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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間大廳頂部非常高闊，不規則但弧形的圓頂表明這是巖漿快速冷卻時在山體內壁上某處形成的一個空洞，這兒冷卻的巖體本來該是一個近似氣泡的形狀，但底部卻已經被大型熱熔工具粗暴但有效地修成了平整的地面。
在大廳最遠端的壁龕里，隱藏著那些頭頂發辮、手持銀色長劍的寂靜姐妹，雖然她們的能力對拉彌贊恩并不生效，但對馬格努斯還是能起到一些用處，最后，作為泰拉上尖端科技、火星鑄造與古老的神秘學符號結合的產物，她們作為帝皇的儀仗同樣很稱職。
福格瑞姆、圣吉列斯、禁軍、禁軍元帥與帝國宰相已經被全都派出去處理尼凱亞上為了此次集會而大量聚集的貴族與高級官員人群。
畢竟這些人之中有一部分還是不能簡單粗暴地處理掉的，必須經過精密的控制與洗腦；兩位原體與他們帶來的軍官和軍團戰士可以協助壓制已經蠢蠢欲動的野狼們；瓦爾多剛好在篩選人群方面很有心得，而馬卡多則剛好很擅長使用他自己的靈能力量從人們的頭腦中刪掉一部分卻不影響他們的正常思維和其他記憶。
一想到馬卡多剛剛在圓形劇場里主持了什么，現在帝國宰相又在親力親為地干什么，拉彌贊恩就忍不住想發笑。
他把自己靠進柔軟的椅子，環顧四周被美麗的金線織毯、機械神教的青銅設備或是其他家具遮住的石壁。
即使主人和客人都知道這里的一切人工建筑痕跡與人類工程偉力的代表——廳堂、通道、走廊、包廂、劇場、王座臺——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召開這場短暫的集會或是審判而臨時建造、之后就會被立刻廢棄乃至摧毀，但四面懸掛的精美織物、頂部垂下的一面面旗幟與燈火和其他一切在皇宮之中應有的奢華布置都沒有缺少。
這對帝皇與帝國來說或許意味著一種莫大的權力與榮耀的展示，能夠更好地烘托出帝國主人的地位與身份，但對拉彌贊恩來說，這顯示出一種處于人類最頂端地位的統治者對資源掌控的絕對分配權的耀武揚威式浪費——這還挺有中世紀貴族醍醐味的。
同樣的，據說由耀金和其他珍貴材料所打造的真一鎧甲在他頭部放射的光芒中閃耀，靈能的輝光再次在帝皇眼中閃爍。
直到在場的兩位人形的“基因原體”同時沉默，祂方才開口，仿佛正為吸引此刻的注意力而來。
這一次帝皇的聲音變得威嚴而深沉。
“集會對外已經宣布結束了，馬格努斯，我的兒子，你的千子軍團對靈能的依賴在之前引起了諸多擔憂。靈能是危險的武器，它既是工具，也是詛咒。我們必須對此有所決斷，否則將重蹈舊夜之覆轍。因此我已經做出了我的裁決，但顯然，你的兄弟有一些別的看法。佩圖拉博，我的鋼鐵之主，是什么讓對靈能不感興趣的你來到此地，并導致了如今的局面？”
抬起眼透過籠罩祂面目的金色光暈，拉彌贊恩可以看到一張黃褐色的臉孔，就像他在久遠過去的某個地方曾經看到過的、有無數演繹與衍生版本但全都有的那些特征一樣。
金色的桂冠下是黑色的長發，基本上，全都是直發而不是如地中海沿岸居民一樣蜷曲的發質；骨相更偏向于更加古典的血統，通常3K時代的人們只會在小亞細亞半島血緣最為古老的本地居民中偶爾看到這樣的相貌；那對眼睛則是……嗯……金色，蜂蜜色，或者多變的波羅的海琥珀色，不好說。
但當他接下來試圖更加仔細地打量的時候，帝皇垂下眼，咳嗽了一聲，再次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問題。
“‘佩圖拉博’，你擅自前來，不但擾亂了尼凱亞集會，迫使我們在此緊要關頭不得不對帝國中樞部門進行如此之大的重組行動，拖延了大遠征的進度，為了反對我對靈能與靈能使用者的裁決而鬧出如此之大的動靜，你對此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怎么這個時候又先提起這個了。你這雙標大王說這話之前敢不敢從自己臉上把這靈能打光先去了。”
拉彌贊恩在馬格努斯驚訝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斜睨著對方，似乎完全不受對方的威嚴或者任何情感所影響。
“發現拳頭大不過我，就要舊事重提？用這些事情來引發我的羞愧？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些？——比起用這些讓我體會到一絲絲愧疚的嘗試，或者考慮你剛剛去掉了大部分目擊證人的判決是否需要更正之類，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們不幸的兄弟‘魯斯’是否還能控制他的軍團？比如他今天帶來了多少太空野狼？他們現在還會如原計劃那樣安分么？你預留的人手是否夠鎮壓這么多野狼？我們不是應該先讓狼群被安撫下來嗎？”
帝皇似乎因為第一次面對如此流暢、毫無敬畏而且大大咧咧指點他做事的“佩圖拉博”陷入了片刻沉默，黑白花狗則保持著安靜，不斷地歪著頭并下意識地舔著自己濕漉漉的鼻子，而馬格努斯的獨眼在兩人一狗之間一刻不停咕嚕嚕地轉來轉去。
“對于如何一次性鎮壓野狼，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第十五原體嘗試悄悄挺起脊背。
“不，你不想。”“你不想！閉嘴。”
“噢。”
縱然有千萬般不愿與好奇，可一邊是雖然剛剛深深地傷了他心他卻還稱之為父的帝皇，另一邊則是剛剛冒著被父親灰飛煙滅的風險站出來為自己與子嗣說話的兄弟，這樣的紅白玫瑰（？）情況下，既然他們兩個達成一致都讓他閉嘴，那馬格努斯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閉嘴了。
——當然，不好說這里還有多少原因是因為目擊黎曼·魯斯這條對他懷恨在心的蠻族臭狗因為他的靈能扭曲真的變成了一條……呃，雖然香噴噴油光水滑而且看起來很優雅很紳士的純種狗這件事取悅了第十五原體，但人們可知的是，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內這位猩紅君王都一直笑瞇瞇地不生氣并且非常、非常好說話。
人類帝皇又把祂審視的目光轉向從劇場里被緊急帶到這里來之后就一直很沉默的黑白邊境牧羊犬。
——你爹這么看著你想干嘛？
——我不知道，閉嘴，祂從沒這樣看過我，但我見過祂這樣看……
——你的后頸鬃毛都炸起來了。呃，祂的眼神的確有點肉麻。我說你爹不會真的是喜歡你們變成狗吧。看看禁軍，他多喜歡他們。
——……拉彌贊恩，我暫時不想讓他知道我能和你說話這件事。
——這倒是可以，但你要怎么和他解釋我們兩個不能離開太遠這件事？還是說這個束縛現在不起作用了？
——它當然起作用！所以你我還是得呆在一塊。
“魯斯。”皇帝的聲音更像是嘆息，帶著一絲絲無奈的寵溺。黑白花牧羊犬這下連尾巴根的毛都炸起來了，馬格努斯驚訝地睜圓了僅剩的那只眼，而拉彌贊恩則暗暗翻了個白眼。
——我就說老東西一定是更喜歡你們變成狗！但是你們得會說話還要統率協調更多凡人與阿斯塔特軍團，所以最后還是把你們做成了人形！
——閉嘴！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興致勃勃地推理！
“吾兒，你如今可能聽懂我們所說的話語？倘若能夠完全聽懂，你便用你的右手叩擊三下桌面。”
然后他們便看到坐在臨時加高的座位上的黑白牧羊犬優雅地抬起右邊的前爪，修剪過的指甲準確敲擊了三下面前的桌面。
帝皇點了點頭，似乎頗為欣慰，而馬格努斯的皮膚已經變成了極為愉悅的紅褐色，他的獨眼藍得像是明媚晴天下得大海，笑容幾乎溢出了他的嘴角。
“吾兒，汝之子嗣今日前來幾何？他們之中又是否有此刻汝首先想見之人？汝可用此物與我們交談。”
隨著帝皇的話語，輕柔的反重力馬達與翅膀拍打的嗡嗡聲，頭部是銀色嬰兒面容的天使機仆輕盈落在牧羊犬面前，為他放下了一座機械教使用的輸入鍵盤與一個輸出屏幕。
——這相當反人類的玩意兒怎么現在就有了，理論上這不是應該在國教興起之后才搞出來的嗎？我還記得基里曼每次看到都特別討厭它。
——很顯然，因為這些裝了內置迷你反重力引擎的嬰兒是作為一種獻給皇帝的“貢品”而投入使用的，既然不是泰拉與帝皇改造的，那么他們的手現在就被認為依然算是干凈的。你有沒有注意到它們的面具雕刻風格與整體的改造風格？其實有種微妙的異域情調。不是泰拉或者火星的手筆。
——確實，雖然第一眼還挺像泰拉制造的但有點出入……等下，符合這些條件的……難道是努凱里亞！那兒的貴族在生活中運用反重力引擎似乎是特色！而那些所謂高騎手奴隸主非常喜歡這套人體改造調調！我記得好像有些高騎手就被描寫為帶著這種東西！
——所以，你瞧，祂找到并帶走倒霉的安格隆外也不是沒有任何附帶的禮物的。至少努凱里亞在之后為他送上了這些貢品，我打賭相關的技術現在正在火星或者泰拉接受驗證和實驗，現在他們將這些已經做好的飛行機仆當作類似墻壁上的裝飾鹿頭或者傳令官，顯然用得很順手，你以為伺服顱骨的小型化技術是如何在一萬年后遍地開花，可以讓人大量攜帶的？
——……這就完全說得通了啊！等下，這豈不是說在這兒我們可能會遇到那個悲慘的安……
——對。但先別說這些，既然你已經來了這兒一段時間了，那么你知道魯斯這一次的尼凱亞帶了多少狼崽子來么？雖然我也可以裝作完全失憶并失去交流能力，但我不覺得對太空野狼裝這套會是個很好的主意，此刻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失去對這群野狼的控制力，因為搞不好他們做得出試圖直接把我掠走帶回芬里斯的行動。
——呃。你這么一說還真有可能……應該是三個大連，太空野狼第一大連、第三大連和第五大連。第一大連的頭領是岡恩……岡恩這個怎么讀來著，岡恩納岡希爾特？第三大連頭領是歐葛威，第五大連則是斯卡森。他們應該還各自帶了自己的符文牧師。說真的，馬格努斯和千子們怎么連當場揪住野狼自己的符文牧師這件事來反擊都不會？符文牧師不管怎么看也都算靈能使用者啊！這不五十步笑百步嗎？
——顯然，馬格努斯那個本來就非常單線程的腦子在這個時候不是已經被氣急成一團亂就是有人故意讓它變得一團亂了，但你的出現又讓他的腦子因為注意力轉移重新冷靜下來。順便，你的情報收集挺到位的。太空野狼們私下交談的時候甚至不會使用低哥特語，他們使用芬里斯的尤維克語與沃爾根語之類的土話，你能聽懂？
——我其實只知道野狼們來了這三個大連，頭領的名字則是LOGOS里自帶的第六軍團軍官的名單，我剛剛是念出來罷了。你的動力甲資料庫真是幫了大忙，因為我到這兒的時間只夠我去找到也速該談話，而不足以讓我去把野狼們的壁腳聽個夠。老實說，我模模糊糊記得這里有個隸屬于野狼的凡人記述者非常關鍵，但我記不起來更多，而你的動力甲里也沒有對凡人更進一步的資料了。
黑白牧羊犬一邊開始在鍵盤上敲打出“三個大連”的字樣，一邊聽著拉彌贊恩告訴他的這些事，狗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沒關系，如果有這個人，我們很快能知道的，你看，這就是冒充魯斯的好處。我會要求他們把今天帶來的記述者一起帶來見我。
于是，從劇場的變故開始后，就在劇場之下的暗室內變得極其騷動不安、難以安撫的太空野狼們——特別是諸位頭領帶來的符文牧師那種天塌了的感覺尤為強烈——終于在忍不住要沖破兄弟軍團的防線之前被告知，他們可以推舉值得信賴的頭領，以及黎曼·魯斯選定的人一道去謁見他們“出了一點問題但還可以交談”的基因原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