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走的時候還看見了。
因為是不急著交的作業，再加上還沒有寫完，所以她才沒帶。
大丫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
“要不……你再重新寫一次。”想到錢大寶成天在家里翻箱倒柜、胡作非為，沈知梅猶豫著開口。
“那書法作業我都寫了一個月了……”大丫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原本還差一篇就寫完了。
重新寫……
大丫“嚶嚶”哭了起來。
老師今天還特意問他們有沒有堅持每天練字……
沈知梅看著眼淚汪汪的大閨女，既心疼又無奈。
“娘，鍋里的水快干了。”廚房里傳來二丫的喊聲。
“誒！來了！”沈知梅嘆了口氣，快步去了廚房。
將燒好的菜盛出來，她瞧了眼天色，開始淘米做飯。
“娘，姐姐怎么了？”二丫看了眼小臥室的方向，不放心的扯了扯沈知梅的衣角，小聲問。
“你姐姐的作業本不見了。”沈知梅嘆氣。
自打錢興盛一家子住進來，不是這破了，就是那丟了。
她一問，謝小芬就開始陰陽怪氣。
說什么城里人高貴，他們泥腿子就是遭人看不起……
“今天，大寶哥哥進過我們的小房間。”二丫蹙眉。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二丫一扭頭，邁著小短腿跑出了廚房。
沈知梅以為小閨女去安慰她姐姐了，沒太在意，手腳麻利的將淘洗好的大米倒進鐵鍋里。
想到婆婆和小姑子都要過來吃飯，沈知梅又從案板的臺子下面拿了幾個土豆出來，準備削了皮做個酸辣土豆絲。
土豆才剛拿出來，小臥室里就傳來了大丫的鬼哭狼嚎。
沈知梅趕忙放下土豆，小跑著回了小臥室。
臥室不大，一張床、一個矮柜，一個長沙發、一排衣柜就將不大的臥室塞得只剩下一條小小的過道了。
而此刻……
雙手抓著把碎紙屑的大丫就那么大喇喇地坐在那條小小的過道上，哭得撕心裂肺。
二丫則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看到沈知梅來了，她慌忙扯住了她的衣角。
沈知梅安撫似的拍了拍小閨女的手，剛想問大丫怎么了，眼角的余光不經意瞥到了大丫手里的碎紙屑。
瞧清楚大丫手里抓著的東西時，沈知梅的瞳孔猛地一顫。
她雖然不識字，但大閨女天天寫的東西，她還是能認出來的。
之前，她是想過這個可能性。
可……
腦子里想和事實擺在眼前是兩回事。
“姐姐……”二丫或許也被大丫歇斯底里的哭聲嚇著了，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大丫，你要不明天把這拿去給你們老師看看……”沈知梅懦懦地開口。
事已至此，哭也沒用了。
一想到明天就要交作業了，大丫哭得更傷心了。
“嚎什么喪呢？！”門口突然傳來錢老婆子尖厲的聲音。
沈知梅身子條件反射性的一抖。
二丫抓著沈知梅衣角的手也緊了緊，稚嫩的小臉上盛滿了惶惶和不安。
大丫的哭聲更是一滯，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沈知梅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她朝大丫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將臉上的淚水擦一擦。
大丫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迅速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眼睛瞎了，還是咋滴？這都啥時候了？還不做飯，等我這個老不死的來伺候你們一家子賠錢貨、喪門星啊？”錢老婆子破口大罵。
不明不白折了四十塊錢，錢老婆子本就心浮氣躁。
此時逮著機會，找著出氣筒了，還不得可勁的發泄。
錢芝芝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上，雙腳懶懶的往茶幾上一擱，跟個大爺似的。
錢興盛、謝小芬輕車熟路的歪去了雙人沙發，一副坐等看好戲的模樣。
錢老婆子掐著腰，殺氣騰騰地怒瞪著小臥室的房門，那模樣就跟里面住著她的殺父仇人一樣。
錢大寶微仰下巴站在錢老婆子的身旁，小短腿一抖一抖的，像極了他們村里的二流子。
沈知梅剛走到門口，就被錢老婆子兇狠的眼神瞪得手足無措。
“娘，你們回來了。”她慌忙低下頭，沒敢再去看錢老婆子那張怒不可遏的臉。
饒是這樣，她仍能感覺到錢老婆子目光中的森森寒意。
大丫、二丫兩姐妹宛如驚弓之鳥一般縮在沈知梅的身側，由始至終都沒敢抬頭去看錢老婆子。
“我們不回來，死外面嗎？”錢老婆子惡狠狠的剜了沈知梅母女三人一眼。
“娘，我去做飯了。”沈知梅小聲囁喏了一句。
“你不去做飯，難道我去啊？”錢老婆子就沒見過這么沒眼力見的人。
沈知梅深知說多錯多，沒再說話，麻溜的進了廚房。
跟在沈知梅身后的大丫、二丫經過錢老婆子的身旁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母女三人的小心翼翼自然都沒逃過錢老婆子的眼睛。
窩囊廢！
一家子窩囊廢！
錢老婆子在心里瘋狂咒罵。
“奶奶，我想吃大肥肉。”錢大寶撒嬌似的晃了晃錢老婆子的胳膊。
在廚房里忙活的沈知梅聽到這話，緊張的咬住了下唇。
“好！我的大孫子想吃什么都行！”錢老婆子笑出了一臉的褶子。
二丫抿唇看了眼案板上的土豆、洋蔥和大白菜，小聲問：“娘，咱家有大肥肉嗎？”
沈知梅削土豆皮的刀鋒一偏……
“娘，你的手流血了。”二丫驚呼。
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案板上，瞧著有些觸目驚心。
可能是傷口有些大，眨眼間，案板就染紅了一片。
“沒事，沒事。”沈知梅慌忙將手伸到水龍頭下面。
混著鮮紅血液的自來水嘩嘩的流向了下水道。
等到手指上的傷口不滲血了，沈知梅又重新開始忙活。
“奶奶，我還想吃雞蛋糕，吃大白兔奶糖。”客廳里，不斷傳來錢大寶的聲音。
“好好好，我大孫子想吃什么都可以。”面對她的大孫子，錢老婆子素來尖厲的嗓音都變得溫柔。
沈知梅甚至都能想像出錢老婆子此刻笑得有多溫柔、慈祥。
“沈知梅，你聽到沒有？你別給我裝聾作啞。”錢老婆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厲。
沈知梅一怔。
腦子有些懵。
她看向身旁的大閨女。
但大丫的眼神看起來比她還迷茫。
奶奶不是在和錢大寶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