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畢后,銀影便和眾人告別。
雖然蜂人王子才是被委托的一方,但能夠得知兩位朋友的消息,對他來說也是收獲良多。
當下沒有心情在酒吧賭桌釣魚,而是趕回了幫派駐地。
說實話,若是讓人看見自己和剝皮人的副頭領有來往,還是很容易引起閑言碎語的。
銀影走后,貴賓隔間一時陷入了沉默。
路夢則招呼大家,把剩余的酒水瓜果分一分,休息一下。
這時,瀨戶湊到他的耳邊,悄聲問:
“老師……你能找到哈姆特的家人么?”
就像飛牛的暴露,以及沙克王國委托他尋找走失的公主一樣,之后被找到的瀨戶自己,也是覺得無名者在這方面仿佛無所不能。
路夢心想。
而非游戲制作組留下的彩蛋。
“雖然沒有辦法直接找到那些家人的下落,”他說道,“但還有辦法幫我們的朋友,實現另一個愿望。”
瀨戶自己卻是想不到法子。
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只是一段背景介紹。
不取決于冰冷的數據,只取決于他們自己。
美羽和內德還未來得及感慨。
但是,同樣的。
在游戲的npc庫中,就沒有設計一個類似‘哈姆特妻子’的角色或奴隸。
銀影和哈姆特本人,關注努力了這么多年,都了無音訊……更何況她這個剛剛出一趟遠門的愣頭青。
路夢站起身:“兩位,不介意的話……可以說說你們了解的情況。”
就好像史書上短短的一句“歲饑,人相食”一樣,讀起來隨意就能略過。
因此,工蜂對于路夢的回答也很理解。
但顯然,這樣的能力不是沒有極限的。
背后的可是累累骸骨。
對小公主而言,哈姆特一路上照料了自己許多,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幫助到這個人類漂流者,終結他身上的遺憾。
很罕見的,路夢搖了搖頭:
“不清楚。”
那么,僅剩的希望就在無名者身上。
畢竟他已經創造過那么多次的奇跡。
但突然,他們發現白發青年看向了自己。
然而,路夢所在的時間點。
從跳舞的骨人出來后。
“找到反蓄奴者。”
如果他沒有記錯,一個令人遺憾的消息是:哪怕是在游戲中,哈姆特也沒能找到自己妻女的下落。
——他果然知道了。
即便是在游戲中也無法改變的命運,在這里卻是有可能做到!
遠在開局的數年前。
哈姆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家人還活著,這也許僅僅只是他猜到真相后對自己的暗示,畢竟如果連這都不相信的話,那還有什么行動下去的理由,連最后一絲希望都消弭了……雖然這份希望,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發渺茫。
現在,就是希望最大的時候。
這也意味著,他雖然無法阻止已經發生的事件,卻極有可能改寫故事的最終結局。
但是,游戲中的一小段文字,進入真實世界后,那就是一個人活生生的悲劇。
游戲中輕飄飄的文字,會變成活生生的悲劇。
這樣的事情,他也沒少做過了。
沒錯……這是真實世界。
蒼翠抱胸,沉默不語。
就像知道了仇家的信息,但他們可不會老實地待在某一個地方,等自己來找。
兩個走私者面面相覷,但心里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見識過這個人類的“情報搜集”能力,自己仇家“獵頭者”的訊息,就是由此而來。
其余幾人雖未聽清,但配合情境,大概也能猜到他們在討論什么,視線不由得向這邊看來。
甚至,有玩家解包數據發現。
銀影脫下夾克,換上一身黑衣。
轉眼間,他的氣質就從一個普通的酒吧賭徒,變化成了一名黑色轉換者的高層干部。
在高架走廊上,行走如風,沿途遇到的蜂人都向他行禮。
便是有其他幫派的人,認出銀影來時,也或友好或諂媚的示意。
蜂人王子的心情很愉悅。
自己在這里的使命,快要完成了。
不僅得知兩位朋友平安無恙,也把自己這么些年收集的情報都傳遞了出去,短時間內得不到更多的東西。
而哈姆特本就是路過。
一路東行后,估計就不會再回來。
銀影不打算離開沼澤地,但也不想在幫派中混了,勞累不說,打打殺殺的還擔驚受怕。
反正近來大黑眉很依仗那些外人。
等未來黑色轉換者的業務開拓后,也用不上自己,到時候就請上一個閑職,回泥鎮養老……
“大頭領。”
他忽然停住了,低身行禮。
面前的一個厚唇蜂人,周身黑衣皮甲、內襯鎖鏈,掌中拄著一根手杖——正是黑色轉換者的大頭領,大黑眉。
不過短短幾日,這只蜂人的眼神好似又陰郁了幾分。
“銀影。”他點了點頭。
“在跳舞骨人的調查怎么樣了?”
“沒有異樣……沒有找到那些人的蹤跡……”銀影連忙道。
是,他在酒吧里,同時還肩負著幫派的任務。
搜捕行動在鯊魚村四處可見。
其中最瘋狂的,就是獵犬們。
其次就是直接損失最大的黑色轉換者,大黑眉下了死命令,不只是要復仇,也是為了給聯合城的特使一個交待。
反倒是另一家承諾搜捕刺客的剝皮人,顯得好像有些摸魚,并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挨家挨戶地毯式搜索——但沒誰敢指責他們。
對銀影而言。
他自己就是奴隸出身,加上好友的關系,對聯合城沒什么好感,最初就反對雙方的合作。
但這幾天,他還是主動承接下了一份任務。
一來,銀影從不忤逆大黑眉;二來,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那些刺客的身份。
比起讓沼澤地幫派抓到他們。
不如由自己來接觸,至少還有轉圜的機會。
這一點,竟是與路夢不謀而合。
但是,銀影也沒說謊話。
跳舞骨人中,確實沒有那兩個刺客的蹤跡,論調查的用心,他不輸給任何人。
不過,他當然隱去了和路夢等人的見面密談。
大黑眉瞥了他一眼:“還得抓緊。”
“是。”銀影沒有抬頭,直接應下。
不知是不是飲了太多酒的緣故,醉意散去,被半空中的風一吹,他竟是覺得自己背后有些許發涼。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了。
大黑眉的身后,還有一個人。
同樣是一個身著黑衣的蜂人王子,但體型更加瘦弱一些,和銀影這樣在沼澤地摸爬滾打過的幫眾,顯得并不相像。
他的雙目顧盼之間,竟好似有一股只在貴族身上才能見到的‘書生氣’……不,即便是在貴族中,那也算得上儒雅了。
但這可只是個蜂人。
“這位是……”銀影不由開口問道。
“哦,忘了介紹,”大黑眉像是剛想起一般,微微側開身子,“這是亞穆杜,以后就是你的同僚了。”
“銀影前輩是吧?早有耳聞。”那蜂人笑道,如沐春風,“隨時聽候您的差遣,還望多多照顧。”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
“好說,好說……”銀影有些不適應,握住了亞穆杜的手,一觸即松。
在這個瞬間,他覺得這只蜂人的手掌,比想象中要硬許多。
臨近傍晚,跳舞骨人依舊熱鬧非凡。
但是比起往日,這些天好像有些不一樣……
“老板,怎么不開燈啊!”
有賭徒叫嚷道:“都看不清牌面了!”
天色明明已經黯淡了。不同于以往常年燈火通明、遍布霓虹的設置,跳舞骨人的室內越發昏暗,只有幾頂吊扇上的白熾燈還在發出光亮,在地上投出道道暈影。
這對整個酒吧的照明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有這么幾盞燈就不錯啦,”路過的侍者隨口答道,“發電也是要錢的!”
“要不然你去外面砍幾顆樹,幫我們燒柴?”
當然,現在有錢也解決不了問題。
正如大尖牙此前關注到的那樣,現在的跳舞骨人已是沒有多少燃油儲備——之前之所以還能通宵營業,不過是蓄電池里的電量還充足。
但終歸是無源之水,沒撐幾天就堅持不下去了。
賭徒哼唧了幾聲,把紙牌幾乎要湊到眼底,看清了字后興奮喊道:“最后一把!”
這次一定要翻盤!
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但隨著夜色漸深,光線晦暗,便是再癮大的賭徒都感覺沒了興致,更何況也擔心對方趁機出千作弊。
當有第一個人離場后,緊接著的就是第二個。
而沒了人陪玩,逐漸的,人流就這么散去,冷清下來。
剩下的除了零星幾桌,就只有那些爛醉起不了身的酒鬼,換班的侍者們則紛紛出來收拾殘局。
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他們要抓緊時間。
這時,隔間門打開。
路夢一行人從中走出,有打掃衛生的侍者看了他們一眼,并不在意。
路夢卻走到了他的身邊:
“打擾一下,你們的老板在嗎?”
侍者沒抬頭,隨手指了一個方向:“要找領班的話,在那。”
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
或是喝懵了覺得酒里摻水的酒鬼,或是賭輸了錢想要賴賬的賭棍……都喜歡嚷嚷著要找你老板。
但是他們哪顧得上這么多人。
更何況,這里的老板身份特殊,可不是一般人想見就能見的——即便是那些幫派里的大佬來也一樣。
“不是你們的領班,是跳舞骨人的老板。”
那聲音糾正道。
見對方死纏打爛,侍者心中嘆口氣,放下掃具,正打算推諉,一道冷硬的聲音傳來:
“阿林,還記得我嗎?”
人形從路夢的身后站出,他一身制服,但露在外面的地方是明晃晃的機械,特征還是很明顯。
“骨人……”林姓侍者一愣。
怎么除了自己的雇主,還有其他的骨人……
“忘記了嗎?”骨人做出一個懷抱的動作,“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伱是……”侍者回憶起了什么。
“然后你就在我手上拉屎……”
“等等等等!”阿林連忙上前,想要捂嘴,但是骨人的發聲器捂住根本沒用,“索拉叔叔,你怎么來了?”
“回來看看。”索拉的聲音里帶上笑意。
周圍幾人面面相覷。
這侍者看起來也老大不小了,不過在骨人面前還是絲毫談不上資歷……可能這就是從小帶到大吧。
“那這位先生是……”
阿林深吸一口氣,臉色由通紅轉白,從黑歷史被揭的泥沼中掙脫出來,轉向路夢。
“我現在的上司。”索拉開口道,“帶我們去見老板,我也想他了。”
“明白。”阿林點頭,又向路夢道歉,“剛剛失禮了。”
侍者知道。
索拉作為積極接觸外界勢力的骨人,雖然會以服從命令為主,但絕不會輕易把外人帶到這里來,更別說求見過去的隱世好友。
能讓他這么做的,一定是得到認可的人。
比如曾經的大格雷,以及面前這一位。
這一點,他們老板也是囑托過的。
路夢示意無事,帶人跟著侍者走向跳舞骨人的后堂鐵門。
阿林招呼過來其他幾人,這些后半夜的侍者多是這里收養的孤兒,從小在這里長大,和白天雇傭的打工人不同,算是核心成員。
他們有人認出索拉,也欣喜地打招呼。
阿林則拿過他們的鑰匙,逐一插進門鎖里,一齊轉動。
路夢在一旁,暗自觀看。
以自己的開鎖技藝判斷,這鐵門的防護不亞于一所重鎮監獄,而鎖孔設計則不似當代造物。
即便對方只是閉門不出,要想強行攻打恐怕都不容易。
厚重的鐵門激活,應聲而開,緩緩漏出一道縫隙。
一股濁氣撲面而來,像是陰郁了上千年。
瀨戶皺了皺鼻子。
哪怕沼澤地的瘴氣已經很重,聞到這氣息還是讓人一時有些不適。
這地方,可能就不是為一般的生物而準備的。
“索拉叔叔,你們進去吧。”阿林拉住鐵門,做出請的手勢。
再往前,以他的權限其實無故也不得入內。
他們這些員工有另外的生活、工作區。
索拉率先走了進去,不久前……大概十幾年前他才來過一次,如今也是相當懷念。
其余人陸續進入。
路夢落在最后,當他邁步而入后,外堂的阿林松開了手,鐵門在彈力作用下緩緩關閉,發出沉重的響聲。
“咔”的一下,復雜的機括自鎖。
外面的光線與聲音徹底隔絕,里面一片漆黑,無比靜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