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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真是上了秤千斤都擋不住啊……”
撮著牙花子，無視了身下被他和他現在的著甲體重壓得發出了可怕的不堪重負的摩擦聲的椅子，拉彌贊恩習慣性地翹起了腳靠在椅背上，把最后這張寫完的草稿紙舉到面前仔細打量上面最終被列舉出的數據。
雖然他這次也帶來了數據板與相關的設備，但有時候筆尖沙沙在紙面上移動的觸感是無法替代的，尤其是人們需要嚴肅的沉思時。
凱莉芬妮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慢慢喝著由丹提歐克為他們二人送上的一種濃郁的可可味熱飲—在老婦人端莊得體的微笑之外沒有人能看清她心里的想法——除了她在丹提歐克來的時候額外地輕聲問了幾句原體日常的起居飲食，還有這熱飲是否是他常喝愛喝的之類便沒有再說過什么。
而兩位三叉戟早已悄悄離開，前去監督新的合成氨工廠與相關配套的建設——因為帝國如今有“钷素”這種不講道理而且到處都是的燃料與原料，所以拉彌贊恩只是嘗試著把合成氮、磷、鉀等肥料與除草劑等農藥的要求輸入鐵血號上的懸浮腦子集群——
嗯，這幫只剩腦子在那吵吵嚷嚷的歐姆彌賽亞原始信徒確實對鋼鐵之主恨得牙癢癢的，拉彌贊恩也確實沒有佩圖拉博那樣精妙的技術和手法能進一步把他們處理成只保留知識不保留情緒的好用沉思者，但這不妨礙這些腦子里總有人愿意輸出一點知識換取一個可能再造身體的承諾的——還真有一些機械神甫認為這樣的思考環境純粹而有助于心境，但即使如此，他們也有弱點可以被拿捏：“如果不幫我，我就不把你們思考出來的論文署名寄到你們要發表的刊物上去！”
你看這事兒辦得。
最后這位鐵之主如愿以償地拿到了大量機械教改造死亡世界星球時會用到的一些“小技巧”，你看，忠實的神甫們絕不會在面對可惡的不敬神也不尊重火星的叛逆皇子面前泄露教派的神圣秘密！但一些私人小技巧就……屬于個人研究領域的一些小習慣，個人小習慣不算歐姆彌賽亞的神圣知識……
隨后這些“小技巧”在經過藥劑部與鐵匠們的審核過后便用于建造新的配套化工設施與必要的機械上。經過全球大摸底，現在已經確定了這個地方的發展尤其畸形，少數巨型工廠幾乎完全為軍團的武器裝備服務，其他農業、輕工、日化等產業拉彌贊恩很難形容，只能說它們是神奇地用古希臘城邦、中世紀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各種東西摻入極少數宇宙航行文明流入星球上的成品做出來的難以名狀的一坨。
也就是說，一個人在這里假如落地就試圖搞點從農民和農村開始的改革，先不說是不是可能睡夢里就被大字不識幾個的村民們燒了獻祭給本土神，就算能搞定文盲拉起隊伍也真的可能會遭遇“村鎮領主向您分享了核工業時代的武器知識——正在使用激光槍向您射擊”這種令藍色軟體怪十分樂呵的情況。
——這么說來其實老哲人弗拉斯圖對女兒們出去工作有人身安全問題的擔憂倒也不無道理，畢竟你出城的時候也不能知道對面顫巍巍搶劫你的老太婆手里是不是有兩把祖傳的槍啊。
這要不是他此次歸來帶回了兩個遠征艦隊的十幾萬鋼鐵勇士，那恐怕這些大刀闊斧的推進還真不會這么順利。
但現在嘛……就像他說的，在這個沒人擁有私人飛船的星球上，他的軍隊就是他所有話語的最好擔保。
而隨著更多在十年內乃至最近一批一年前才被征召的鋼鐵勇士們回到家鄉，各處怨恨的話語迅速減少了，治安狀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明顯改善，而一群新的呼聲開始逐漸蔓延起來。
拉彌贊恩頭疼不已地想到，要怎么和這群抱孫心切的父母解釋他們的兒子在生理上沒問題甚至比他們都要強壯高大但是在精神上對他們的青梅竹馬或者父母看好的相親對象現在完全不感興趣了這件事？
——以及更讓他擔心的是，這要解釋起來是不是還要牽扯到一個更加難以啟齒的問題：“其實你們的兒子都已經是我的兒子了，我有幾十萬兒子散布在銀河各地，但不能讓他們給你們留個孫子。”
——這這這！要怎么說出口啊！
唉……雖然凱莉芬妮說別擔心，她已經著手開始從學者、詩人、神廟女祭司與河邊山坡上洞穴的婦女們那兒挑選代表商談此事并會不日派她們到各處去宣講了。
“這類型的事務在傳統的奧林匹亞確實不太適合你這樣的偉男子太深入地關心，”她這樣說，“這時候就該是我們出場啦。放心吧，我會確保她們不理解錯你要傳遞的意思的。”
前女僭主現奧林匹亞執政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明晃晃地寫著“你這個處男兼不怎么信神的人就別插手這種教會家庭事務了”，而某位理論完全壓倒實際的人發現自己很難張口朝凡人們解釋自己其實略懂這方面的知識而且其實很關心人口的增長速度。
其實一定想要試試要個自家孩子的話理論上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人工……但這種話不在藥劑師兄弟們取得民眾信任、相信這幫穿著戰甲帶著手槍和鉆機看起來非常兇殘能鉆開人腦袋的醫生其實（雖然都是緊急培訓的凡人醫療知識）治病救人挺專業之前根本說不出口啊！
而且天殺的他才招來一臉天塌了的索拉卡問過，得知光榮的阿斯塔特藥劑師協會沒有研究過“阿斯塔特手術完全完成后是否能留下正常人類后代”這種項目，現在他們必須當場為奧林匹亞人民的子孫后代立項才行。
不過，索拉卡也說了，很有可能這事最后還是不行的。但總歸要試試嘛！哪怕試試就試試！
所以感謝凱莉芬妮姐姐的善解人意，他撰寫了一些想得起來的知識又努力在LOGOS里搜了一些，并尷尬地將它們放在信封里，在凱莉芬妮回去休息之后才命人送去了她那兒。
或許佩圖拉博反而可以自然地面對奧林匹亞婦女與父母大談那些專有名詞與利害關系，但拉彌贊恩在不到萬不得已之前還是想略給自己留幾分薄面的。
“見鬼！我也要臉的啊！誰會去親歷親為管這些小事！這都是凡人總督的事務！我們冊封他們不就是為我們管理這些瑣事的嗎？！但我的臉已經被你丟得差不多了！你這蠢貨！”
——白鴿子眨了眨眼，拍拍翅膀，藥劑師實驗室中響起了某位藥劑大師飽含怒意的低吼：吊瓶、滴管、試管、水槽、廢液池等等有水平面的地方，都被分成了兩半。
“這種奇跡就別在這個時候拿出來顯擺了老登！它并不能挽回任何面子！你什么時候把拉彌贊恩原樣帶回來？！”
“咕咕——？！”
“從這些已有的信息中羅列出來才會覺得更加奇怪……”
拉彌贊恩眼前的羊皮紙上現在寫著一些表格。
左邊寫著他對烏蘭諾大捷的已知信息。
有多少泰坦和星界軍軍團這種事情他根本不可能記得，而是否有導航員、星語者、火星鑄造將軍等人到場也是完全不清楚，他能記得的是如下這些：
當時有十四個軍團與九位基因原體到場，幾百萬星界軍和他們的載具以及無數艦艇進行了數月的徒步行軍，包括帝皇幻夢、復仇之魂與山陣號應該都抵達了那里。
為什么呢，因為九位出席了烏蘭諾大捷典禮的基因原體與他們的子嗣們分別是：
第三軍團，帝皇之子的福格瑞姆；
第五軍團，白色疤痕的察合臺可汗；
第七軍團，帝國之拳的羅格·多恩；
第九軍團，圣血天使的圣吉列斯；
第十二軍團，吞世者的安格隆；
第十四軍團，死亡守衛的莫塔里安；
第十五軍團，千子的馬格努斯；
第十六軍團，荷魯斯之子的荷魯斯；
第十七軍團，懷言者的洛嘉·奧瑞利安。
而對剩下的到底是哪五個軍團沒有明面上出席的原體，只是派來了代表，又是哪四個倒霉蛋直接被一句“正在遠征無法趕回”帶過了而實際上其中有人根本沒有接到通知這事，相當微妙，因為除了少數幾個人，大多數原體此時都還維持著表面上的禮節，只要接到通知就算在打仗，多半也是會派人飛過來的。
就像是實際上所有人中只有佩圖拉博一個人好奇，并研究過自己大約是具體哪一年在實驗室出生的，在他之前之后都沒什么人去細究過這里面的信息一樣，屬于沒人拿上秤根本無人在意的內容。
而現在當這些出席名單全都被事后知情者提前列出來并試圖研究一下里面蘊含的可能有幫助的內容的時候，就顯得特別沒法說通。
根據拉彌贊恩依稀記得的、在這件事后的某些談話和事件可以合理推測，鋼鐵勇士與午夜領主兩家大概率不知道這場典禮的舉辦和具體內容，也沒有派人來（當然科茲就算預知到了估計也未必會來就是了）。
而鋼鐵之手的費魯斯·馬努斯在之前阿庫爾杜納和其他人的葬禮上與福格瑞姆談話的時候，很明顯是知道戰帥選舉的事的，并且他曾經打算競爭戰帥一職，那么既然福格瑞姆在這里，鋼鐵之手如果真趕不回來，因為福格瑞姆的緣故派代表來參加也很合理。
而阿爾法軍團如果沒有派人出席這種場合則更加不應該，合理的推測是他們的名單也被包括在在場的軍團中，但他們的基因原體一直神出鬼沒，沒有公開露面同樣很合理。
第一軍團……按照他們的原體受帝皇寵愛的程度與萊昂·艾爾莊森此時的心態，只派來代表出席祝賀但萊昂本人沒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做法。
那么，就還剩下太空野狼的黎曼·魯斯、極限戰士的羅伯特·基里曼、火蜥蜴的伏爾甘、暗鴉守衛的克拉克斯這四人需要結合實際判斷情況了。
黎曼·魯斯的太空野狼們的作戰與軍團風格很有可能促使他們遠離烏蘭諾這樣的場合，而且魯斯本人對自己的定位有些看法，加上他與荷魯斯是最先認識的兩名兄弟（不算阿爾法的話），魯斯接到通知但本人沒來乃至整個軍團都沒來的可能性并不低。
羅伯特·基里曼不用說，以十三弟的情商只要是接到了通知，但本人趕不回來，那就一定會派來代表出席……至于他們其實沒給他發通知……有可能嗎？
火蜥蜴的伏爾甘……火蜥蜴在他的印象里似乎一直處于人數不豐的狀態？他們的人數雖然有之后伊斯塔萬五號的登陸場大屠殺造成的銳減問題，但伏爾甘之子從來都不是以數量著稱的，那么火蜥蜴的話沒接到通知與只派了代表都有可能。
而暗鴉守衛的克拉克斯與伏爾甘同理，此時克拉克斯應該是最后幾名被找到的原體之一，但拉彌贊恩對神秘的暗鴉守衛真的不熟悉（否則也不會慌得不行直接把萬納斯搞成了認錯爹的雛鳥），他不確定此時克拉克斯與他子嗣們的戰役情況與具體狀態，但克拉克斯的情況應該也是只要接到了通知來不了也一定會派代表的。
所以……這個時候就要拿出另一張，有關尼凱亞會議的名單情況來做對照了。
因為這兩者是前一年與后一年發生的事，在目前的銀河旅行尺度上可以說是相當接近，如果能抽空來參加烏蘭諾的大捷典禮，那其實大概率就能接下來直接去尼凱亞上參加尼凱亞會議。
因為這里，拉彌贊恩特意標注了一個點：尼凱亞的坐標位置極其偏遠，必須依靠帝皇本人的靈能信標導航才能抵達，以及，帝皇此時非常著急要趕回泰拉進行他的秘密違章隧道挖掘工作，那么尼凱亞會議的時間注定不可能距離烏蘭諾太久，甚至很可能在烏蘭諾大捷上，帝皇宣布退出大遠征，封荷魯斯為戰帥之后，對各軍團內的智庫成員尤其是千子的不滿和指控便立即因為他的退出而爆發了。
而尼凱亞會議明面上（不包括隱藏身份的原體與軍團成員）的出席名單中有哪些名字是重合的而哪些是新出現的呢？
重合的是福格瑞姆、多恩、圣吉列斯、莫塔里安與馬格努斯，其中馬格努斯似乎依稀記得還是被隱瞞了一些東西，他是最后趕到尼凱亞的。
而新出現的名字是黎曼·魯斯與科沃斯·克拉克斯。
……況且……
根據他之前裝作無意對弗里克斯的詢問得到的回答來看，佩圖拉博之前的確是為帝皇畫過一份美麗宏大的劇場圖紙，但據弗里克斯所言，送去的時候他只知道這份圖紙是預備作為帝皇建造新劇院時使用的。沒有人說過有其他用途。
拉彌贊恩的目光在兩份名單與寫滿的標注上來回移動。
“……總不見得其實是多恩與魯斯在尼凱亞上，按照佩圖拉博的圖紙造了尼凱亞會議的審判劇場這么荒謬的事情……吧？”
藍色軟體怪物的狂笑聲與黑白花鋼鐵之主的怒吼聲同時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