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就是這樣現實。”
江曉晴倚著窗臺:“女兒下嫁小門戶,兒子入贅別家,對家族沒有價值的人自然會被冷落。”
她突然發現丈夫神色有異:“怎么了?”
“不對啊……”
秦峰眉頭微皺:“我記得還有幾位姨母和舅舅,怎么你說外婆只有兩個孩子?”
江曉晴嘴角泛起冷笑:“外公當年有三位夫人,我媽是二房所出。其他子女都是大房和三房的孩子,這才是我們在應家受排擠的根本原因。”
“原來如此。”
秦峰恍然大悟,沒注意到妻子突然逼近的身影。
腰間突然傳來的刺痛讓他猛然回神,江曉晴正似笑非笑地掐著他腰間軟肉。
“秦先生似乎對多妻制很感興趣?”
她指尖微微施力:“要不要給你找幾位紅顏知己?”
“天地良心!”
秦峰連忙舉手作投降狀:“我這純粹是學術性思考!”
江曉晴輕哼著松開手:“最好是這樣。說正事,母親讓我們暫住舅舅家其實另有深意。
當年我在天城讀書時親眼見過,舅舅的處境比你在江家時還難堪——連家里的幫工都敢給他臉色看。”
秦峰聞言不禁坐直身子。
同為贅婿,他太清楚那種屈辱感。應家顯然早已將這對姐弟視為棄子,但自己如今的處境已不同往日。
“所以母親希望我……”他若有所悟。
“不是施舍式的幫助,而是以家人身份去關心。”
江曉晴將發絲別到耳后:“自從你展現能力后,母親終于敢把這份牽掛說出口。
就當替她看看多年未見的弟弟,若能讓舅舅活得稍有些尊嚴……”
提升生活條件?
這簡單四個字讓秦峰指尖抵著太陽穴發愁。丈母娘的難題比武學典籍更令他頭疼——這可比破解招式難上百倍。
“這就難住秦大俠了?”
江曉晴斜倚窗欞,月光在她薄紗睡裙上流淌成銀色溪流。
秦峰苦笑著攤開掌心:“夫人明鑒,這題超綱了。”
“若是辦妥了……”
纖指劃過檀木桌案,她忽然轉身嫣然一笑:“我房里新得的那套翡翠棋具……”
燭火“噗”地熄滅前,秦峰霍然起身的動作帶起勁風:“明日我便去東市尋匠人!對了……”
暗夜里傳來窸窣衣料聲:“預付些彩頭如何?”
子時的更鼓穿透南國霧氣。風涼城巍峨的城墻在月色中若隱若現,護城河倒映著二十四座瞭望塔的燈火,與北方玄武關、西陲白虎寨并稱護國鐵三角。
城南三十里處的棲鳳坡,整片山體被改造成錯落有致的建筑群。
青玉鋪就的演武場泛著冷光,九重飛檐的主殿頂端,七丈高的青銅日晷指針正指向“驚蟄”刻度。
忽然數道身影踏著琉璃瓦掠過,衣袂破空聲驚起竹林間的夜梟。
這些武者腰間令牌的反光,隱約可見“春顏”二字——正是武林三大情報中樞之一。
“李長老回山!”隨著崗哨的傳音,一道玄黃身影自云層俯沖而下。
李聯山抖落斗篷上的寒露,盯著主殿廊柱新添的刀痕皺眉:“才離山半月,又有宵小來犯?”
深青色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白眉道人踩著松枝攔住去路:“聯山兄何時溜出去的?這滿面春風的樣子,莫不是又尋著寶了?”
李聯山瞳仁微動,廣袖在月下劃出半圓:“如今靈脈稀薄,哪來那么多璞玉良材?機緣二字最是難求。”
他伸手接住飄落的槐花,指間真氣流轉間花瓣碎成星芒。
“等不得了!”
白發老者甩動拂塵,玄鐵柄首撞得腰間玉牌叮當作響:“驚蟄秘境將啟,各堂都在搶人。你們谷雨堂原本有那個紫品靈根的……”
話到此處突然收聲,渾濁眼珠里閃過精光。
李聯山望著東邊漸亮的天際,聲音低沉如暮鼓:“夏灼閣行事雖不地道,終究是依著盟約章程。”
他攏在袖中的左手卻攥得發白,掌紋間滲出血絲。
老者捋著山羊須長嘆,藏在皺紋里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這下二十四堂年終考評,他們寒露堂總該擺脫末位了。青煙騰起時,他刻意將嘆息拖得綿長悠遠。
山風卷走最后一縷檀香味,李聯山周身頹唐之氣驟然消散。
他輕點腳下青石,裂紋中涌出的晨露竟凝成卦象:“禍福相依,天道誠不欺我。”
穿過刻著谷雨符文的青銅門,寒意順著脊椎攀上來。
議事堂穹頂懸著十二盞鮫油燈,幽藍火光映得玄冰寶座流光溢彩。李聯山對著空蕩主位躬身:“屬下有要事稟告。”
冰晶爆裂聲突兀響起,琉璃屏風后轉出曼妙身影。
柳傾衣赤足踏過的地方綻開霜花,高開衩紫綃裙擺掃過冰階:“你最好真有急事。”
她斜倚寶座的動作看似慵懶,發梢凝結的冰凌卻泄露著躁動真氣。
李聯山抬頭時恰到好處地錯開視線——堂主交疊的玉腿在冰霧中若隱若現,腳踝銀鈴隨著呼吸輕顫。
這位以“寒玉訣”名震北境的強者,此刻眼尾嫣紅如染丹砂,正是功法反噬的征兆。
“屬下覓得先天靈體。”話音未落,整個議事堂的霜花同時定格。
柳傾衣指尖叩在玄冰扶手上,裂紋中滲出千年寒髓的氣息:“若又是中品資質……”
她忽然閉目凝神,眉心冰紋明滅三次才續上話:“罷了,帶路。”
“修為突破宗師境了嗎?”柳傾衣漫不經心把玩著發梢。
李聯山躬身:“已入宗師門庭。”
紫袍女子這才掀起眼簾:“抽空帶來瞧瞧。”指尖紫電流竄,抬腿便要離去。
“堂主且慢!”
李聯山急聲喚住,額角滲出薄汗:“還有重要情報。”
柳傾衣挑眉回身,雪白長腿交疊著斜倚石座:“能讓谷雨堂首座長老心跳如擂鼓的苗子,倒是勾人興致。”
玉指輕叩案幾:“給你盞茶功夫細說。”
李聯山喉結滾動:“懇請堂主平心靜氣,此子資質恐引真氣震蕩。”
柳傾衣嗤笑出聲,腕間銀鈴亂顫:“本座如今心如止水——除了想把你吊在演武場當沙袋。”
春顏六堂主中最年輕的天之驕女,連嗔怒都帶著三分妖嬈。
李聯山暗自苦笑。
自前些時日痛失良才,這位主兒的氣性越發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