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龍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裝模作樣撓著頭:
“還是三叔想得周全,可這內鬼要怎么揪啊?總不能讓這孫子繼續泄露消息吧?”
“要能抓早逮出來了,還輪得到你在這說廢話?”
張三叔鼻孔里哼出聲響。原本熱鬧的場面瞬間冷了下來——內鬼不除,張家在沈家面前就跟透明人似的。
更棘手的是這叛徒八成是高層,誰都不敢輕易懷疑身邊人。
秦峰安靜地轉著酒杯沒搭話。他今天給張鎮治病時,張靈才把內鬼的事透給他聽。
當時他就數落了這姑娘:“你們太低估沈家了,更小看了宗師的分量。”
這才有了后來張靈鐵青著臉從病房出來,被人誤會是治療失敗的插曲。
“行了行了,慶功宴扯這些晦氣事干嘛!”
張鎮突然拍桌子大笑:“今朝有酒今朝醉!
咱們張家今天能從鬼門關爬回來,往后還怕什么妖魔鬼怪?別忘了咱們現在有秦峰撐腰,他背后可是站著宗師!”
這話像火星子濺進油鍋,席間頓時炸開鍋:
“就是!有宗師坐鎮還慫個屁!”
“早上被沈家騎臉羞辱的滋味,老子死都不想嘗第二回!”
“干他娘的!早該讓沈家嘗嘗厲害了!”
張鎮仰頭灌下整杯白酒,砰地摔碎酒杯:“說得對!跪著求饒只會讓沈家更猖狂!從今天起,張家要主動出擊!”
“反擊!”
“現在就干翻沈家!”
滿屋子人紅著眼舉起酒杯,玻璃碰撞聲混著酒液飛濺,在吊燈下折射出刀光劍影的寒芒。
晚宴剛散場,張鎮臉上的自信勁兒就垮了,拽著秦峰躲進角落:
“小秦啊,這回張家死活可全指望你了!要能挺過這關,股份給你三成!你跟小靈的事兒我也舉雙手贊成!”
秦峰聽得直發懵——他跟張靈能有啥事?
壓下疑惑拍胸脯:“叔您放心,我肯定幫到底。”
張鎮抹了把虛汗:“剛在宴會上都是撐場面的話。”
他壓低嗓子:“真要跟沈家硬剛,咱連人家腳底板都夠不著!”
“眼下就指望談判能把老太爺尸首要回來,這事兒要黃了,張家在天城可就成大笑話了!”
秦峰點頭:“沈家這手確實臟,還有啥條件盡管提。”
張鎮苦笑:“能討回老太爺就燒高香了,沈家養著兩位活祖宗,真要急眼了,半夜摸黑屠了張家滿門,找誰說理去?”
“要不您試試多要點?”秦峰遞過茶杯:“醫藥費精神損失費啥的,該宰就得宰。”
張鎮眼神閃了閃,打著哈哈岔開話題。
秦峰心里門兒清——秦門背后有魏良這尊大佛鎮著,沈家那倆宗師捆一塊都不夠看。
不過眼下還不是掀底牌的時候,寒暄幾句便告辭了。
秦峰摸黑回到舅舅家時,客廳掛鐘都快指到十二點了。往常這個點舅媽還在追劇,今兒卻黑燈瞎火的,估計老兩口早睡了。
他躡手躡腳摸進自己屋,剛按亮頂燈——
“啊!!”秦峰嚇得一激靈。
只見柳傾衣大喇喇翹著二郎腿坐在轉椅上,白生生的腳丫子晃得人眼暈。
“堂堂宗師還怕鬼敲門?”
柳傾衣怪腔怪調地說:“今兒在沈張兩家鬧出那么大動靜,現在知道慫了?”
秦峰捂著狂跳的胸口:“大半夜裝神弄鬼,嚇死人不償命啊!”
“少跟我裝蒜。”
柳傾衣把腳架到書桌上:“能把烏奇水那幫老古董忽悠去給張家站臺,你小子挺能耐啊?”
秦峰臉一沉:“你派人盯我梢?”
“呸!”
柳傾衣翻了個白眼:“滿城都在傳沈家吃癟,我隨便打聽兩耳朵就逮著你的狐貍尾巴。說吧,蹚這渾水圖啥?”
“關你屁事。”秦峰扯過椅子坐下。
柳傾衣突然湊近,鼻尖都快貼到他臉上:“春顏組織的規矩忘干凈了?官方人員禁止插手民間恩怨!”
秦峰往后縮了縮:“少唬人,當初拉我入伙時可沒提這茬。”
“現在提也不晚。”
柳傾衣眼珠子骨碌一轉:“念你初犯,欠我個人情就算揭過。”
說著伸手戳他腦門:“記住了,姑奶奶我可是擔著風險給你擦屁股!”
秦峰揉著發疼的腦門嘀咕:“強盜邏輯。”
“說誰強盜呢!”柳傾衣抄起抱枕就砸。
某天傍晚,柳家別院飄著茶香。
柳傾衣輕叩瓷杯,看著對面年輕人:“或許將來會有需要秦先生幫忙的時候,但我不方便用堂主身份開口。”
她將青瓷茶盞推過去,杯底壓著張泛黃的房契。
秦峰指尖掠過杯沿:“好說。”
“這承諾是要還的。”
柳傾衣加重語氣,睫毛在暮色中微顫。她沒料到對方答應得這般爽快,反倒疑心其中有詐。
“自然明白規矩。”
秦峰忽然傾身,竹影在他眉間晃動:“不過若是明知故犯,比如堂主縱容手下越界,該當何罪?”
紫砂壺發出清脆碰撞聲。
“放肆!”
柳傾衣霍然起身,素白裙裾掃落幾片竹葉:“誰給你的膽子揣測上司?”
青年不慌不忙掏出手機:“您上周三從帝都返程,比原定早五天。機場監控顯示,接機的是春顏秘書長。”
他劃動屏幕:“而沈張兩家婚宴請柬,是周四清晨送到您案頭的。”
茶湯在杯中泛起漣漪。
“看來秦先生對天城局勢頗有見解?”
柳傾衣重新落座時,已換上從容神色。
“四大家族盤根錯節,可若沈家真把張家吞了……”
秦峰叩了叩檀木桌:“他們連張天王都敢動,難保哪天不會把手伸向柳家祖宅。”
晚風掠過竹林,驚起棲鳥撲棱。
“春顏需要新鮮血液。”
柳傾衣忽然轉了話鋒,指尖摩挲著杯壁燙金紋路:“但更缺能看清棋局的明白人。”
“堂主過獎。”
秦峰將涼透的茶湯潑在青石板上:“只是恰巧知道,您書房那幅《雪夜訪友圖》背后,藏著整座天城的勢力分布圖。”
“咚!”
秦峰話沒說完,柳傾衣抬手就彈了他個腦瓜崩:“跟老娘裝什么大尾巴狼?找抽呢!”
捂著發紅的額頭,秦峰暗戳戳記仇,等哪天能打過這婆娘,非彈回十個八個不可。
“被戳中痛處急眼了?”秦峰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