戰爭的主動權。
只要能控制住這里,將來就有可能從劍南道,一路打進吐蕃。
而如果沒有辦法控制這里,新朝的軍隊,想要進入吐蕃境內,都是千難萬難,更不要說與吐蕃人作戰了。
越王殿下聞言,抬頭看了看這張地圖,手也放在了金川州的位置上,陷入了沉思。
李皇帝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緩緩說道:“這個事情,若是能夠做成,為父就記你一個大功,往后給你世襲罔替三代。”
“就藩的地方,也隨你選擇,你可以直接在成都就藩,改封蜀王。”
越王殿下對這些獎賞,似乎沒有什么興趣,他盯著地圖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父皇,如今成都將軍是哪位將軍?”
“余野。”
李皇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當初的緝盜隊舊人,他的性格跟為父有些像,你如果見到了,應該會跟他投緣。”
越王殿下又扭頭,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語的蘇晟,他也不怯場,笑著問道:“伯父,您是樞密使,這個時候您不給侄兒支個招?”
蘇大將軍這才看向越王,苦笑了一聲之后,開口說道:“吐蕃人這些年,的確弱了許多,有成都軍在,這一趟臣不擔心殿下的安全,但是金川州這個地方…”
蘇晟微微搖頭:“臣雖然沒有去過,沒有見過,但也聽說過一些,這里是吐蕃大地的咽喉,位置相當要緊。”
“而且,聽說地形極為險要,控制住了之后,便是易守難攻的格局。”
“投石車,火炮,乃至于火藥火器,統統都上不去。”
蘇晟看著越王殿下,開口說道:“臣覺得,打這里很難。”
越王殿下目光轉動,然后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問道:“父皇,這一次孩兒要是去了,是孩兒做主,還是余將軍做主?”
李云啞然道:“劍南道距離朝廷太遠,單單是成都駐軍,就超過四萬,這么多的兵力,如何能交給你這個十六七歲的小娃娃?”
“為父只能說,讓余野盡可能配合你,不能給你兵權。”
這位二殿下琢磨了半晌,然后問道:“父皇是讓孩兒假娶吐蕃公主嗎?”
“是先去見一面。”
李皇帝微微搖頭:“你的王妃,應當從本國尋。”
越王殿下想了想,突然低聲道:“父皇,孩兒先跟吐蕃人見一面,然后盡力促成這樁婚事,到時候,孩兒就可以借著機會,讓他們帶孩兒去一趟吐蕃。”
“看這個地圖,他們大概率要從金川州走。”
越王殿下低聲道:“到時候,就是機會。”
這話一出,李云與蘇晟同時皺眉。
蘇大將軍更是直接開口說道:“這不成,太兇險了。”
越王殿下擺了擺手,大大咧咧的說道:“伯父不用擔心,他們如果不忌憚本朝,便不會派人來談什么婚事了,既然派人過來了,哪怕我出了什么事,他們也未必敢殺我。”
李錚回頭看著李云,開口說道:“爹,如果這個金川州很要緊,孩兒覺得是值當的。”
“即便不打,至少能去看一看這個金川州的地形如何,這地圖上根本一點都瞧不出來。”
李皇帝聞言,揉了揉眉心,開口說道:“這個事,暫緩兩天,等兵部那邊定下來了之后,再行議論罷。”
蘇晟松了口氣,低頭應是。
越王殿下則是笑著說道:“父皇,可以先派使者跟他們接觸,不管孩兒去是不去,總要先把這個和親變成相親才對。”
“要不然…”
他看著蘇晟,笑著說道:“要不然,蘇伯伯家的兒媳婦,可就要不翼而飛了。”
皇帝陛下點頭,開口說道:“好,這個事我會派人立刻去跟他們交涉,至于剩下的章程。”
皇帝陛下慢悠悠的說道:“過兩天再說。”
越王殿下也沒有啰嗦,對著老爹抱拳行禮,又對著蘇晟低頭行禮之后,就要往外走去,走到甘露殿門口,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又回頭對著李云作揖道:“父皇,兒臣許久沒有見到母親了,今日剛好進宮一趟,請見母親一面。”
李云點了點頭,揮手道:“顧常就在門口,你讓他領著你進后宮去。”
李錚應了一聲,低頭退了出去。
等這位二殿下離開之后,李皇帝搖頭感慨道:“這小子是個缺心眼,什么都不怕。”
蘇晟笑著說道:“換句話說,二殿下天生勇力,很像陛下年輕的時候。”
李云啞然一笑:“我年輕的時候,哪有他這么莽撞?”
蘇大將軍欲言又止,咳嗽了一聲,強行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好了,今日就先說到這里,兄長回去之后,召集樞密院的人,也議定一份章程,送到我這里來。”
蘇晟連忙低頭應了聲是,然后對著皇帝抱拳行禮道:“臣告退。”
皇帝點頭道:“三日之后,我在太極殿,召集相應所有武官議事。”
蘇晟恭敬低頭應是,然后畢恭畢敬退了出去。
他離開之后,李皇帝一個人默坐許久,想著自己的那個二兒子,良久之后,他才嘆了口氣。
“這么多年行兵打仗,沖陣殺敵,從沒有怕過,怎么現在做了皇帝了,一牽連家里人。”
皇帝陛下語氣頗有些蕭索。
“我心里…竟有些害怕了。”
次日,禮部的堂官以及杜謙,被請到了甘露殿商議與契丹人溝通的事情,李云這個改和親為相親的意志,很快下發到了禮部,讓禮部派人去,先跟吐蕃人交涉交涉,有了交涉結果之后,再考慮下一步動作。
差不多花了半個時辰,李皇帝才把事情給交代好,他看了看眼前一眾禮部的官員,然后揮了揮手道:“好了,俱都回衙門去罷,朕與杜相,還有別的事情要議論。”
這些禮部官員互相看了看,還是不肯退出去,新任的禮部尚書張煥,對著李云欠身行禮道:“陛下,禮部有事情要奏。”
李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杜謙,杜謙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禮部要說的內容。
而且,他也認可這個內容。
李皇帝這才看向禮部,默默說道:“你說就是。”
這位張尚書對著天子作揖道:“陛下,今歲十月二十九萬壽節,是您的四十壽辰,眼見著沒有多長時間了,禮部奏報中書幾位相公之后,都覺得此是普天同慶之事,應當大行操辦。”
“辦的光彩了,也能顯現出新朝的聲勢。”
李皇帝都愣住了,許久才想起來。
皇帝壽辰,也是很重要的節日。
這個節日,每朝每代都不一樣,有稱萬壽節的,也有稱長春節的。
李皇帝十月二十九的生辰,距離現在,也就剩下一兩個月時間了。
李云皺了皺眉頭,看向杜謙,杜相公微微低頭道:“陛下,臣也覺得,此事應當操辦。”
“這不僅僅是陛下一人之事,更是舉國的大事情。”
杜謙深深低頭道:“新朝初辟,這個事情辦好了,天下都能認可新朝幾分,認可陛下幾分。”
李云揉了揉眉心,問道:“要多少錢?”
禮部尚書跪在地上,深深低頭。
“禮部粗算。”
“要二百萬貫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