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變成光的占星者
字數:2343
“嗚呼!我想我正在成神。”——古羅馬皇帝維斯帕先的臨終遺言
“好吧!咱們就算你這回機靈地沒有踏入饑渴者為你準備的這座陷阱……那么接下來還有哪些呢?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基里曼,那綠胖子在七個月之后就該在你心愛的奧特拉瑪小王國中散布一些可愛的富有宗教氣息的瞎子瘟疫,好讓你在成為神的影響力上更進一步,同時也為他收割更多痛苦的靈魂與潛在的信徒了。”
在以灰騎士的威名與兩位基里曼顯而易見的一致聯手下,這場盛大的閱兵式好歹是得以用相對正常的方式收場。
現在羅伯特·基里曼已經回到了他忠誠的赫拉要塞,才回到這里,他便花了不少時間一對一地讓包括卡爾加在內的高級軍官們與其他人和他進行非常私人化的交談。
原體的魅力與姿容無人能及,基里曼與每個人的談話都令對方(再一次感到如此熟悉地)如沐春風。
他恰到好處的音調、語氣、神態、引導、安慰或是展露出對方最想看到的一面的談話很快讓動蕩的人心安定下來——盡管當時被尤利烏斯也同樣如此灌了一套迷魂湯的高級軍官們到最后全都痛哭流涕跪倒于地,懇求原體原諒他們的罪惡,他們只想從真正的基因之父那里獲得他們應有的懲罰,懲罰他們沒有能夠守住父親的身軀、懲罰他們粗心大意,又因為過于想要留住父親而受到了蒙蔽,竟將他人認作父親的顯圣。
對這種子嗣也多多少少沾上了國教那套思維風格的情況基里曼雖已有心理準備,但當真親自面對此刻來臨,他所熟悉的戰團運作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中被扭曲成了另一幅似是而非的模樣時,他發現這讓他憋屈得幾乎要咆哮得感覺已經不能用如鯁在喉來形容了。
但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后續問題,他只能盡力把臉部肌肉扭曲成和藹威嚴的笑容,同時盡量用不會造成誤會的話語和語氣來安撫每一個人,同時對尤利烏斯的存在用“同圣吉列諾事”與“亞空間黑暗神明的陰謀”來解釋——要不然呢?怎么跟他們解釋尤利烏斯其實是多恩之子?而且還為佩圖拉博服役?還是讓誤會暫時存在一會兒吧,等到他再次全盤掌握他的奧特拉瑪之日,他的實際行動自然也會替他做出表態。
而在聽取了尤利烏斯(非常符合基里曼口味)的報告之后,他決定讓尤利烏斯穿回他的牧師黑甲,隨侍在他左右,如此一段時間之后無需解釋,也不會有人再有什么異議了——只是這種原體身邊經常帶有一名長得極其類似自己又會提建議的子嗣的做法是不是又有點眼熟……?
但在同時進行的數百個思考的思緒中,這個無關緊要的小想法很快被面前坐著的無恥之徒的無謂嘴臉引起的怒火所掩蓋過去了。
“……先不要提接下來還有什么,首先,我對于你現在在毫無監管的狀態下在馬庫拉格上隨意行動這一點表示不可接受。康拉德·科茲,你這個劣跡斑斑的罪犯、瘋子與殺手,你為什么能坐在這間辦公室里?解釋一下。不然我就要讓人把你投入監獄。那兒才是你這樣的反人類屠殺瘋子該待的地方。”
極限戰士原體嬰兒藍色的眼睛在一對充滿疑慮與顧忌的眉毛下打量著身穿長袍、顯得非常自在的黑發白膚青年——是的,見鬼,為什么即使是康拉德·科茲也看起來比他認識他的時候年輕了?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不可接受?哦,哦,親愛的基里曼,你說話可真不客氣!你難道不接受自己的公民行走在你的理想國度中嗎?難道你一直掛在嘴邊的那些公理與正義都是謊言嗎?”
“你什么意思?”基因原體的眉頭皺得更緊,這讓他的面容顯得嚴肅的同時嘴角也開始往下了,他的目光同時在康拉德·科茲那看起來顯然富有活力的軀體上來回巡視,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隨著他與他的兄弟在不可言說的時日之后再一次相聚的時間變長而變得愈來愈強。
“我的意思是,我是馬·庫·拉·格·榮·譽·市·民。親愛的基里曼。”
“什么……”
“還是由你親愛的人民自發聯合向赫拉要塞舉薦出的。”
“……么……鬼?!”
“哦對了,雖然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里,你們會有一批農業世界淪為戰場,但別太擔心,最近咱們這里的農業世界壓力早已大大減輕了,因為我屬下的農業與航運王朝現在擁有奧特拉瑪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航運路線與糧食與農副產品、加工食品供應,現在就連馬庫拉格最窮的人都能舒舒服服地在下班后喂飽自己啦。”
之前無法親眼目睹基里曼得知自己實質在馬庫拉格三分天下的不爽,已經全在眼前這位煩人兄弟的驚呆了的扭曲表情上全部得到了補償。
有鑒于此,午夜幽魂的笑容在他年輕英俊的臉上越咧越開,直到露出了整齊的八顆白牙。
“順便說下,在卡爾加他們干不了太多活兒的時候,是我,你的兄弟,康拉德·科茲帶著我的兒子們替你和你的兒子完成了馬庫拉格這段時間的防務、日常戰備、任務發布與城市治安管理,”他得意地點點頭,“效率提升、打擊精準、好評如潮。就連閱兵式上最后出了這么大的事都沒有造成踐踏事故與太大的流言。”
“……我……感謝你……和你子嗣的……努力。”把這幾個詞匯擠出牙縫就仿佛耗盡了基里曼一生的自律。
“別光說口頭感謝。基里曼。”
“那你要我如何感謝你?”
“給。把它簽了。”
一張寫滿了費用清單的數據板被塞到了基里曼的鼻子底下,他粗略地掃了眼,就為賬單下面顯示的總數驚呼起來。
“雇傭費用?!加班費?!保險?!這是什么?!你不是已經因為被復活和跟隨佩圖拉博從而認識到了自己從前的錯誤、打算重新好好履行你的職責了么?!你麾下阿斯塔特們為什么會有工資?”
“那叫軍餉,基里曼,沒有人提到它們也沒有人領取它們并不意味著它們不應該存在。一支軍隊如果只有裝備、訓練、藥物、手術和無盡的戰斗卻能一直維持下去,你可以說他們擁有不可動搖的意志與極端虔誠的信仰,但我認為這對一個人類來說絕不正常。”
“真的瘋了,我聽到科茲在評論其他人不正常。——好,你說得沒錯,我們是該在盔甲、武器、藥物與訓練之外提供軍餉,那你手下的軍餉為什么要由馬庫拉格的財政來支付?!”
“字面意義,”第八原體露出一副“你這人真是老派啊”的神氣,“我早就死了,麾下哪有軍團,午夜領主里早就不存在任何帝國意義上的正規阿斯塔特修會組織了。我的子嗣是以被雇傭的形式工作的,你不為雇員提供工資說得過去嗎?”
“那這些戰斗人員是什么?!你的子嗣算什么?!”
“我的子嗣當然依舊是我的子嗣,我的子嗣同時也可以是我的行商王朝的雇員,馬庫拉格防御中最近大量雇傭了我們的種植園警衛作為雇傭兵當然得付工錢!你別是想欠錢吧,羅伯特,我得提醒你,‘我們為你而來’這句話可以在任何地方適用。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沖進亞空間討薪。”
“我真是瘋了,我聽到康拉德·科茲說午夜領主幫我和我的子嗣守衛了馬庫拉格,還跟我談論什么雇員、工錢、討薪。”
“啊還有,正好你在這兒,我看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你把這份文件也一起簽了吧。一份也是簽,兩份也是簽。”
隨著這厚顏無恥的發言,另一份精美華麗的羊皮紙文件也被塞進了基里曼的手里。
“什么?!!!你?”只粗粗一閱,基里曼又一次不悅地開口,“你想要一顆星球?”
“怎么了。”科茲斜睨著他,“什么叫要一顆星球?忒薩瓜爾薩本來就不屬于通常意義的奧特拉瑪星區范圍。你這坐擁五百世界的富裕之人該不會吝嗇到一顆航線外的死亡世界也不同意確認給我吧,這地方你也該知道,薩拉馬斯遠征之后這塊地方的管轄權對帝國就形同虛設,這兒也早就沒什么居民了。”
“既然如此,你要這顆巖石球做什么?”
“拓荒。”科茲干脆地回答。“作為有一份正當職業的人,我總得自己有個正式的住處,不能一直住在兄弟家里。當然,如果你愿意在赫拉要塞旁邊為我修建一座同樣恢弘壯麗的要塞作為我的宮殿和你送給兄弟的禮物,我也卻之不恭。”
“你的意思是,你會在這里拓荒?種植?建設?城市規劃?而不是抓更多奴隸和無辜的人去那上面把他們做成活體城墻磚頭和地板?”
基里曼用一種極度懷疑的眼光盯著對方。“但你現在說話倒確實是有條理也平靜多了……你能為此發誓嗎?”
“這還不簡單,我現在就可以用佩圖拉博所有的毛(hair)起誓……”
“換一個。”
“好吧,用我的母星諾斯特拉莫的價值起誓。”
“你認真的嗎?”
“你這人真的很無趣,這一點上我十分同意那條紫海鰻的說法。你根本不了解諾斯特拉莫的真正價值!”科茲聳了聳肩,“好吧,你說要我用什么起誓你才相信?”
第十三原體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你用雅戈·賽維塔里昂的過去、現在、將來的靈魂的安寧起誓,我才會愿意替你簽字,將‘雇傭工資’與忒薩瓜爾薩及其周圍領空的主權同你確認。”
那種漫不經心而玩世不恭的笑容從科茲蒼白瘦削的臉孔上逐漸擴大了,那個笑容變得猙獰而扭曲,就在基里曼開始后悔自己不應該和這個危險又性情不可捉摸的兄弟獨處一室的時候,那來自萬年前那個少年的笑容又如幻覺般消散了。
“好。”科茲說,“以雅戈·賽維塔里昂過去、現在、與將來的靈魂起誓,我今日取得忒薩瓜爾薩及其周邊,將不會在其上害死任何一條無辜之人的性命、也不會奴役任何無辜之人的自由,我將拓荒、種植、建設、發展,建立城市、繁榮人民。如若違誓言,雅戈·賽維塔里昂的靈魂將永世沉溺痛苦,不得安寧。”
馬庫拉格的軌道上,企業號上一處無人知曉的隱秘之地,鐵棺中的機魂發出了一聲竊笑。
隨后在又一次長達數日的交接行動中,基里曼極其震驚地發現自己的這位曾經被認為是被拋棄的棄子、最兇惡的罪犯、與最人渣的變態瘋子的兄弟的頭腦一旦被理性所駕御,他所展現出來的天賦能力是一種讓一個統治者如何夢寐以求的力量。
“這也太方便了……”
在旁觀了科茲是如何在數小時內處理完數天內全球所有需要宣判的案卷后,基里曼由衷說到,“我真不敢相信,一萬年前他竟然就這樣任由你這樣無助地發瘋!假如我們當時有了你,能夠省掉多少不必要的步驟,有多少人又會因為你的力量而活下來——而不是死去啊!”
“哦,這也不是萬能的,基里曼。”科茲將眼前的黑發撩到耳后,把自己摔進尤利烏斯之前定做的沙發中,揉著自己的眼睛,那種奇怪的不協調感又一次出現在極限戰士基因原體的感官中。
“首先,必須滿足一些合適的條件,我才能用我的天賦判斷案件的真相,其次,我的某位良師益友早就建議過,通常的案件還是走通常的處理渠道,我的能力只應當被用來處理凡人無法處理的情況。”
“那你今天這是……”
“閱兵式前后放進來不少邪教徒與惡魔種子,我既然收費,當然會讓雇主覺得物超所值。”科茲躺在沙發上,翹起腿,伸展開肢體,“即使雇主是你也是如此。”
他的相貌配合姿態是如此放松、自然而熟悉,電光火石之間,羅伯特·基里曼忽然知道了那股不協調感的來源。
在一萬年前的大遠征期間,他曾與另一位剛剛尋回的兄弟如此輕松地相處過。
“……克拉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