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變成光的占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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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入者們倒也并非全然肆無忌憚。
畢竟,他們至少都在自己的動力甲外罩著作戰用的防水罩衣或是偽裝服。
除艾瑞巴斯之外的阿斯塔特也都戴著頭盔遮住了面目。
——也就是說,即使有那么幾個因特雷克斯目擊者,最后納奧德總督能收到的報告中的描述也只會是“襲擊者是帝國方的阿斯塔特士兵”。普通的異星市民在目擊距離上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或者說知道該觀察動力甲何處來獲得應有的身份線索。
雖然彼此之間沒有公開的交談,但按照戰術條例的行動表現之上,這群人顯然是以艾瑞巴斯馬首是瞻的。
在嘗試了多次不觸發警報的情況下破解展柜的防護立場未果后,懷言者首席牧師逐漸變得有些急躁起來。
他思考著,從自己腰間的小包中拿出一支粉筆與一本小冊子,開始在展柜周圍的地面上勾勾畫畫起來。
他先是畫了三個從小到大的圓形,中央則是八芒星,隨后又在其中的某些節點上添加骷髏圖案與咒文,時不時又從自己腰帶上的諸多小皮包與小袋子中取出一些不同的粉末,捏起一撮,灑在節點上,或是直接以這些粉末畫出科爾奇斯文字的符號。
艾瑞巴斯雖然看著冊子繪圖,但他的手法并不生疏,顯然他繪制過類似的法陣許多次,只是這一次可能這法陣繪制時需要做些修改。
隨著這個絕對跟科學與帝國真理搭不上邊的圖案組合在首席牧師手中逐步完成,房間中開始彌漫起了一股像是沼澤地般的味道,鐵器銹蝕的腥味,木頭長蘑菇潮濕的霉味與孢子特殊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原本涼爽宜人的大廳變得潮濕悶熱,就連空氣也似乎變成了某種想要把人的呼吸道都堵住的粘稠透明液體。
幼發拉底不知是否是因此而感到不舒服,她在洛肯與拉彌贊恩之間不安而焦躁地猛然動彈了幾下。
衣物摩擦皮膚與陶鋼發出的輕微簌簌聲在這個安靜的大廳中立即引起了負責警戒的阿斯塔特的注意。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喝問的聲音,只是似乎在頭盔內部快速交談了幾句并打出了戰術手勢,隨后一個三人小組朝著角落的雕塑警覺地前來。
艾瑞巴斯依舊在專注地進行他的工作,地面上的法陣發出了陣陣呼吸般的黃綠色光芒。
隨著這些光芒的逐漸加強,環繞著武器展柜的幽藍色防護立場的光芒則在逐漸變得詭異凝滯,顯然,不管這個圖案中到底流淌著什么樣的能量,此刻都在受著首席牧師的引導并在試圖讓防護立場失效。
那三名阿斯塔特已十分靠近雕塑后的三人組。
洛肯并不知道鋼鐵之主接下來的應對計劃,但鋼鐵之主紋絲不動。
而且這里還有名凡人女子,他并沒有什么信心在接下來的極近距離交火中保下她的性命。
三步、二步、一步……
洛肯已經可以從愈發明亮的黃綠色光線中看到對方罩衣下的動力甲,那些顯眼的珍珠白涂裝與爆矢槍泛著烤藍光澤的槍口……
一聲近似于獸類咆哮的大聲叱喝在大廳的一頭響起,那兒正是原本有人駐守的一個門口,但它的守衛剛剛朝洛肯他們而來。
現在,那兒正站著一名身穿長袍的、憤怒的坎布拉科人,他的嘴唇朝上尤其高地徹底卷起,露出口中所有的細密利齒與粉色牙齦。
洛肯從他的長袍上認出了他,大殿的儀器守護者阿舍茹特大師。
顯然,對方也是立刻察覺到展柜防護立場可能出了問題,所以特意趕來查看的。
“泥懣哉折淣戳申摸!蓋煮粥滴偌瓊澤!!淦塊李凱納里!”
這坎布拉科人改用口音極為濃重的哥特語厲聲說道,同時大步走過來試圖抓住艾瑞巴斯的胳膊,將他帶離武器展柜旁。
大廳中的所有人,包括那些阿斯塔特,都因為這件突然發生的意外而凝住了一下。
但當面帶笑容的首席牧師轉過身來,看到這名疑似勞役異形的第一眼,就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朝著阿舍茹特幾乎不可見地揮動了一下胳膊,接著那坎布拉科人便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深陷眼窩的雙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
隨后,殷紅的鮮血自他的牙齒間噴出,將粉色的牙齦染成了深淺不一的紅,他發出氣管被自己的血液灌滿的那種咯咯聲,緩緩地軟倒在地。
艾瑞巴斯舉起了他的手,他手中正持著一柄非金非石,仿佛猿人用燧石砸出的武器,那鋒銳的邊緣上阿舍茹特冒著熱氣的動脈血猶自往下滴落。
似乎有一名阿斯塔特對此野蠻直接地破壞了和談的一切努力與可能的行徑感到震驚,但另一個阿斯塔特很快制止并說服——或者說威脅了他,而前者顯然抗爭的意愿也沒有那么地強烈,或者說看起來很擔心自己也被其他人當場射殺,他很快就再次加入了他們。
當那名威脅者轉過身來的時候,他的頭盔正面恰好在某個角度上反射著微光,雕塑后的三人組對此都看得一清二楚。
洛肯閉了閉眼,真正地感到一陣心如死灰:那件頭盔的右眼上方有一枚月相的粗糙印記。
一只顫抖、灼熱、纖細的手伸過來,緊緊地抓著洛肯的胳膊,仿佛要捏穿陶鋼般地掐著他。
——幸好這是陶鋼裝甲,否則他大概多少會被這位女士現在的力道抓破皮膚。
他用眼角的余光向下瞥了攝影師一眼,她似乎在用盡自己畢生的力氣止住自己不要叫喊出聲:一樁阿斯塔特所行使的、對非敵對國家成員的謀殺就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上這樣發生了。
很顯然,作為資深的紀實與戰地天才攝影師,幼發拉底·琪樂非常清楚眼前這批阿斯塔特做了何等可怕的事情、犯下了何等滔天大錯。
可想而知,如果被發現的話,他們三個都是首要的滅口對象……
洛肯發現自己以為自己很難想象阿斯塔特對著一位基因原體舉起武器攻擊,即使不是同一軍團的也是如此,但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與眼前的事實正在令他的大腦沖破這種想象力的枷鎖。
……為什么會感覺需要自己奮力保護鋼鐵之主?那可是身經百戰的基因原體啊。
……這些人、艾瑞巴斯如果在這里殺死了他、幼發拉底與鋼鐵之主,指揮官會選擇為他們復仇、伸張正義,還是選擇瞞下這恐怖的罪行,將錯就錯呢?
事到如今,這群入侵者顯然已經改變了策略,他們粗暴地踹開門與窗戶,創造了一條可以盡快離開此地的路線,同時,艾瑞巴斯正在盡可能地將武器展柜中的武器全都收進他背后背著的一只匣子中。
跑動的腳步聲從儀器大殿的其他地方響起,顯然那是走遠了的保安人員聽到了這里的動靜。
有數個聲音在著急地呼喚阿舍茹特的名字。
這些入侵者已經預備撤離,而艾瑞巴斯低聲發布了簡短的命令。
三人組在雕塑后聽得一清二楚。
“有膽敢阻攔的,都殺掉。從這間大廳開始放火燒掉我們進來的痕跡。钷素火焰噴射器呢?”
一名阿斯塔特應聲上前,手中正挎著一柄火焰噴射器。
“很好,就從這里開始點火吧。”艾瑞巴斯指著被洗劫一空的武器展柜。
當儀器大殿的火焰燃燒并吸引了芝諾比亞城中的應急管理人員時,納奧德總督正在他的官邸中舉辦招待晚宴,招待戰帥一行人。
酒過三巡,賓主之間氣氛正保持著禮貌的融洽,并準備開始第不知道多少輪徒勞無功的談判——想要因特雷克斯人帶著幾十個星系歸順的帝國與只想把這群人當作兩國之間普通使節處理的因特雷克斯人,正如阿巴頓與大部分軍官所言,他們之間的分歧根本難以彌合。
忽然之間有一名臉色鐵青的軍官匆匆走進來,向著納奧德總督低聲報告。
“什么!”總督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個八度,翻譯樂師們的詠嘆同時變得危險、緊張與富有壓迫感,總督又聽了兩句,面色陡變,淡金色的雙眼中放射出嚴厲的目光,緊緊盯著保持著禮貌微笑的戰帥。
“您怎么能在這里還能如此泰然自若!你這可惡的騙子!爾等好戰之人帶來的果不其然都是謊言!你們果然是我們大敵的偽裝卒子!那殺伐的血手之神!你們已然腐化,混沌的惡魔!”
“抱歉,納奧德總督。”
帝國眾人對著飛來的無端又惡毒的嚴重無禮指控義憤填膺,紛紛起身加以相對斥罵,但當事人反而只是抬起手壓了壓,暫時制止了手下的沖動。
“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請相信,倘若我想要對你們不利,就不會既不披掛戰甲,也不攜帶武器地前來赴宴了。如果你要指控我們如此嚴重的罪過,那么或許你該讓我們知道指控的具體罪名到底為何?”
“儀器大殿起火了。”翻譯樂師們的曲調中帶上了悲傷、驚訝等情緒。
“啊,我很遺憾聽到這個。”
納奧德總督冷笑一聲,“但救援人員在火場里還發現了阿舍茹特大師的可怕尸體。顯然他是被謀殺的。”
“這與你方才的指控、與我等又有何關聯呢?總督?我們整晚都在你的官邸中參加宴會,如你所見。”
“障眼法!聲東擊西!”總督厲聲喝道,“混沌惡魔愛用的手段之一!”
“能請你不要一直如此情緒化地輸出,而是說一下實質性的問題嗎。畢竟你不是在唱歌劇,我們也沒有在談論什么今晚的戲劇內容。”
戰帥臉上的神情也逐漸褪去,露出一種面無表情的嚴厲與冷漠,甚至有一點點的不耐煩。
“好!你要如何解釋趕去救火的目擊者報告看到了你們士兵那絕無可能認錯的特殊身影匆忙從火場中離開這件事?!”
“除了芝諾比亞的目擊證人外還有別的證據嗎。”
“多名目擊證人難道還不夠嗎?!”
“當然不行,”戰帥詫異而且用一種看土包子的目光看了眼總督閣下,“你說看到就看到,只有證人,而且證人全是由你方提供的,如此兒戲武斷如何服眾?如何令我們信服?證據呢?圖像?相片?錄像?或者有人把他們留下了一鱗半爪?”
“哼!說了這么多全是推脫罪行之詞!我看你是心虛的狡辯!無恥之徒!混沌的腐化走卒!”翻譯樂師們的曲調充滿了譴責之意。
這下就連荷魯斯身邊的最為理智冷靜之人也覺得今晚此事必然不能善了,被當面侮辱了名譽的荷魯斯會有多么可怕與不理智眾人皆知。
“你又在情緒化輸出了,總督。”戰帥卻平靜到可怕地指出,“這對今晚的事件毫無幫助,到底有沒有更具體或者更進一步的證據?你說謀殺,那么具體尸檢結果呢?你們的空中交通管制記錄呢?有沒有查到未登記的飛行器軌跡或是行蹤?尤其是外事區與郊外的?”
“不必廢話!你們必須馬上向我們上繳出所有武器與裝甲,在我們的監管下等候搜查與進一步的調查!”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納奧德總督?”戰帥不勝其擾般地揉了揉自己已經再次出現三道豎紋的眉心。
“這是因特雷克斯的領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必須徐……”
“我真是討厭都把答案糊在你臉上了還非要這么干的你。無法想象你居然是你國度最好的將軍與外交官之一。這樣的國度之后被帝國反復摧毀蹂躪到幾乎絕種也真是多少有點活……算了。”
戰帥突然說道,他雄渾的聲音在宴會廳中隆隆作響。
“你說什……”
這身高與體格俱是驚人的天神站起來,在對方能反應過來之前便跨過了二人之間并不算遠的距離,像是提小雞仔一般一把提起了耶夫塔·納奧德總督。
“你說我們是混沌大敵,血手的戰爭之神的走狗。”
他說,“那么,我很有興趣與我的一位朋友一到聽聽你為什么會提到……‘血手’這個讓我很在意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