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吉斯蒙德從他剛剛陷入超速運算的半秒鐘內分流出他變得復雜的思緒代碼,意識到戴索利安連長正在打算跟他說什么。
“是的,連長。我在聽。”
“雖然我很奇怪為什么我的頭腦對如你這樣的一位曾經位列第一連的劍術大師竟會沒什么太明晰的印象,但或許只是留給你嶄露頭角的時間還不夠久,你便失落在亞空間了。不過戰團數據庫與星語唱詩班的回復都再次證實了你的身份。歡迎歸隊,兄弟。”
戴索利安將一些新的身份識別數據與安全代碼傳送給了他。
西吉斯蒙德瀏覽了一下,這些權限剛好夠他在這條巡洋艦上如普通戰士般活動。
這就夠了,其他的……他可以自己想辦法。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同時,他的視網膜上跳出了“任務開始”的確認符文。而某個地方有人冷哼了一聲,另一人笑了起來。
“也或許正是在亞空間的這番流浪經歷磨礪了我。”
之前額外加載的模擬談話模塊讓他自然而然地說出一些對原本的多恩之子來說很難開口的遮掩理由。
“畢竟在亞空間漂流時,我攜帶的彈藥每一顆都是極為寶貴,我不得不只用我的劍來作為優先攻擊手段斬殺任何威脅。”
戴索利安贊同地點了點頭,“誠然如此,我們的兄弟中不乏充滿天賦之人,而殘酷的戰斗正是最好的劍術教師。”
“所以剛剛那是……?”
“是這樣,我們的原定計劃應該是馬上嘗試返回山陣要塞的。”
戴索利安走到指揮室的一臺設備旁,下半身被連接在上面的機仆從黃銅面罩中發出機械地提示音,“但我們剛剛接到了一個模糊但緊急的求援信號,來自忠誠的深紅淚滴修女會。既然我們之前在對尤科爾德四號空間站的戰斗中幾乎沒有遭受什么損失,因此我決定立即前去支援她們。”
“忠誠者理應獲得支援。”他點點頭,“所謂‘嘗試’……?”
“自從大裂隙撕裂了天空,亞空間航行就變得艱難起來,不過我們原本可以沿著來時的航道返回,我們可以找到額外的指引,而深紅淚滴在她們的世界上守衛的正是一個能夠當作臨近星系星炬節點使用的信標。”
戴索利安說,“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的意外到來還讓困擾我許久的一個問題剛好得到了解決。沃爾佩斯兄弟,我會將此視作多恩給予我的某種獎賞。事實上,我們一直在銀河方向被巨行星遮蔽的那一側作戰,我猜你應當還沒注意到那些改變與……原體派來的新造物吧?”
“等一下,原體?哪一位原體?哪一位原體回到了帝國?!我不在這個銀河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多少大事?!大裂隙又是什么?”
“極限戰士的基因原體,羅伯特·基里曼大人。他從靜滯的死亡中歸來,如今正在馬庫拉格預備前往泰拉,同時他從馬庫拉格向各個戰團送去了大量他的新造物。”戴索利安不帶什么感情地敘述道,“而背叛者阿巴頓的第十三次黑色遠征將卡迪亞擊碎后,恐懼之眼中所釋放出的黑暗與邪惡將整個銀河幾乎一分為二,星炬熄滅了一段時間,直到如今還有許多地區無法看到星炬的光芒,成為了失落而處于危險中的世界,這就是大裂隙。”
他們兩個都沉默了一小會兒,直到西吉斯蒙德消化完畢自己數據庫中那些隨著戴索利安的介紹而跳出來為他做補充說明的、細節更加豐富更加詭異的注釋內容——比如基里曼大人的名字后面為什么還掛著“血神的青眼”這種名頭?!
一想到自己竟然沒能徹底殺死他而曾被他詛咒過死法的阿巴頓居然活到了一萬年之后為害整整十三次還做成了擊碎卡迪亞這件事他就——
反應堆的過載保護約束場無聲地啟動了,同時大量的冷卻液從身體各處匯聚到他的情感模塊下方。
西吉斯蒙德覺得有一些理解為什么佩圖拉博要把他放到這里來,從一場平平無奇的小隊作戰開始接觸起了——至少這樣讓他一步一步接受信息沖擊,并慢慢融入這個對他來說萬年后未來的方式實屬相當體貼——把鋼鐵之主與這四個字連用起來的感覺真是古怪至極——
以及,一萬年后的銀河系令人遺憾地依然如他當初的看法一樣,為戰爭所充斥。
舉目四顧,唯有戰爭長存。
多恩啊,您的理想……可還在何處如星辰般閃耀?
“那么,新造物又是什么?連長,你談論它們的時候的語氣很奇怪。”甚至可以說有那么一點點憤世嫉俗了。
“因為是他們而非它們。”戴索利安微微搖了搖頭,“他們是原鑄星際戰士。我們的新型號的……戰斗兄弟。”
他說,“你是一位第一連的老兵,沃爾佩斯,由你出面來暫時帶領他們相當合適,這樣他們也能從你的言行中學到一些多恩之子對‘我們的原體(此處他的咬字不自覺地加重了)’與戰團傳統應有的理解與尊敬態度,而不是更像一幫連一天的新兵連或者偵查小隊的服役履歷都沒有就被塞進我的正式連隊的毫無歸屬感的新血。”
“感謝你的信任,連長。”——以及聽起來“為什么醒來的不是我們的原體”的怨念很重啊,戴索利安。
四連長同樣意識到了什么,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看得出很努力地試圖把自己的語調修正回不偏不倚的狀態。“此外,他們的問題還在于,雖然基里曼大人以他本人的榮譽為這些原鑄戰斗兄弟的能力做了擔保,但我得到的報告是,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實際戰場經驗。”
西吉斯蒙德的數據庫立即對此彈出了相應注釋,不過他也明白了戴索利安的詭異態度,因此從善如流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那他們為什么能被分配到戰線連直接服役而不是先去第十連鍛煉?”
“因為機械教的大賢者聲稱他已經將所有他們應當知道的戰斗技巧與知識塞進去了他們的腦子里,這樣他們就能立即被投入戰斗,”戴索利安說,“你知道我想說什么。”
當西吉斯蒙德的仿生義眼與戴索利安的灰藍色的眼珠目光相觸的時候,他明白了對方的未盡之言。
“我會監督他們去理解多恩之子這個稱謂的含義的。”他朝四連長保證道,“同時我也會仔細觀察他們。”
——如果機械教能夠繞過傳統的儀式與程序將戰斗技巧知識塞進成隊的阿斯塔特的頭腦中,那,其他東西呢?
西吉斯蒙德又想起了更迭率的比較,那隊死亡守望的行為與他們胸前緋紅的審判庭標志。
如此境地……祂可曾預見到過?
當被鑄的工具終于不被鑄造者握持,便不可避免地開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