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頓的食指上本就有擦傷,被沈小姐的虎牙戳這么一下,好死不死地正好戳在原先的傷口上,保護手指的皮膚就這么失守了。
看見自己的手指頭出了血,桀頓沒當一回事,將手指放嘴里吸了幾下,就當是止血了。
因為中毒,沈小姐的牙齦和舌頭都是黑色的,但桀頓看見了,他也沒多想。
“這女人的舌頭怎么發黑呢?”有頭人留意到了這一點,大聲問道。
呵呵,謝九歡冷笑了一聲,因為沈小姐中毒了啊。
“這女人臉都爛生蛆,舌頭發黑怎么了?”有人不以為意地道。
諸桐意識到不對了,說了句:“沈氏生前是不是中毒了?”
桀頓:“她能中什么毒?”
“我知道了,”有頭人一拍巴掌,“沈氏是被毒死的。”
這女人害死了林莫停,林家老二下令毒殺沈氏,這合情合理啊。
桀頓甩著手,不耐煩道:“說這些沒用的干什么?這是沈氏,林莫停一定死了。”
這倒是真的,眾人紛紛點頭。
“諸先生大才啊,”幾個頭人同時夸諸桐。
謝九歡問灰寶:“誰是諸先生?”
灰寶:“就是拎著人頭的那個人。”
原來這人姓諸啊,謝九歡盯著諸桐看,心里確信,這個諸先生跟諸林肯定是一家子。
魏首輔都吃牢飯去了,這個姓諸的還這么處心積慮地跟朝廷作對呢?這人天生反骨,還是跟大公子有私仇?
謝九歡又看看中軍帳里的這幫人,想要在這幫壯漢的眼皮子底下,她撲上去咬死姓諸的,失敗的機率百分之一百。
諸桐這時將沈小姐的人頭重新放回了桌上,拿帕子仔細擦了擦手后,他才跟帳中眾人道:“今日這一仗,可以看出林言義還沒緩過神來,官兵如今著重于守城。”
“所以我們要怎么做?”有將領大聲問:“去攻下通云城?”
蠻夷軍中也不光是諸桐這一個出主意的人,軍師型的人物好幾個呢。只是這幾位都是偏重于自家的利益,不像諸桐這樣,至力于將蠻夷各部捏合成一個整體。
如今確定林大公子死了,那么接下來這仗該怎么打,就不能只由諸桐一個人拿主意了。
灰寶對謝九歡翻譯幾位軍師的商議,差點沒累死,而且很多話,灰寶自己也聽不懂。天籟
什么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啊?灰寶怎么可能懂這些?
灰寶翻譯不出來,那謝九歡就更不可能懂了。是什么她都不知道,還談什么懂呢?
幾位軍師的意見也不統一,很快就爭了起來。而軍師們吵架的時候,頭人也好,將領們也好,都不吭聲了。
灰寶趴在地上了,問謝九歡:“你還想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嗎?”
謝九歡搖了搖頭,也趴下了,小聲跟灰寶說:“等他們拿定了主意后再說吧,吵架沒意思。”
灰寶:“人為什么會喜歡吵架呢?”
謝九歡隨口胡說了一句:“因為吃得太飽閑得慌吧。”
灰寶馬上就說:“可這邊的人吃不飽啊。”
嗯?謝九歡又支楞起來了,說:“真的啊?”
灰寶篤定道:“真的,我主人說的,我們鳴山洞沒出戰,一天就能吃一頓飯,奴隸兩天吃一頓,快餓死了啦。”
那看來這蠻夷大軍撐不了太長時間了啊,謝九歡趴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這個情報應該很重要吧?
灰寶這時又突然冒了一句:“不過我主人說了,真到了沒飯吃的時候,也不用著急,還可以殺奴隸吃。”
吃人?!
謝九歡身上的毛茬兒就全都倒豎了,這邊的人還吃人?!
就說大公子在西南之地搞革命,有沒有必要吧!封建制也腐朽,但比起奴隸制,那還是進步的吧?
灰寶又說:“主人說我身上沒什么肉,燒我還得費柴火,不劃算,所以我沒有危險哦,喵。”
謝九歡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說:“那太好了,恭喜你啊。”
灰寶又很高興地說:“不過黑呆就危險了,它一身的肉,聽說狗肉可香了,它一定會被它主人殺掉吃肉的。”
這就是小貓小狗們日常操心的事了,謝九歡嘆一口氣,這個世界啊,哪種生物的日子都不好過。
諸桐說話的聲音,在這時猛地提高,變得激動起來。
謝九歡問灰寶:“姓諸的這是怎么了?看著要哭的樣子,有人罵他了?”
灰寶耳朵動了動,說:“林得意。”
聽見這個名字,謝九歡愣子一下,忙就問:“他在說林得意?”
灰寶:“應該是這個名字吧?嗯,讓貓聽聽,哦,他在說林家的四少爺。”
謝九歡點一下頭,那沒錯了,姓諸的真在說林得意呢。
謝九歡:“他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諸桐在揮舞著他瘦長的胳膊,語氣激昂,精神飽滿,像是在做激情演講。
灰寶:“他在說要圍城,然后……”
諸桐話說得又急又快,灰寶聽起來費老勁了。
謝九歡還催:“他說什么了?”
灰寶:“把林二困死,等林四來,把林二和林四都抓了。”
諸桐真就這么說的,十分地直白,甚至是粗魯。他沒辦法,帳中的這幫子粗胚只聽得懂這樣的話。
終于有頭人忍不住要說話了,“不說我們能不能將林二困死在通云城,林四可是受了重傷的,他要是不來呢?”
就不說林家兄弟之間的感情深不深了,林得意重傷,差點死了的消息,西南之地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林得意要是來不了呢?
“是啊,一個病得臥床不起的人,他要怎么來救他二哥?”一個頭人問。
這些話灰寶翻譯給謝九歡就是:“他們又在吵架了。”
謝九歡:“哦。”
就這樣,謝九歡又一次錯過了,林得意身受重傷這個消息。
諸桐沖眾人搖了搖頭,說:“梧州那邊傳來消息,林得意已經進梧州城了,并且他有從江南調兵進西南的打算。”
“你是說他們又要有打江南來的緩兵了?”桀頓瞪著一雙牛大的眼睛問。
諸桐:“且不說在江南的謝鎮老兒還有多少的兵馬可調動,我們就看眼前的胡驍部,他的兵除了原先西北的老部下,就是江南兵。林莫停也好,林言義也好,都是用李烈風的川西軍,而胡驍部只是被用來守城的。”
“不對吧,”有軍師出言反駁:“他們攻打連營的時候,胡驍部也出動的。”
諸桐:“但擔任主攻的是李烈風的川西軍。”
軍師:“他們分首尾兩端攻入連營,何來主攻副攻之說?”
于是,為著江南兵到底能不能打,先是軍師們互吵,很快就又發展為全員下場互吵。
直到桀頓一聲悶哼,一跟頭栽倒在地,亂哄哄的帳中才安靜了下來。
“他怎么了?”有人驚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