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因為盾衛的這樣地位,眾人要進哀礦鎮,比里面的人出來,會輕松得多。前者幾乎是來者不拒,后者則必須考量其身份,確保并非已經被罩上‘血色余孽’帽子的哀礦鎮人,實則是只有幾家獲得了聯合城特許的組織,有這個資格。
不過,科技獵人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有人這個時候提出疑問,“如果聯軍真的是想毀滅哀礦鎮、清洗這里面的所有人,為何不干脆撤下所有的防御,把城區交給喙嘴獸們?”
哀礦鎮屹立在骸骨荒原上,同樣要遭受一次次獸災的洗劫與沖擊,盾衛們雖無力無心抵御外敵,但他們生活在城墻一線,還有內部的瞭望塔、要塞、翁城……為了保護自己至少不葬身長頸鹿之口,他們客觀上的確削弱了每一次獸災的影響。
就連遠行者氏族的科內,上一次南下貿易都是躲在了一座哀礦盾衛控制的要塞中,才逃過了一劫。
而盾衛的生活所需,幾乎都要靠外界的輸送貿易,在城墻一線形成了一個小的社會形態,經過一層循環消化再漏出來的東西,某種程度上也養活了不少外城的野民。
雖然說起來很殘酷——可若光靠他們維持對哀礦鎮人的清洗,說不定效率還不如直接裁撤掉這個組織。
一時間篝火邊眾說紛紜,有人說這就是聯合城貴族的惡趣味,他們將整座城邦變成了一個最大的斗獸場;也有人說,這說明他們還沒有到喪心病狂的程度,說不定一度也有過要重建哀礦鎮的決心,這才留下組織……一時間猜測四起,還有些爭吵起來的趨勢。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符合聯軍的目標,結果他們卻沒有做成的——這一定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沒有能力辦到。”這時候,路夢開口了,“又或者,還有無法割舍的更大利益。”
“之前給你們的地圖看過了嗎?”
所有人都看向他,點了點頭。
那是一份拷貝過的哀礦鎮地圖,哀礦鎮曾經是皇都,地理周邊有無數人測算過,結合玻掌握的血色叛亂信息、查德的生活與姬海盧金等人的探險經歷……最后在路夢修訂下,它被生產了出來。
路夢借著火光,將自己的那份攤開來指示給眾人。
這座四方城邦,最外圍的就是盾衛堅守的對內防線,接下來就是城中野民們生活的區域,其中偏西南的方向被墨水染成了大片藍色。
那是如今開頓城控制的范圍。
至于他們自己所處的位置,還只是一個新標識出的紅點。
不過,路夢要給大家看的并不是這些,他的手指繼續向里,越過了野民的生活區。
接下來,是一片空白。
沒有任何的路線、圖案標識,也沒有標記著任何一方勢力。
并非是沒有。
而是無法探測,沒有線索。
大家都明白了。
那是哀礦鎮的核心,過去這座礦業之都真正繁華的地方,相比之下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只是郊區貧民窟。
也是經歷劇變之后。
衰落最快、面貌改變最大的。
以至于過去的地圖,完全不能使用。
“生活在里面的,是山民和城民……我們過去都被告戒不要與他們接觸,”查德開口了,“但說實話,在這里很少能見到他們。”
而且,即便是最外圍的野民都生活得如此困難,更別提那些礦區與市區里的人了。
到底還存活下多少。
都是個未知數。
“不過你們看,”此前一直在旁吃瓜的魯代湊到路夢的身邊,指著代表著野民與城中空白的交界,“如果說盾衛是用來防備野民沖擊逃走的話,那么野民自己的這一圈,像不像也是在防備著他們?”
沉默。
“呃,抱歉是我瞎說了……”機械師學徒悻悻的縮回頭。
“不,有這個可能。”路夢卻是接上,“但要說‘防備’有點過,他們更加像是一道緩沖。”
通過盾衛困頓住野民。
再以他們包裹住那片空白的內城。
“聯軍當初到底有沒有重建和控制哀礦鎮的心思,這已經不可考了……”路夢說著,“但是,他們一定沒想著完全放棄這里。”
彼時的南聯合城,正處于強盛時期,除了現在的開頓、漂泊終地等地方參戰外,其實還有更多的城邦。
只不過唏噓的是,他們比自己圍困的哀礦鎮,還要先一步滅亡。
比如不斷被燃燒森林侵蝕的農堡。
比如更南方的舊監獄城。
就連如今坐鎮南方名動一時的天心利正,當時雖稱不上小卒,但也只是開頓城天心家的一名兜帽侍衛,未必能夠參與到鎮壓血色叛亂與封鎖哀礦的上層策略中來。
路夢心想。
恐怕現在的對方也非常疑惑,聯軍當初如此布置的用意。
這次開頓城入駐,看起來已經控制了將近八成的勢力范圍,要想競爭過他們是不可能了——但這僅限于已知區域。
更多的城中、礦區。
依舊是空白。
眾人沉默的點就在這里。
以他們的思路,這一次要想控制哀礦鎮,無論是何種猜測與爭吵,但至少還有一條共識:利用聯軍原本留下、控制哀礦鎮的設置。
在真正進得城來之后,許多閃地出身的勇士才意識到差距:哪怕已經廢棄,一座哀礦鎮的縱深都要超過白眉河谷的好幾倍,就連草原上最大部族的駐地都比不上它們。
面積范圍更無法測算。
一定要比的話,恐怕也只有仍處在規劃與未來中的閃城,才能與之對標媲美。
要控制這樣的一座城邦,不利用現有的組織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在討論中才會對現有的格局如此上心。
然而,盾衛是聯合城留下來的組織,開頓城又‘先入為主’、搶占了先機。無論是在力量、傾向還是時機上,他們都沒有優勢。
如果不是這樣,那哀礦鎮也談不上說什么是交由開頓城支配了。
其實不少人心里是有些氣餒的。
現在,紅之王指出了一條明路。
但是,如果盾衛真的是迫不得已才設置——就連鎮壓下血色叛亂的聯軍,當初都沒有能夠做到他們想做的事,而留下了這么一大片空白。
自己又怎么可能呢?
“同樣的道理,換成開頓城也是一樣的。”路夢笑道,“這意味著他們與我們面臨著同樣的困局,而對于盾衛的掌握,極有可能并不能幫上天心利正多大的忙。”
這是同樣的起跑線。
不……
他看向了查德與玻兩人。
崎嶇幽邃的礦洞地脈,歷經變化的繁華城區……聯軍沒有辦法探索的地方,對另一伙人可就不一樣。
——血色叛亂的義軍本身。
反蓄奴者的灰,那是正統的‘血色余孽’,從上一個世代活到現在的老人。
這一次他雖然沒有辦法親至,可有玻在此,她早早被那名蜂巢王子委托了要傾盡全力幫助路夢,只是沒想到對方中途拐向了洼地瀉湖——雖然事后來看這是必要之舉,但客觀上卻是幫她自己解開了心結。
而查德說是野民,按照傳統被告誡過不能接觸內城,但實際上因為姬海與盧金的關系,他們反而是真正深入過其中的人。
甚至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姬海才落下了那古怪的病根。
事實上,那不是病。
而是暴漲的馴獸能力反過來對人體自身的改造扭曲——要與動物通靈,馴獸師不可能與常人沒有絲毫不同,所謂的馴獸能力也不會只在閃地部族中、以類似氏族血脈的方式流傳。
路夢答應過姬海,可以幫助其治療,其實真正需要做的只是助其提高實力,更好填充馴獸天賦與實際力量的差距——那個年輕人每一次發病,都是在過度使用馴獸能力后,這便是一個例證。
找到了根結后,不僅發病的次數減少,馴獸天賦進一步穩固掌控,幾乎可以替代路夢原先在這方面的工作,算是因禍得福。
要想繼續提升馴獸能力,免不了從自己更親和的動物下手——類別相同還好,如果是異星生物,甚至會反過來影響到馴獸師自己的腦部結構,讓他們向著自己所馴化的生物轉變,以獲得更強的親和性。
思維也會隨之改變。
再往下前進多久,會跨過臨界點,就誰也不知道了。
姬海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還是正常馴獸天才的范疇。
放回在哀礦鎮,他為何、又是在哪里開始發生這樣的突變,以及查德后續用密文寫出的調查……這些信息,都是幫助路夢進一步深入哀礦鎮的工具。
第一次發言就被認可的魯代有些高興,她繼續盯著地圖看,瞥到路夢火光下的側臉,忽地想起一些有關這位無名者的傳聞。
于是悄悄地湊上去道:
“說實話……你真的不知道去里面的路么?”
“哀礦鎮里面,到底有……”
“你在說什么?”
路夢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疑惑:“我不是第一次來這里嗎?”
“哦哦。”魯代反應過來,自覺問了一個傻問題,閉上了嘴。
“不過,就算是在外圍,應該也有人曾經在內城活動過吧?”確定下繼續深入而非在外面與開頓城爭奪的策略后,有人提問。
“是的,”查德點頭,“那是除了盾衛之外的另一個組織,他們同樣是在野民里招募的。”
“荒野血獵。”
和泉心臟狂跳,大口喘著粗氣,時不時還向身后望去。
她感到小腹一陣抽痛。
像是岔了氣了。
這也難怪,自己跑得不僅急切,還邊跑邊吃東西——腰間的那根面包,現在就只剩下半截。
看在和泉的眼里,越發心疼。
這是少了好幾日的口糧。
但這怨不得她,如果再不臨時補充一點能量,以她原本虛弱的狀態,根本就沒有體力支撐自己跑到現在、逃脫被抓捕的命運。
恐怕半路就暈厥了。
那與死無異。
好在最后,還是帶回來了幾條面包,算有收獲。
和泉盡力不去想留在原地的那一大匝,如果每一處失誤都這般患得患失,那人生就充滿了絕望。
活得該有多痛苦。
確認了沒有人跟來后,和泉順著視野中一點昏黃的燈光向前摸去,最后找到了自家的小屋——一棟傾塌下來的閣樓。
女孩推開窗,進門去。
“啪!”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巴掌,和泉整個人都被打飛出去,皮包骨般的肢體重重摔在地上,甚至比剛剛撞到那人時還要感覺疼痛。
以至于她兩眼昏花,都有些爬不起身。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一個披著破爛斗篷、或許剛剛三十出頭卻已經遍布皺紋的男人揚起了右手,卻是先打完才問話,“我還以為你翅膀硬了,終于想飛走了。”
“我不會走的,”和泉的意識終于恢復過來,低垂著頭開口:“……爸爸,我不會走的。”
她想起來什么似的,作勢向腰間掏去,可男人早已經看見了腰帶和布囊里的面包,眼睛一亮,直接一把搶了過來:“好東西。”
可他隨即又皺眉:“怎么才這么一點?”
“你在外面轉了大半夜,就給我搞回來四條面包?”
是五條,里面還有兩塊是她掰斷了藏在袖子里的,是碎的但還能吃……可和泉沒有說出口。
她知道父親不想聽。
也記不住數。
至于原本還有更多收獲,只是中途遇到了一個古怪的人,甚至差點就要回不來的事……更是沒有必要提起,那只會招來責罵。
如和泉所料,男人雖然罵罵咧咧,可即便只剩下‘四條’面包也算是野民中極好的收獲了,他的嘴角揚起,帶著滿足的笑意。
這讓女孩也略略松了一口氣。
但是,下一刻。
她的心直接揪了起來。
父親從布袋里翻出了一根面包,臉上滿意的神情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凝固。
“和泉。”他蹲下身,將面包遞到女兒面前。
“你是很餓嗎?”
那半截面包的切口上,赫然是小女孩細小的牙印。
和泉的身子瞬間顫抖起來。
即便是剛剛面對生死的威脅,她的反應都沒有這般劇烈。
“沒事,告訴爸爸……”男人扯起嘴角,“你是……”
“真的有這么餓了嗎!”
哀礦鎮的夜晚,有篝火邊的交談密謀,有人修禪一般打磨著自己的佩刀,有祈禱,有零星飛矢釘滅城墻下的慘叫,有在如晝月光中的血腥撕咬……也有人在小聲地哭泣。
最后,全部消逝在風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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