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為帝國服務。”那個褐色眼珠的佩圖拉博說，“但你捫心自問，為什么你也很自然地就相信了‘帝國’能做到我們這樣的秩序度呢？”
當考爾的主人格真正意識到一直被他下意識忽略的“佩圖拉博”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時，他已經重新投入工作的七萬多個子考爾就像是炸了窩的信息構成的蜂群一樣從他的九十九復數思維擬態層中轟然起飛，露出了下面被精巧而不易察覺地扭曲變形的底層心智層的數據。
統御大賢者終于看到了源還修會的賢者借由某些很勁的飲料對他的加強數據核心做了什么之后，他略微惱怒地站直了他的鋼鐵與有機物混合形成的爬蟲身軀，他充滿了異形科技的鋼鐵與血肉混合的軀體伸出無數武器與護盾，顯然剛剛進來之前他交出來的東西只是滄海一粟。
“真是的，好哇，我，貝利薩留·考爾！竟然會被亞空間的力量欺騙！真是個大驚喜！這么說，連伽利波·德西瑪也是你的走狗？太遺憾了，他擁有這樣的頭腦與調酒品味卻甘為混沌的鷹犬。”
“呃。”坐在辦公桌后面的那位原體謹慎地按了按書桌后面的按鈕，大賢者的探測器告訴他有一些同樣很異形但比他所知的科技更加高深而無法被觀測到的科技護盾正在把他們兩者分隔開。識到了不對勁，“你……”
“他不是人，我的主人。”
原鑄之首開口了，與此同時這位不尋常的戰士在自己的拳頭上凝聚起了一團亮眼的紫色靈能，周圍空氣中的粒子在他力量的沖擊下形成了一團不規則的五彩泡云，優美的釉質地板開始在他腳下震動——卻沒有如通常石材那樣龜裂，它們的確是禮貌地裂開了，但只限于表面薄薄的一層，被裝飾的材質下面露出了險惡的無光烏黑與流淌其上的銀色反光，這讓首鑄頭盔后丑陋的面容仿佛變得更加苦悶了。
“怎么說？首鑄。必須承認，你的生體氣味采集器有時候確實比機械造物更具備聯想能力，看來我給你做的強化手術效果不錯。”
這高大的灰甲戰士沉默了一瞬間，接著開口，“我的嗅覺器官告訴我，這是一只雄……”
“閉嘴！”在他對面的第四原體的靈魂仿佛被踩了尾巴般咆哮起來，就像是突然站在一個風洞前一樣，海量而高速的協議數據流從對方身上爆發而出，狂暴地轟擊著考爾與原鑄之首的動力甲的鏈接回路。
“哈！太空死靈的科技！我對此……”
“當然，你當然會對此很熟悉。因為這原本就將是你偉大事業的一部分。”
那個褐色眼睛的佩圖拉博獰笑起來，沒有別的形容詞可以代替這個詞匯，他就像是耐心的獵犬終于捉到了一只等待很久的兔子，而那個藍色眼睛的則坐在辦公桌后，專心傾聽著對話并來回打量正在對峙的二者，并且明顯對原鑄之首灰撲撲的外表表現出了極大的關注。
當龜裂地板下流淌在黑色石頭上的銀色金屬中開始浮起仿佛是各種形狀的線條燈光般的瑩瑩綠色時，忠心耿耿的原鑄之首悶哼一聲，他那澎湃的靈能之力剛剛還造成了肉眼可見的空氣中的異常，現在卻像一個真的泡影般忽然消失了。
“是黑石，主人，我的力量被限制了。”原鑄之首伸手去拔他的武器，他高大的身軀微微躬下，顯示出他預備爆發的動作。
“什么？這不合理，這個辦公室內的許多東西都不可能與反靈能力量兼容……”
“那只是你的見識淺薄。你根本不了解太空死靈科技。”
佩圖拉博BC似乎對能用這句話來打擊考爾有一些超出他平常興趣的愉快，作為（自認為）最熟悉他的人之一，拉彌贊恩意識到，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曾經發生在眼前兩者之間，但就他本人來說，直覺上他倒是對那個灰撲撲的大塊頭更感興趣——這個想必就是原鑄之首吧？
“我擁有一整間實驗室中從上百顆星球中獲得的太空死靈技術！人類之中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如何使用它！你怎敢如此侮辱我和我天才的頭腦！”
“這種話是可以這么大聲說的嗎？還是說因為發現我們這兒不屬于帝國你就說這么大聲了？”發出疑問的是拉彌贊恩先生，而佩圖拉博BC卻似乎聞言更加愉快了。
“獲得？你說得好聽，總是批評你的教友們不思進取、只會考古和墨守成規，但你怎么不說自己掘開了上百顆墓穴世界偷走了里面的死靈科技？你這個小偷！你甚至在自己身上使用它們用得如此之多，太多了，確實，它們很好用不是嗎？貝利薩留·考爾，你還沒有發現嗎？你一直如此驕傲、自負、自信、認為自己永遠正確，并認為自己是個天才——好吧，你確實是，但你還是太自負了。”
“你憑什么這么說？自負是形容乏味的平庸之人的，而我自負是因為我是貝利薩留·考爾，貝利薩留·考爾有資格自負，因為我就是歐姆彌賽亞的首席代言人！”
統御大賢者的日冕炮此時已經充能完畢，他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朝著詭異的佩圖拉博雙生體開了炮，同時看似要沖向辦公桌的原鑄之首拔出了大腿上的相位戰斗刀，沖向旁邊墻壁上的暗門，并一刀插了進去，相位刀刃閃爍著重新排列了物質與空間的結構，隨后從墻壁中浮現出來的這扇門便被原鑄之首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無視了攀爬并開始嚙咬他手甲的流動金屬，用力扯開一條縫隙后又抬腿蹬開了側面套房的房門。
“主人！這兒！”這高大的戰士喊道，同時抓住貝利薩留朝他伸來的機械觸手，開始帶著他的主人跑向側面套房看起來似乎怎么設防的其他出口。
哦！他真的比我之前想象過的都要有力啊！難怪菲利克斯他們在書里會說他是‘考爾的怪物’，佩佩，我們要得到他！主要是我突然想起來了，不能讓考爾帶著他亂跑！原鑄之首的基因種子這一次絕對不能落入法比烏斯·拜爾的手里！
這有點難，但你想要得到他，毫無難度。邊境牧羊犬在他們兩人的心靈中冷哼，貝利薩留離開火星已經太久，他又在自己身上裝了太多的死靈科技補丁。你看著吧，很快我便會施展一個讓他聽命的魔法。
說起來這又產生了一個我沒來得及問他的問題，即他一萬年中大部分時間都在銀河中到處挖墳掘墓的是怎么確保他留在火星的設施在他人不在的情況下沒人進去查看也沒人發覺他在干嘛的？就算是全自動化生產，這可是數以十萬起步啊，超長期超大量的冷凍休眠艙與反復的手術，這幫學術辯論恨不得讓對手物理湮滅的火星機油佬就真這么恪守道德沒人去查看和發覺他在干什么？
……別想太多，想點好的，這下他做的這么多好東西我們可以從中截留一些了。
那我們沒留下的那部分……？
當然還得送去馬庫拉格交付給身負重任的基里曼，哈，誰讓他得必須走完這“朝圣之路”（CaminodeSantiago）呢？光靠他現在的子嗣數量確實還不夠喂飽貪婪的銀河。
啊……唉，不過這不是剛好嗎？我們正好也可以為康拉德的子嗣們補充一些新血或者帶點基因種子和原鑄技術去了，我隱約記得他們一直苦于無法補充足夠的兵員，科茲現在又無法為他們提供來自原體的基因種子，但瓦列爾在藥劑師技術方面相當出色，他應該能學會原鑄技術。我想想啊，最好再送點載具跟風暴鳥之類……
你怎么不說話了佩佩寶貝？
佩佩？
讓我忙完眼前的事再說這個！
哦。哦。好。
“可悲的迷失靈魂的集合體，在無數次非法的大腦增強術中釀出了你這樣的怪物。但你早就死了，貝利薩留，而現在的你不過是一個不愿意死去的人的幻影所驅動的執念，這一點上來說，你還能做出這些原鑄星際戰士和裝備確實也無愧于將你構建而成的那些天才學者的頭腦。”
褐色眼睛、蒼白皮膚的高大原體大步走向被踢開的墻壁上的門洞，那兒的考爾與他的造物已經發現這里的門和墻壁全都經過了超規格的強化，有人不惜成本地在墻體內嵌入了相位力場發生器，扭轉了它們的武器屬性，讓任何落于其上的攻擊都變得完全無效。
“你還好意思說我是怪物？！倒是一個什么樣的瘋子會把自己的辦公室隔壁也裝修成比宇宙戰艦的反應堆室還要堅固的地堡啊？！”
他指著他剛剛朝之開了一炮的看似透明脆弱的落地觀景大玻璃窗，這看起來一拳頭就能搗碎的輕薄透明的花窗硬生生近距離吃了一記輻射高溫，卻只是在他的熱成像視覺中顯示溫度升高了二攝氏度。
“這是什么材質？！這完全可以用來制作反熱熔裝甲！如此完美的高溫防御！你竟拿它來做觀景窗戶！暴殄天物！你才是怪物！”
大賢者舉起他唯一的血肉手臂表示他的難以置信，而原鑄之首面對越來越多的敵手擺出了防御的姿態。
他獨自一人，看起來依然非常苦悶但冷靜地面對著從打開的壁龕中一個接一個亮起的藍色目鏡：這間溫馨的休息室兼小餐廳周圍的雅致墻板中隱藏著整整一隊鐵環機兵，它們的身高甚至要超過原本就高于普通星際戰士的首鑄，這些機兵全副武裝，風暴盾與雷霆錘的組合在這種密閉小空間里看起來壓迫感十足。
“服從，或是死亡。（Obeyordie.）”
機兵們的擴音器中播放出了單調而毫無感情的機械合成音，整齊劃一，隨著他們鋼鐵的腳步的逼近重重敲打在每個人心頭，“服從，或是死亡。（Obeyordie.）”
顯然貝利薩留·考爾并不是什么柔弱的等閑之輩，佩圖拉博BC這短短的幾秒鐘內在自己的駕駛艙內看到了無數次對他的機兵代碼群的各種大膽的騷擾、游走、進擊甚至試圖使用自己的代碼數據包裹住這些與他本人頭腦相連的機兵——
（古泰拉粗口）！拉彌贊恩！！！！！端口怎么依然在線——？！
接著大概就連帷幕之后的存在們也恐懼地嘶鳴起了一剎那。
接著原鑄之首在震驚中看著不可一世的貝利薩留·考爾統御大賢者忽然全身僵硬，接著他身上所有的報警燈光與報警器蜂鳴音都尖利地響起，各處冒出了過熱的蒸汽、有什么鉚釘迸裂的細碎聲響，更糟糕的是，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但是可疑的過期蛋白質開始逐漸熟化變性的味道——它們來自考爾的紅袍兜帽之下。
“你做了什么？！”
“（奧林匹亞粗口），看看你（奧林匹亞粗口）做了什么啊！”
屋子里還能自主發聲的唯二兩個存在同時咆哮起來。
“見鬼。”佩圖拉博BC說，“你想救考爾嗎？那就聽我的吩咐。”
“我怎么知道聽你的你就一定會救他？”
“你當然可以選擇認為我在撒謊或者選擇不配合的反抗。”佩圖拉博BC的聲音冷酷得像是絕對零度下的冰寒地獄，“但告訴我，如果我說我都救不了貝利薩留·考爾，那你認為你可以嗎？”
高大的灰甲戰士沉默地思考了一下。
在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之前，對面的褐色眼睛鋼鐵勇士原體的雙生體又開口了。
“我知道你一直非常非常痛。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要的東西是什么。以及你對考爾有何看法。”
原鑄之首霍然抬頭盯著他。
“我還知道你已經為考爾工作了多久。”佩圖拉博BC自顧自說著，匆忙地轉身抬腿奔向他身軀所使用的辦公桌。“別忘了，考爾一開始想復制制造的東西并不是你或者原鑄星際戰士……”
他頓了頓，“他從一開始想嘗試制造的就是‘基因原體’。”
佩圖拉博BC為他在辦公室中的所見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