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熱門小說
“奧爾穆茲德……是你嗎？我的兒子。”
從多重存在與怪物的軀殼中層層剝落，最后顯現的、有著死去千子戰士面容的存在依然披著符文長袍與褪色的紙卷，正從褪下的兜帽中冷冷地看著他們，一張墓穴塵土形成的輕薄朦朧的面紗罩在它的頭顱上，但面紗是如此輕軟貼合，幾乎讓死者的面容栩栩如生般呈現。
有一個呼喊從遙遠的虛空彼端渺渺傳來，像是羊皮紙卷上飄落的灰塵，火堆余燼噼啪的輕響，或者午夜朦朧中聽到不存在的聲響。
但這兒是M31的薩蒂亞，一顆不存在無辜者的骨骸與死去靈魂回響之地，一顆寒冷干燥，安全而隱秘的星球。
所以它即使聽到了那個聲音，也只能回應給對方一個無能為力的情緒，并把自己的存在誠實地懸浮在如花瓣般層層蛻落的虛假之上。
因為它的首張面容已經映照在了那對冰藍色的眼睛里，確鑿無疑。
那張臉沒有對馬格努斯遲疑的呼喚有所回應，它的軀殼依然顯現為無定的多條手臂與無定的長袍身軀，只有那張曾經屬于人類的臉浮現在頂部，現在正淡漠地從過去的記憶與死亡的面紗后看著他們。
馬格努斯看著它，不由自主將一只手放到自己臉孔的一側撫摸著那塊皮膚——他的臉孔如帝皇的每一件作品一樣具備獨特的美感，但右邊眼窩處那片如同與生俱來般光滑的皮膚破壞了他面部的對稱性。
“哦，不，你不應該，你不可以……我……”他低吟道，同時極為不安地看了眼躺在地上血泊中的阿澤克·阿里曼，后者看起來幾乎已經要死了。
“你不救救他嗎？”鋼鐵之主冷不丁來了一句，“他是你最·器·重·的兒子吧。”
“當然……當然，是的，我會救他，我應該救他。”
野狼們動了動耳朵，天梟傳心者則掩蓋了自己的驚疑不定——馬格努斯雖然說著肯定的話，但原體的聲音中有著濃重的恐懼、愧疚與憤怒，仿佛害怕某種理應到宇宙寂滅盡頭都不見天日的秘密被揭發。
“但它……”第十五原體對著那有與阿里曼相同面貌的惡魔躊躇不前，烏希扎爾挪開自己放在阿里曼身上的手，他的治療收效甚微，他不安地看著阿里曼的嘴唇停止了顫動，開始如沙漠中失水的玫瑰花瓣般褪色干枯。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牧羊犬打出一行字，“馬上就有人來接手看守它。”
“誰？”馬格努斯追問，“這個銀河之中，除了你我，還有誰能超越我的知識與學識，承擔起禁錮這頭原初湮滅者的重要職責？”
“用原初湮滅者來稱呼——你的用詞還挺精準的啊，馬格努斯。”
猩紅君王立刻閉上了嘴巴，維持著立場結界的同時一步就跨到了阿里曼身旁，包裹著靈光的手掌抓住黑鴉顫抖不已的靈體，開始把它塞回他最寵愛兒子的軀殼中，動作之直接，力度之粗暴，讓烏希扎爾臉色蒼白不解，兩位符文牧師倒是看得嘖嘖稱奇。
這么說這個就是馬格努斯一直想努力隱藏的另一個大秘密了。嘿，我就知道藍色軟體怪絕對沒這么好心，光是馬格努斯給他一只眼睛就能滿足。
嗯……奧爾穆茲德應該就是那個用作保證金的祭品，直接被化作了它座下的大魔，現在它還停留在這里就是因為你剛剛揭示了它在成為變化靈前的第一張臉孔。顯然，至少我們的藍色大客戶在吃過一次虧之后是不愿意再上第二次當的，尤其是馬格努斯某種程度上又與老登如此相像。
保證金？
我這愚蠢的弟弟，自以為已經足夠了解了深淵中的危險，又想讓人覺得他無所不能，所以以一種相當血統純正的賭徒心態完成了這筆交易的祭品。作為代價，眾所周知的定金就是他的右眼，而顯然，奸奇防止他如他的父親一樣試圖逃避尾款的保證金就是奧爾穆茲德·阿里曼。馬格努斯用阿澤克·阿里曼那已經發生了血肉異變的雙胞胎兄弟作為祭壇上的祭品，用他召喚了奸奇，從而讓軍團的命運通過暫時治愈血肉變異的法術連結的雙胞胎中的另一個完全操于他的交易對象之手……如此輕率的豪賭，一方面是為了回應他的子嗣對于他回歸的翹首企盼，另一方面也絕對是為了他‘無所不能的馬格努斯’這個虛名不被戳破。
哎，死要面子活受罪是這樣的。年輕時誰沒犯點中二呢，孩子總是會把大人看來的一些小事看得太過嚴重，只是你們的位置和力量使得你們犯錯的代價與后果遠遠高于凡人孩童。畢竟你們年齡也都不大啊。
但考慮到馬格努斯跟我提到的一個說法是他從產生第一縷意識開始就在與老登交談，老登又一直有意無意地提過他活了多少萬歲，我……唉……！嗐……！
哎，我懂，我懂，佩佩，你們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現在我們也是一點點好起來了，是不是？我相信我們的愿望終有一天會實現的。
確實如此，還有，既然提到了……所有的馬格努斯里，你一定要記得只能相信烏瑟爾瑪阿特拉的話。其他的馬格努斯的話你最好只認為是他的一個對外說法。
怎么？
記得是這樣就行了。
好吧。
而他們要等待的守衛也在下一刻于峽谷上方顯露了身形。
索爾塔恩·沃·布隆、巴拉巴斯·丹提歐克帶著意想不到的第三個人出現在了這里。
基因原體的視力本身就很好，即使是被拉彌贊恩影響的情況下也是如此，所以他的目光在他們剛剛出現的時候便掠過雷云般灰色的動力甲、狼皮披肩、環繞著雙眼與鼻梁的那些纏繞繩結般的刺青，一直延伸到那張其實還頗為年輕的臉孔上，“野熊？”
這三名軍團戰士遠遠看到了這里詭異的情形，立即毫不猶豫地直接從數百米高的懸崖上跳了下來，他們的反應堆背包與腿甲與懸崖的山石摩擦著發出吱吱嘎嘎的粗糙摩擦聲，直到他們在峽谷底部像是崩落的巨石般穩住身形，接著就立即朝他們奔來。
“大人！”“父親！”
“啊，你們來了。不過他怎么來了？”鋼鐵之主問，“我記得我只給我的三叉戟提供了峽谷外的降落坐標。”
“我們下了風暴鳥之后便按您說的直接過來了，大人。在路上索爾塔恩說他聽到了大地警告他不要靠近峽谷，峽谷里很危險，石頭還說還有個可疑的人也在附近晃悠，于是我們決定先排除一些危險，就順藤摸瓜逮住了這個小子。”
“我是基因之父選定的侍從與雙足，這是我的責任。”野熊說，他的聲音仿佛始終帶著一絲野獸的隆隆低吼，“我感到此地有強烈的責任在召喚我！”
馬格努斯此時已經將阿澤克·阿里曼塞回了自己的身體里，穩固了他的靈與肉，但傷口上那柄奇異武器造成的靈能回響并未完全消除，只能說是暫時處理完畢。他有些惱火地站起來，不是很情愿承認這個宇宙里還有些東西是他在被禁止汲取更多精純的原初混沌之力后無法做到的。
“好了，馬格努斯，這也不完全是你的問題……我猜這和阿里曼自己的體質也有關系。你看，顯然野狼的符文牧師們也被那把武器傷到了，但他們所受的影響就沒有如此持久。”
既然這樣一個合適的臺階已經被鋼鐵之主這樣直接送到了鼻子底下，此時猩紅君王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就顯得有點太侮辱他的智商了，于是他就坡下驢，表示這一定是芬里斯蠻子們皮糙肉厚，阿里曼此等從事精細預言職業的人才更容易受到這些混沌之力的影響也是正常的。
隨后他的獨眼舉目向野熊看去，隨后驚訝地又看了一眼。“我覺得他是對的，佩……圖拉博。我看到了極其濃厚的命運絲線連結在這頭野狼與……奧爾穆茲德？……之間。”
“我倒是看不出，”鋼鐵之主挺誠實地說，“不過野熊從頭到尾一直在擊破它的謀劃，他要加入進來倒也不是不行。你能起個守密與服從的誓么？野熊？”
“當然。”那芬里斯的漢子認真地低吼著，用著他們族群中最為正式的芬里斯儀式語言，“我以埃特與自身的名字起誓，我將遵循我的誓言，聽從頭狼……”
黑白花牧羊犬打出一個名字。
“……頭狼與鋼鐵之主的命令，對我今日在此地所見所聞所知一切守口如瓶，直到我，比約恩，臥在紅雪上頭，去到黑暗的下界為止。”
“……？誰？！什么？！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一個讓我精神一振的音節！”
鋼鐵之主身上那一直如深淵下潛伏的未知巨物般寧靜停滯的氣勢突然高漲起來，他的冰藍色雙眼像是被點燃一樣灼灼盯緊了這頭年輕的野狼，“你再說一遍你自己的名字發音？！我的天吶！我們一直在跟著卡斯佩爾……對！他一直在用低哥特語稱呼你是嗎！你再說一遍你在尤維克語里叫什么名字？！”
野熊看起來挺迷惑，但名字就是名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聳聳肩，“比約恩。”他說。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一瞬間，不光是峽谷中的人們，軌道上的艦隊中的那些智力與知覺最為敏銳的人們也都奇怪地抬起了眼睛，一種智慧的明悟與對正在做的事情的確定性開始順著他們的神經流淌，即使在一萬年后，鐵血號上的幾位相關人士也都感到輕重不一的力量暖流沖刷過他們的全身，安全、確定、穩固、秩序……
“難以置信的……力量余波。”帕拉斯摸著自己的手指說，“即使是通過亞空間觀看也能傳遞到我們這里……”
“那看來這小子一定在我們之后的宏大命運之中有非常重要的一席之地了。”黎曼·魯斯若有所思地看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比約恩。“我本來就已經看中了他的，顯然，我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而另一頭，某位早已對斷爪比約恩的大名如雷貫耳的圖書管理員在確定了這個名字后欣喜若狂。
“比約恩！啊哈哈哈！比約恩！！！”鋼鐵之主用一種略顯笨重拙劣的步態沖到芬里斯之子面前，用一種讓野狼渾身炸毛的熱切目光親親熱熱地把他從上到下看了個遍，恨不得把他細細拆做臊子看過一般，“嗨呀！比約恩！嘿嘿，比約恩！”
剛剛還如此凝重懸疑的氣氛已經全都被這種嘿嘿傻樂的空氣所打破，不但馬格努斯又露出了“臥槽這個傻不拉幾失態的家伙是誰快還我英明神武四哥和超勁霸強的大能啊！”就連頂著奧爾穆茲德那淡漠的面孔的大魔都浮現出了一絲驚疑不定。
“考慮到比約恩現在是你的侍從和代步者，”拉彌贊恩美滋滋地對黑白花狗說，“四舍五入，他現在就是我的所有物了！你說是吧！”
在比約恩期冀的目光中，黑白毛絨的寒冬與戰爭之主非但沒有用它強而有力的肉墊將如此冒犯的兄弟拍進山巖，反而矜持地點了點頭表達自己的贊同之意。
因為沒有早來而沒有聽到之前那些勁爆兄弟發言的三位新抵達的阿斯塔特中有兩位也開始瞪起了眼珠子。
不好！父親的瘋病該不是在這會兒突然開始發作起來了吧？！是不是還變得更加嚴重了？看這瘋瘋癲癲對著太空野狼愛若珍寶的樣子！父親！您睜開眼看看！我們才是您的子嗣啊！父親！……這還有幾個其他軍團的兄弟要不要回頭封一下口？
補豪！鋼鐵之主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怎么歐瑟雷爾和奧恩都朝我拼命擠眉弄眼的？！啥意思？！讓我別動彈？還有啥叫四舍五入我成了他的所有物？！鋼鐵之主什么時候和頭狼關系這么好了？！
就在這兩邊各種牛頭馬嘴式互相理解的眉目官司和心理活動中，索爾塔恩·沃·布隆一言不發，沉靜地舉步上前，用手中一條細到幾乎看不清的鏈子捆住了變化靈，預備按照鋼鐵之主的命令押送它去它該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