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時間過去,如今的薛圭早已經成人,而且已經成了婚,聽到了李云的話之后,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抬頭看了看李云,又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之后,他才驚詫道:“姑父,江都王…”
李云瞥了他一眼:“你那個好兄弟的祖父你都不曉得?”
“曉得,曉得。”
薛圭撓了撓頭,開口道:“前兩天,我還跟周洛一起喝酒來著,他半點也沒有提起這個事,也沒有提前回去看一看。”
“怎么突然,說沒就沒了。”
李云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就是說沒就沒了。”
周緒死的很突然,前一天晚上還在摟著新納的妾室睡覺,第二天就躺在床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算是暴斃。
不過,他這一輩子風流成性,從少年一直浪蕩到老年,到老了之后,還沒有遭什么罪,暴卒在了床榻之上。
也算是個有福氣的人了。
薛圭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那周洛差不多也要奔回揚州去奔喪了,我這就去尋他,跟他一起走。”
李云瞥了他一眼,沉聲道:“說了,你是替我去,等著拿到朝廷的詔書之后再去。”
“小子。”
李云喊了一聲,薛圭連忙低著頭,賠了個笑臉:“您說,您說。”
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你去了揚州,會見到周昶,你跟他說,等他襲了國公爵位之后,可以繼續去青州做他的青州將軍,也可以留在揚州享福,或者搬到洛陽來也行。”
“如果他不做青州將軍了,朝廷會讓他的兒子周洛,去襲青州將軍。”
薛圭聞言,正色起來,他抬頭看了看李云,然后面色嚴肅道:“臣記下了。”
李皇帝拍了拍薛圭的肩膀,笑著說道:“聽說你小子,也快要當爹了,你家那個新娘子,什么時候生產?”
薛圭是章武六年年尾成婚,到現在也就成婚一年多時間,不過他的夫人已經懷了身孕。
薛圭聞言,低頭開口道:“應該還有兩三個月。”
“嗯。”
李云點頭道:“算算時間,你差不多剛好能從東南回來。”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說道:“時間還充裕,你去完揚州之后,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再替我去一趟金陵罷,看一看金陵,現在是什么模樣。”
“然后回來跟我說。”
薛圭聞言,連忙低下了頭,應聲道:“是,姑父!”
李皇帝琢磨了一會兒,又說道:“那你去準備罷,明天或者后天動身。”
“到時候,我讓陸柄跟你一起去。”
薛圭聽到這個名字,先是一怔,然后低頭應了聲好,苦笑道:“陸副司啊,我還矮他一輩,這一路上可要吃虧了。”
李皇帝看著他,啞然道:“你去不去?你若是不去,我單叫陸柄一個人去了。”
“去去去,在洛陽憋悶死侄兒了。”
薛圭笑著說道:“在家里都小心翼翼的。”
李云聞言,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腳踢在了薛圭的屁股上:“滾蛋吧,離了洛陽之后,好生辦差,不要給你姑母丟人。”
薛圭驚叫了一聲,然后揉著屁股就離開了甘露殿。
又過了片刻時間,已經在九司京兆司做上副手的陸柄,也來到了甘露殿候見。
相比較薛圭,陸柄就要顯得拘謹很多了,見到了李云這個姐夫之后,立刻低頭行禮道:“臣見過陛下。”
李云對著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然后跟他交代了一下這一次的任務。
“金陵,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這一趟你跟薛圭一起去,他去揚州吊唁,你就直接去一趟金陵,回來將所見所聞,說給我聽。”
“還有,看一看江東道,現在是什么模樣。”
李皇帝想了想,繼續說道:“不要驚動當地官府,以及當地九司了。”
陸柄一愣,然后問道:“陛下,連九司也…”
李云點頭道:“九司也已經這么多年了,地方上的九司,跟地方上的官府。”
“說不定早已經一條心了,不管怎么樣,你替我走一走看一看就是了。”
他看著陸柄,低頭道:“你自家注意安全。”
陸柄連忙低頭,應了聲是。
說完這一句之后,他本來已經要轉身離開了,不過想了想之后,陸柄還是咬了咬牙,低頭道:“陛下,臣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匯報。”
李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聞言抬頭看了看他:“你說。”
陸柄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陛下,這是一件家事,關于廬江公主的…”
廬江公主,即是李云的長女李殊。
李殊乃是陸皇妃所生,而陸柄,正是廬江公主的親舅舅。
因為這一層關系,廬江公主很喜歡陸柄這個小舅舅,再加上她極得李云喜歡,可以經常出宮,因此也常常有機會,能去尋陸柄玩耍。
李云聞言,手里的毛筆都放了下來,他甚至站了起來,皺眉道:“廬江公主怎么了?”
李皇帝身材高大,而陸柄卻只是中等身材,而且偏瘦,李云這一站起來,壓迫感頓時滿滿,陸柄額頭見汗,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著頭說道:“陛下,臣說了,您可不能跟廬江公主說是臣說的。”
李云這個時候,心里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他皺眉道:“你說就是。”
“公主,公主她…”
陸柄深呼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最近一段時間,跟衛國公家里的公子走的很近,尤其是近幾個月,她每一次出宮到臣家里,很快就出去,尋衛國公家的公子去了。”
“其余的事情,臣就不知道了…”
“衛國公。”
李云忍不住咬了咬牙。
衛國公正是蘇晟蘇大將軍。
李皇帝怒從心中起,沉聲道:“她才多大年紀,怎么,怎么…”
向來從容的李皇帝,說到這里,竟然有些卡殼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柄嚇壞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陛下,廬江公主今年也十五六歲了。”
李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開口說道:“這事你姐知道不知道?”
陸柄搖頭道:“臣還沒有敢跟她說。”
他想了想,連忙說道:“陛下放心,臣一直盯著,公主與蘇家公子,定然是清白的。”
李皇帝冷靜了下來,瞇著眼睛想了半天,才冷哼了一聲:“我說這半年時間,怎么不常見這丫頭的人影,原來,原來…”
李皇帝極寵自己這個大女兒,從前他在甘露殿辦公,廬江公主便時常跑進來與他玩耍,他也不惱,就跟女兒一起玩耍。
要知道,甘露殿這種地方,宰相無召,也不能進來。
而最近半年時間,廬江公主的確來的少了。
陸柄咽了口口水,低聲道:“陛下,陛下…”
李云揉了揉眉心,開口說道:“好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哪天你得了空,跟你姐姐說一聲罷。”
陸柄連忙低頭,應了聲是:“臣就是這個意思,臣在京城里,尚且可以看住公主殿下,臣即將出外差離開京城,擔心公主殿下生出什么事,惱了陛下。”
“因此,才告知陛下。”
李皇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思忖了許久,說道:“衛國公家里,不少兒子,跟她來往的是哪一個兒子?”
“衛國公家里的四郎蘇湛。”
“好。”
李云伸手敲了敲桌子。
“我記下了。”
周洛離開京城之后,第二天,薛圭與陸柄兩個人,也結伴離開了洛陽,拿著李云的詔命,往東南去了。
這一次,他們不僅僅是要去吊唁江都王,也是作為天子耳目,去暗中巡視東南。
畢竟李皇帝離開東南,也已經好一些年頭了,此時的他也不清楚,東南現在是什么模樣。
不知道金陵如今,又是什么模樣。
薛圭等人離開之后,又過了兩天時間,李皇帝靜極思動,換了一身便衣,在羽林軍的護衛下,就出離了皇宮。
一路離開皇城之后,皇帝陛下在洛陽城里轉了一圈,先是去安仁坊杜家看了看,到了下午時分,他便轉到了衛國公府門口。
皇帝陛下駕到,衛國公府自然大開門戶迎接,連在樞密院辦公的蘇晟,也急忙忙趕回家里,迎接李云。
等到蘇晟回到家里的時候,李皇帝已經在正堂落座,蘇晟行禮之后,坐在了皇帝下首,笑著問道:“陛下怎么突然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閑來無事,因此四下走動走動。”
他看著蘇晟,笑著說道:“幽燕戰事將起,師兄要坐鎮樞密院,不好走動,不知道蘇家有沒有年輕人,去幽燕為國出力?”
蘇晟聞言,連忙拍了拍胸脯,開口道:“陛下,臣的兒子們,不少都已經成年,只要陛下有用得到他們的地方,盡可以征調他們從軍!”
“臣絕無二話!”
“征調是征調。”
李皇帝淡淡的說道:“但要是沒有什么本事,到了戰場上,無非是給契丹人送功勞。”
“蘇家是將門,師兄的幾個兒子,想必武藝不凡。”
李云笑著說道。
“我想考校考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