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術,與帝王之道還不一樣。
制衡臣子,穩坐帝位,收攬權力,保證朝堂繼續運轉,這些都是屬于術。
真正的帝王之道,便是民為邦本四個字,能做到這四個字,并且身體力行的皇帝,并不算很多。
能夠踐行一生的,就更少了。
而這些能踐行一生的皇帝,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死的太早了,真要是給他們再活個二三十年,說不定也會黑化成為昏君。
畢竟古往今來,老邁帝王作妖事件,可以說是不計其數。
畢竟簡簡單單幾個字,真要到具體應用實踐的時候,可能就會變得千難萬難。
李云當了這么些年皇帝,才體悟出來的東西,也不可能隨便聽聽就能學會。
想要靈活運用,更是千難萬難。
花了一個時辰時間,跟發妻以及嫡長子一起吃了家宴之后,李皇帝便起身,搖搖晃晃到了后宮,一路來到了淑妃娘娘宮中。
淑妃娘娘陸嬛因為要隨天子一起東巡,此時宮里也正在忙著收拾東西,見皇帝陛下到了之后,宮里的宮人們,便都齊刷刷跪在了地上,對著皇帝叩首行禮。
皇帝陛下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然后將淑妃娘娘攙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嬛兒準備的如何了?”
陸皇妃將皇帝陛下引進了自己的臥房里,一邊倒茶,一邊輕聲說道:“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陛下明天什么時候動身?”
李云想了想,開口說道:“應該一大早就得走,要不然朝廷里的官員們還要一路相送,到中午也離不開洛陽。”
陸皇妃笑著將茶水,端到了李皇帝面前,然后她走到了皇帝身后,輕輕的捏著肩膀,笑著說道:“妾身看話本里的故事,天子出巡,往往都能在路上遇到國色天香的美人兒,陛下這一趟出門,妾身再幫著物色物色,給宮里多添幾個姐妹出來。”
李皇帝喝了口水,正色道:“為夫豈是那種好色之輩?”
陸皇妃彎下身子,貼近了皇帝陛下,伸手摟住了皇帝陛下的腰肢,笑著說道:“那上個月,東瀛獻給陛下的二十個美女,陛下不是全都收了?”
李皇帝啞然道:“那些個女子里,不少是黑齒,為夫不喜她們。”
陸皇妃摟著皇帝陛下,輕聲笑道:“那陛下這一趟,把陸嬪也帶上罷,到時候我們姐妹,可以陪同陛下一起,回廬州看一看。”
陸嬪便是陸皇妃的胞妹陸瑯。
當初李云搭救陸皇妃的時候,她這個小妹妹還很小,被陸皇妃一直帶在身邊,到前幾年她已經二十許歲,依舊不肯嫁人,想要嫁給當初救了自己的姐夫。
這事有陸皇妃居中說和,再加上薛皇后并不反對,李云的這個小姨子才在前幾年進宮,并且給李云生了個兒子。
乃是當今的皇七子。
聽到這個提議,李皇帝心中一蕩,抬頭看了看陸皇妃,一把把她摟在了懷里,笑著說道:“嬛兒這些年,越發壞了。”
“哪里壞了?”
陸皇妃嘻嘻笑道:“妾身只是想跟妹妹一同返鄉,回家里看一看,陛下是不是多想了?”
皇帝陛下這會兒手上已經不怎么老實,他輕輕一拽,已經入眼一片雪白。
淑妃娘娘驚呼了一聲,看了看屋外,低聲道:“陛下,大白天呢,門外還有宮人在收拾東西…”
李皇帝來了興致,在她耳邊低聲笑道:“要的就是大白天。”
皇妃娘娘驚呼道:“有起居郎跟著陛下,記下來,妾身還活不活了…”
皇帝陛下充耳不聞,只是看了看屋外,大聲道:“顧常,顧常。”
“去喚陸嬪來,朕有事同她商議。”
門外的內侍顧常連忙應了一聲。
屋子里,陸皇妃已經媚眼如絲,她摟著皇帝陛下的脖子,輕聲道。
“陛下真是壞死了。”
皇帝陛下笑著說道。
“大唐正是開枝散葉的時候,這一趟東巡,嬛兒…”
“再給朕生個皇子罷。”
次日,皇帝陛下的龍駕出離洛陽。
這一次隨行的官員不多,文官只有姚仲姚相公,以及中書的十幾個書辦,還有隸屬于中書的幾個起居郎。
他們是一定要跟著皇帝的,畢竟將來要寫起居注,記在史書上的。
武官里,除了必定隨同的羽林軍將軍楊喜楊侯爺之外,也就只有樞密院稽查司的司正周必跟隨,別的再沒有什么人了。
后宮方面,皇帝陛下帶上了陸皇妃以及陸嬪姐妹倆,還有天子與陸皇妃的大女兒,當朝的大公主廬江公主李殊同行。
這是天子登基之后的第二次出巡。
上一次,還是開國之初,天子去了一趟關中,巡視舊周國都,并且將那座國都改名為長安。
而此時,距離那一次巡視,已經過去了七年時間。
七年前,李唐朝廷初建,很多制度并不完善,天子出巡也沒有太過風光,而這一次就大不一樣了。
七年多接近八年時間過去,李云已經把這個新朝廷,打造成了一個國力強盛的國度,朝廷衙門里的人員,也都基本上配齊了。
因此這一次東巡,聲勢浩大,單單是天子的儀仗隊,就綿延極長,如同一條長龍一般。
而在這條長龍四周,是隱隱跟隨的天子親軍羽林軍,這些羽林軍,一律著黑甲,氣勢森然。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皇帝陛下的龍輦才終于離開了洛陽城。
洛陽城門口,李皇帝下了輦車,拉著送行的杜相公衣袖,開口笑道:“受益兄,我辛苦這許多年,終于要出去走動走動,這朝廷上下的事情,就都交給你了。”
杜相公聞言,只能低頭苦笑道:“臣不能保證什么,只能說臣一定盡力。”
“安心,安心。”
皇帝陛下拍著他的手背,笑著說道:“這幾天都是好消息,災區災情已經基本上得了控制,北疆孟青那里,打的也順暢,不會出什么大事。”
“受益兄只要照管好朝廷就是了。”
杜謙低頭應了聲是,然后問道:“陛下何時返京?”
李皇帝摸了摸下巴,開口說道:“這一趟,要先去災區看一看,然后要回裝宣州,再去金陵小住一段時間,怎么也要半年時間了。”
“要是耽擱了時間,恐怕要到明年春天,我才能回洛陽來。”
杜謙聞言,苦著個臉說道:“陛下早去早回罷,臣未必能支撐太長時間。”
他看著李云,嘆了口氣道:“說不定等陛下回來,臣已經累死了。”
這話就是玩笑話了,除了杜謙,也沒有人敢跟皇帝陛下說這種話,李皇帝并不生氣,只是哈哈一笑:“受益兄可不能累死,你要是累死了,朕真不知道從哪里,再去找這么個好丞相了。”
聽到丞相兩個字,連杜謙也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氣。
從舊周實行群相制度,分割相權以來,朝廷里就只有宰相,再沒有丞相了。
雖然杜謙的身份地位,早已經是實際上的丞相,但是這話從皇帝口中說出來,自然不一樣。
杜謙有些激動,低頭行禮道:“臣…一定為陛下,盡心竭力!”
“好了好了。”
李皇帝拍了拍他的后背,笑著說道:“時辰不早了,再不動身今天就走不了了,受益兄且帶著文武百官還有太子,回城里去罷。”
“我這便動身了。”
說完這句話,他踏上了輦車,杜相公帶著一眾官員,太子殿下帶著已經能走動的一眾皇子們,俱都跪在地上,對著皇帝的輦車叩首行禮。
李云只是回頭對著他們招了招手,然后上了輦車。
隨著輦車開動,皇駕緩緩離開洛陽。
太子與杜謙,目送皇駕許久,等皇駕消失在視線里,太子才回頭看了看一旁的杜謙,對著杜謙拱手,苦笑道:“小侄對朝政全然不懂,一切煩勞相國了。”
杜相公連忙拱手還禮,苦笑道。
“殿下,臣…”
“盡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