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至今,立國已經七年多時間,到如今,除了幽燕遼東以外,其余都已經可以說是一統。
跟附近一眾國家的接觸,也在章武二年就開始了,到如今,附近的一眾國家,基本上已經認同了新唐代替舊周,成為天下正統。
而他們,也理所當然的遣使者朝拜新君。
這其中,自然包括東瀛島國。
本來,初代國君剛剛建國,應當是很歡迎這些藩屬國前來朝拜的,畢竟一個新王朝的開創者,最要緊的政治需求其實就是得到承認,因此國朝初年,外邦使者來朝,往往會得到很豐厚的賞賜。
而在建立朝貢制度之后,這些藩屬國前來朝貢的時候,往往所得的賞賜,也會遠高于他們上貢的東西。
對于宗主國來說,這些都是小錢,面子最要緊。
所以朝貢制度,某種程度上就是花錢買面子。
但是李皇帝卻是個例外,他是個實用主義者。
章武二年那一場朝拜,他的確給了這些藩屬國相應的賞賜,但是也跟他們約定了一些貿易相關的條例。
比如說,琉璃。
其實也就是玻璃了。
玻璃這個東西,早在東南的時候,李云就已經弄起來了,到現在,洛陽金陵兩地,都有專歸朝廷所有的琉璃廠,并派駐宮人掌管。
這些玻璃產出品,最近幾年時間,便大量銷往這些藩屬國,掙了個盆滿缽滿。
當然了,國與國之間,沒有掙錢這個說法,李唐真正用玻璃制品從這些藩屬國里拿到的,是大量的原材料,以及生產資料。
比如說糧食布匹,以及金銀銅等貴金屬。
雖然掙了不少錢,但是李皇帝對于東瀛島,仍然心里有些膈應,最近一段時間,已經在打這個島國的主意了。
此時,聽聞東瀛的使者到了,李皇帝先是思忖了一會兒,然后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大女兒,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這個年紀,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讓他出去鍛煉鍛煉怎么了?難不成,你要讓他一輩子留在洛陽嗎?”
李皇帝悶哼道:“你爹在這個年紀的時候…”
廬江公主也哼哼了一聲:“阿爹你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山上罷?”
隨著李唐穩固,皇帝陛下的事跡,也開始廣為流傳,天南海北,到處都有傳說李皇帝的故事。
現在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是,李皇帝早年住在青陽縣李家村,后來遇到道人傳道,將皇帝陛下帶到了蒼山之上習文練武。
到了天子二十歲的時候,道人算到天下將要大亂,于是放天子下山拯救蒼生,結束亂世。
天子下山之后,十年時間蕩平天下諸侯,戡定戰亂,于是天下遂平。
這個版本的故事,已經帶了一些神話色彩,李家內部自然不是這么流傳,雖然沒有人敢跟公主說皇帝陛下當年的行當,但是這么些年,她多多少少也聽聞了一些。
如今,蘇湛只十七八歲,而皇帝陛下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蒼山上當他的李大寨主。
李皇帝一怔,隨即啞然一笑,搖頭道:“你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
“旁人誰敢像你一樣跟我說話?”
廬江公主笑嘻嘻的走到李云身后,伸手給他按壓太陽穴,然后嬌聲道:“要是人人都怕阿爹,那也沒有什么意思嘛。”
李皇帝顯然很吃這一套,閉上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大閨女的按摩之后,才開口說道:“阿爹想讓他去河北道走一趟,哪怕不上戰場,只是吃吃苦頭,對他將來也是有好處的。”
“到軍營之中歷練個一年半載,就能看清他的品性如何了。”
說到這里,李云回頭看了看自家閨女,開口道:“他回來之后,你們要還是如此,為父就不干涉你們了,但是你須得跟你母后,母妃都打一聲招呼。”
“讓她們知道。”
李家,或者說李云這個小家里,感情最好的,還是薛皇后,以及劉蘇,陸嬛三個人。
很長一段時間,她們三個人以及李云,就是一家人了。
一直到現在,薛皇后以及兩個皇妃,彼此的子女也都很親,廬江公主可以說是被薛皇后以及陸皇妃一起養大的。
而且,這個事論禮法規矩,也要讓她的這兩個母親先知曉才是。
廬江公主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眨了眨眼睛之后,有些委屈:“阿爹,一年時間太久了,到時候他從河北道回來,清淡了怎么辦?”
李皇帝悶哼道:“那說明,你們現在就是小孩兒胡鬧,此事就此作罷。”
廬江公主癟了癟嘴,但是她畢竟還是跟李云更親的,哼哼了兩聲之后,也沒有敢反對。
不過她在甘露殿里四下看了看,最終走到了甘露殿角落的兵器架上,兩只手提起一桿漆黑大槍,然后提著槍就回到了李云面前,開口道:“阿爹,這兵器放在這里也不見你們用,四郎要上戰場,就拿去給他使使罷。”
李皇帝這會兒,已經在低頭批閱文書了,抬頭一看,差點氣個半死。
“胡鬧!”
李皇帝眉頭倒豎,喝道:“這是跟了為父快二十年的兵器,你這丫頭倒是大方,竟要把它送人了!”
他氣的說道:“你怎么不把阿爹也送了人去?”
廬江公主悻悻的把長槍放了回去,又取下一張大弓,回頭看了看父親。
此時,李皇帝已經站在她身后,黑著臉說道:“當初為父搭救你娘親的時候,用的便是此弓。”
大公主連忙將這弓放了回去,回頭可憐兮兮的看著李皇帝。
皇帝陛下嘆了口氣,苦笑道:“他是蘇家的公子,蘇家幾代將門,他父親更是朝廷的樞密使,家中兵器甲胄,不會比你爹這點東西差。”
說著,李皇帝也走到兵器架前,提起那柄長槍,在手里掂量掂量,嘆氣道:“為父現在被困在這殿宇之中,就靠著這些東西,留個念想了。”
大公主本就是與父親玩笑,聞言連忙擺手道:“阿爹,我跟您鬧著玩呢。”
“不要您的東西。”
李云抬頭看了看這兵器架上的兵器甲胄,微微有些出神。
他這些舊物件,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如果被蘇湛給帶到戰場上去,孟青以及那些老兄弟們,恐怕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到時候,不是神器也是神器了。
出神了一會兒之后,他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柄制式長刀,遞給大公主,開口道:“這是當年江東軍成軍之后,為父用了幾年的佩刀,你想要給他物件,就把這東西給他罷。”
“至少這東西,別人認不出來。”
見女兒接了過去,他伸手摸了摸李殊的腦袋,搖頭嘆息道:“時間過的太快。”
“一眨眼,我兒竟這么大了。”
廬江公主聞言,抱著李皇帝的胳膊,撒了幾句嬌,然后她嬌聲問道:“阿爹,我出去尋四郎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眨了眨眼睛問道:“誰跟你說的?”
李云下意識就要回答,話到嘴邊,他才住了口,搖頭道:“我答應了他,不能跟你說。”
“是舅舅對不對?”
廬江公主咬了咬牙:“肯定是他。”
“虧我這般信他!”
李皇帝啞然一笑,起身搖頭道:“阿爹還有公務,你自去玩耍罷。”
說罷,他背著手,大步離開甘露殿。
大公主則是抱著李皇帝的佩刀,一路蹦蹦跳跳往后宮,尋母親和姨娘去了。
她的姨娘陸瑯,在章武二年入宮,如今也是皇帝陛下的嬪妃,并在章武四年為皇帝陛下誕下一子。
乃是今上的皇七子。
含元殿。
這里是大唐用來接見外賓的地方,此時皇帝陛下已經換了一身常服,坐在主位上。
在他的面前,契丹使者耶律懋,畢恭畢敬的跪拜在他面前,低頭叩首行禮。
“外臣耶律懋,叩見大唐皇帝陛下。”
李云打量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最近五年,貴使已經第三次來洛陽了罷?”
耶律懋畢恭畢敬,低頭道:“是,外臣在本部,漢話說的最好。”
“因此,我大汗派外臣,前來朝見陛下。”
李云笑了笑,開口說道:“朕聽說,契丹部之中,漢話說的最好的,其實是契丹汗。”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洛陽見朕?”
耶律懋低頭道:“只要外臣,與陛下談妥,我大汗立刻來洛陽。”
他抬頭看了看李云,又低下了頭。
“朝拜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