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做什么?”
房間里的氣氛因為最新一位兄弟的加入變得微妙地松弛,于是帕拉斯開始呱嗤呱嗤開始發出很大的聲音食用手里的點心。
這種新點心他之前從未見有人做過,泰拉上沒有,切莫斯與美杜莎就更不會有了。
填充在撒滿砂糖的酥皮號角中的飽滿奶油質地細膩冰涼,柔滑地滑過舌頭與食道,它的顏色青翠碧綠,與號角底部顆顆粉色肉泥狀微微甜的豆子一道形成了內柔外脆又富有變化的口感,配上濃郁苦澀的紅茶,令他吃完第一個之后忍不住拿起了第二個。
而年輕的鳳凰的問題也意有所指。
現在,他們的視角跟隨著拉彌贊恩與佩圖拉博BC移動到了一艘處于太空中的戰艦的艦橋上。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魯斯的榮光女王艦橋內部。”
狼王玩味地看著自己的小兄弟,他修剪打磨得整齊的指甲后是常年握著武器留下厚厚增生組織的手指,現在這些手指正輕輕敲打著房間內光滑的白橡木桌面。
“那么,以驕傲的紫庭鳳凰的眼光來說,你覺得我的赫拉芬克爾號的艦橋怎么樣?帕拉斯?”
對面那個漂亮的年輕人翹起嘴角,“我必須說,意外地很符合我的愛好,魯斯。我是說整個都非常……恢弘壯麗,具有王座廳或是教堂般的美感,而且我很喜歡你在這里用了大量的軍團藍灰色、少許紅色以及在纜線管道與其他東西表面鍍金的做法。”
“哦,”狼王雖然看起來沒什么表情,但他的氣場顯示他對來自曾經最為驕傲挑剔的這位兄弟——即使是小小兄弟——的真誠的恭維還是相當受用的。“那其實只有一部分是鍍金的,另一部分,主要的管道是黃銅打造,它的硬度比起黃金更加合適一些。”
“那也很美麗。”福格瑞姆·帕拉斯說,同時仔細地隨著他們主視角的轉換而觀察著赫拉芬克爾號的艦橋,“這里與你平時的風格還是不太一樣的,這兒看起來更加莊嚴、肅穆……哦!那些多層的鍵盤按鍵都是用象牙包裹的嗎?那可是珍貴的古董。”
“不太準確,雖然很像。”魯斯回答,“不過那都是芬里斯海獸的骨頭雕刻而成的,在艦橋落成的時候就開始使用了。”
“這種自然使用形成的色澤配上這些猶如巨型管風琴般的線纜與設備設置很迷人。它們非常古雅,但與那些報告實時數據的全息投屏和戰情室區域融合得也很好。”帕拉斯再次確認道,“赫拉芬克爾號有著兇猛無匹的外表,但里面看起來卻如此舒適且適合指揮一場戰爭。”
“舒適以及便于出擊對野獸的巢穴來說優先級是最高的。”狼王目光閃動,“不過我也很好奇,我的這兩位……客人,跑到我的旗艦上來,還把人都撤走了,現在是想做什么。”
在他們看到的畫面中,赫拉芬克爾號的艦長,一位留著長而豐厚、如鋼絲絨般的灰白胡子、頭戴華麗尖頂帽、身穿華麗筆挺的艦長制服的強壯老者,面容嚴肅地朝著坐在自己兄弟寬闊的肩膀上的黑白色狼王敬了個禮,隨后他就帶著一連串抱著文件與數據板的軍官離開這里,把他的指揮王座與整個艦橋留給兩位基因原體。
艦橋上其他的技術軍官與指揮官也依次退下了,高達數層樓的、環繞著指揮王座的那些工作席位上的人員也像是潮水般離開了房間,一時間,這里除了維持艦艇運行的必要機仆之外沒有留下任何人。
連那些小天使與懸浮的機械昆蟲裝置也跟著他們各自的主人一道離開了。這里只剩下兩位“基因原體”。
隨后他們看到這兩“人”走到了艦橋前低后高的坐席工作臺們環繞的中心。
那兒佇立著一座極為壯觀的機械:一座直徑足有十米的行星儀,通體由帶有弧度的全息屏幕組成,在艦橋舷窗外像是帶著鉆石點綴的黑天鵝絨的虛空襯托下猶如一顆巨大的、被雕琢為圓球形的帕拉伊巴碧璽。
許多鍍金黃銅制成的圈形量尺、軌道、投影儀與其他東西像是錯綜復雜的金色星軌般環繞著它,有一種讓人誤以為這顆球體脆弱優雅的美,但倘若往下細看,會發現它的底座如世界樹一般堅定而粗壯,纜線像是露出地面的樹根般匍匐在它底座周圍的操作設備與顯示屏下。
現在,這猶如巨樹由猶如被托起的藍色寶石般的儀器以自律狀態運行著,除了發出輕微的機械傳動與引擎電流聲外顯得十分安靜。
“哦,魯斯,你的這件全息模擬器真是太棒了。在如此巨大的尺度上,我們可以將星球表面的地形模擬到一個極有全程戰略參考價值的地步——我得說,偉大的作品。”帕拉斯贊嘆道,“它看起來甚至連一顆星球的自轉和公轉晝夜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不是嗎?”
“實際上,它還可以放大,哦,對——你看他們現在就在將提茲卡新城單獨放大,分列到一旁的新全息屏幕上仔細檢視。整個地表的精度在城區、港口或者某些地區可以做到厘米級,連路人頭上插的花朵都能看清楚!”狼王自豪地介紹著他的戰情室立體全息星球地圖。
“真的?那它的價值就更值得贊賞了,”帕拉斯說,淡紫色的雙眼盯著這具行星儀閃閃發光,“能做到這種精度的話,對實時戰術的實施就具備極大的價值了!想象一下實施明暗斬首戰術如果能提前獲得如此精確的目標地圖……”
“等一下。”克拉克斯突然說,“你說他們正在看的是提茲卡新城的高精度詳細戰術地圖。”
暗鴉守衛基因原體現在用著那對紫色的眼睛打量黎曼·魯斯,“也就是說,這顆行星儀上展示的正是普羅斯佩羅的全球高精度戰術地圖,而且應該一直在更新。”
魯斯斜睨著他,從自己的鼻孔里噴出一股氣。
帕拉斯的臉色慢慢變了,缺乏實戰經驗的鳳凰被提醒后意識到了什么,他的情緒從歡喜變成了驚訝和難以置信。
“考慮到這是在你的旗艦艦橋上已經展示出來的庫存地圖……按理說,尼凱亞會議之后,太空野狼才同鋼鐵勇士的艦隊一同抵達普羅斯佩羅。佩圖拉博并沒有理由和時間去對馬格努斯的母星做這種程度的高精度偵察,并且馬格努斯也不可能放任太空野狼的艦隊靠近多角度、高精度地掃描他的軍團駐扎地。我說得對嗎?”
“那又如何?”魯斯在那一瞬間似乎想要習慣性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但禮儀總管打磨得锃光瓦亮的地板與鴿皇一聲響亮的咳嗽勉強阻止了他,“我的子嗣與我發現伊本·魯斯塔很可能是馬格努斯派來的間諜這件事已經很久了!從那時候起我們就意識到了馬格努斯和他的軍團濫用巫術的危險性,考慮到我們被賦予的職責,我總要為最壞的情況出現做些準備!”
“你們到底是多久之前發現的卡斯佩爾·豪瑟爾——也即伊本·魯斯塔此人有問題,而且確信是馬格努斯派他去芬里斯作為打入你們內部的間諜的?”瑪格納閃爍出自己的疑問,“我依稀記得不是十九年前么?”
“是十九年。”某種像是狼一般的表情出現在魯斯的臉上,“但那是芬里斯的十九年。大年。”
帕拉斯眨著眼睛,瑪格納鏈接數據庫很快做出了解答,“芬里斯的行星軌道是極扁的橢圓形,它的一個大年相當于標準泰拉年的二至三倍。”
“也就是你們已經準備了這么多年對普羅斯佩羅的戰爭?哦,天哪,魯斯。兄長(brother)……”
狼王哼了一聲,往后一靠,椅背與椅腿發出了輕微的嘎吱聲。
他無意識地將手中威士忌紅茶的茶杯放在手指間擺弄。
“畢竟,我們也不是聾子!對千子軍團與他們的大巫師的質疑早已傳到了我們的耳朵里。再說,是他先向芬里斯派遣從小精心培養的、帶有攝像眼球的特工……以及我們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千子們對于我們戰術風格的挑剔與高傲的指責,還有對于我們秘密的好奇探知……馬格努斯之子們真的非常喜歡探尋知識,尤其是最為禁忌與秘密的那一些。這很不好,非常不好,有些秘密就應該讓它們隨著時間被人遺忘,這對誰都好。而他們這樣的習慣注定要在某一天讓他們打開不該打開的東西。”
最后,魯斯仰頭將威士忌紅茶一飲而盡,“我決定為我的子嗣與我的任務未雨綢繆,我不覺得自己提前偵察普羅斯佩羅的做法有什么問題。”
基因原體尺寸的骨瓷茶杯底部“嗒”地一聲敲擊著桌面,房間中又一次陷入沉寂。
“咳。”這次是克拉克斯先開口了,“我無意指責,不過能在普羅斯佩羅燃燒之前聽到你的親口解答,的確核實了我心中一直以來的一些奇妙錯位感。”暗鴉守衛的基因基因原體借著他子嗣紫色的雙眼看向冰霜與戰爭之王,又看了看鴿皇。
“父親也是偶爾會靠譜一下,做點對我們的偉大事業有用的事情的啊。”他感慨道。
魯斯的眉頭狠狠擰成了一團。
“什么意思?”
“嗯……我認為接下來他們要讓其發生的事情你不妨自己親眼看看。”克拉克斯輕聲地說,“看看拉彌贊恩與佩圖拉博為你展示的、太空野狼將要如何慘烈地與兄弟軍團相殺、最終焚燒了普羅斯佩羅,幾乎覆滅千子……而你在戰斗中親手殺死了馬格努斯的地獄圖卷。”
狼王從自己的座位上猛地站起。
一絲真正的不可思議與驚惶終于出現在狼目中。
“這一切……難道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提茲卡午后的日光斜斜地照耀著諸學派金字塔的外墻,這些美麗高大的建筑在陽光中閃耀著象牙白、珍珠、黃金與水晶玻璃的銀色。
馬格努斯迎著日光大步走出黑鴉學派的金字塔,在他身后已經離開的醫療室中,阿里曼依然躺在其中,昏迷未醒。
而馬格努斯在阿里曼身上那越是試圖解開越是顯得從簡單變得繁雜的命線之結里感到了一種宿命般的挑戰:這個在他眼皮子底下對他最寵愛的兒子的整個命運乃至……動了如此之大手腳的人,非但如此膽大包天,而且是如此的聰慧與老練。
第十五原體幾乎對對方產生了一定的佩服之情,如果不是現在普羅斯佩羅與千子軍團身上的麻煩還沒有完全解決,他一定會召集所有的圣堂講師與侍從,進行好一番儀式幫助自己脫離肉體,以以太軀殼到靈魂之海中好好尋覓一番此人的蛛絲馬跡。
這個狡猾聰明的家伙簡直是馬格努斯肚子里的蛔蟲!
他從未想過有人能在預料到他能預料到的情形下預判他的行為,已經在試圖解開阿里曼身上的線團謎語并找到被隱藏起來的阿里曼的靈魂時,他已經遭遇了八次這樣情況。
而今天是第九次。千子的原體有些惱怒地想到,捏緊了自己的手指。馬格努斯之書中的內容雖多,但為阿里曼設下術法的人卻更勝一籌……或許……他猶豫地想著,或許他可以偷偷地自己往靈魂之海里走一趟,又或者,既然已經如此打算,那就順便去一趟泰拉,尋求父親對此的解答?但這樣做的話……
他計算著需要的幫手與能量的數目,隨后十分沮喪地發現,如果缺少了阿里曼這樣的靈能預言大師的幫助,想要再找一個靈能強度與技藝方向很接近的人選就實在是令人感到太過為難了。
畢竟,阿里曼的天賦是如此曠世絕倫,你總不能指望走在路上就隨便遇到一個與他旗鼓相當的靈光與靈能強度……
……一個旗鼓相當的?
馬格努斯眨了眨他剩下的那只眼睛。
“去把那個青年人喊來。那個綠眼睛的。”
他如此吩咐身邊的侍從。
這可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我果然是被上天眷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