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寶的主人是鳴山洞的女頭人,叫金花。
謝九歡不知道鳴山洞在哪里,她問灰寶,灰寶也說不明白。
“我主人不想過來的,”灰寶告訴謝九歡:“但她不來不行,不來這邊的人就要打她了。”
“啊?”謝九歡說:“還有這種事?這邊的人還講不講理了?哪有逼人來打仗的啊?”
這不就是抓壯丁了嗎?而且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一個被逼來的金花,后面就不知道有多少個金花呢。
怪不得軍紀差勁呢,這一次的蠻夷大軍心不齊。
“那你主人可要小心了,”謝九歡語重心長地跟灰寶說:“打仗的時候讓她躲遠點,不行就跑吧,沒必要把命送在這里。”
灰寶:“我主人武藝很好的,只是鳴山洞人少,我主人怕把人都打光了,就沒有鳴山洞了。”
這就是小部落的悲哀了,根本沒有參戰的資本,但不敢得罪大部落,只能硬著頭皮參戰。而朝廷呢?朝廷估計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個小部落,小部落想投靠朝廷,就沒有門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個軍營里,灰寶還沒交到朋友的緣故,一個要跟它交朋友的謝九歡突然出現,讓灰寶高興壞了,貓嘴叭叭的一直就沒停過。被謝九歡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打聽,灰寶把金花頭人的底透了一個干干凈凈。
兩只貓跑到中軍帳跟前,看著前邊擠成一堆的人群,謝九歡問灰寶:“你主人在里面嗎?”
灰寶:“不在,我主人這會兒在睡覺呢。”
謝九歡覺得金花頭人只要跑路的本事可以,那她一定能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
“走,我們擠進去看看,”謝九歡自己先擠進了人群,一邊招呼灰寶。
貓不喜歡人多,灰寶看見這么多人,它就不想進中軍帳了,但謝九歡都已經進去了,灰寶就只能跟上了,它不想失去謝九歡這個朋友。
“金花那婆娘的貓,”有人感覺自己的腳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低頭一看,認出了灰寶,便喊了一聲。
這時也有人低頭看腳下,發現謝九歡這只灰撲撲的毛茬兒貓了。
“金花那婆娘又養了一只貓?”這人問道。
“誰知道呢,”不知道是誰接了一句。
于是就沒人管謝九歡和灰寶了,人還忙不過來呢,誰還有空管貓啊?甚至于躺在帳中睡大覺的金花頭人,這會兒都沒人發現她缺席了。
中軍帳里也是亂哄哄的,說話的人太多,聲音混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種嗡嗡聲,跟蒼蠅開會似的,誰也甭想聽清別人在說什么。
諸桐站在帳中間,他已經扯著嗓子說了半天的話了,嗓子都喊啞了,但好像沒什么用,沒人聽他說話。
謝九歡鉆到中軍帳里面,第一眼她就注意到諸桐了,不為別的,就因為諸桐長得讓她想到諸林了。
諸林的長相倒還好,主要是氣質特別,什么都沒做,一句話沒說,站那兒就讓人感覺他是個老陰比。
諸桐跟諸林只是族兄弟,長相不能跟親兄弟似的,讓人一看就覺得五官有相像之處。但諸桐的氣質吧,反正謝九歡覺得這也是個陰比,不是個好人。
“好了好了,都別吵吵了!”帳中有人一腿踹翻了一張凳子,嚎了一嗓子。
凳子倒地的動靜,讓中軍帳安靜了下來,這跟掀桌沒什么區別啊,眾人都想看看,這是哪個王八蛋干的。
結果一看,踹凳子的是桀頓。
謝九歡這時也看見桀頓了,這個黑壯漢手還是受傷的原樣,也不知道是軍營里的大夫太忙,沒來及給他治,還是有什么別的緣故。
“我看過人頭了,”桀頓大聲說:“是沈氏的人頭。”
有頭人就說:“這顆人頭都爛成這樣了,你仔細看清楚了?”
桀頓大步走到桌前。
圍在桌前的人,往兩邊讓,露出了一張長桌,還有放在桌上的沈小姐的人頭。
謝九歡把眼睛一閉,她不忍心看。
“她的頭發擋著臉了,”一個坐在邊上的頭人這時說:“這事可不能大意。”
林莫停活著,跟林莫停死了,這仗是不同的打法。
桀頓拽著沈小姐披散紛亂的頭發,把沈小姐的人頭拎了起來,展示給眾人看。
站在謝九歡身邊的灰寶,小聲跟謝九歡嘀咕:“這顆人頭都生蛆了,這人真可憐。”
天氣這么熱,尸體生蛆不是很正常嗎?謝九歡抬了頭,目光憤恨地看桀頓。
謝九歡和灰寶這時蹲在中軍帳左側的一個角落里,兵器架的后面。謝九歡抬爪子撓了撓,沒放兵器的兵器架,她真想沖上去,撓桀頓一個滿臉花啊!
拎著人頭的桀頓沒看見謝九歡,不過就算他看見了,他也認不出謝九歡來。到了這會兒,桀頓頭人也不知道,是一只貓咬了他的戰馬的后腿,這才讓李烈風逮著機會,一槍桿子把他拍下馬的。
眾人全都認真看沈小姐的人頭,半晌之后,有人疑惑道:“閣老的孫女就長這個樣子?”
這話一出,馬上就有人附和說:“是啊,這也不好看啊,沈寧書要是不倒臺,沈氏也是京城的貴女了,她就長這樣?”
像是什么開關被打開了,帳中的人紛紛發表意見,都認為沈小姐辱沒了京城貴女的名聲。
“老子聽說京城貴女是百花爭艷,個個都是美人,”有頭人大聲道:“這沈氏是個例外?還偏就讓桀頓兄弟碰上了?”
中軍帳中響起了哄笑聲,桀頓的夫人是個丑婆娘,沒想到落他手上的閣老孫女兒,竟然也不是個美人兒。
“桀頓兄弟可能跟漂亮女人沒緣分,”有將領大笑著說。
謝九歡驚呆了。
這幫家伙竟然想從一張腐爛生蛆的臉上,看出美丑來?這是什么精神病的想法啊?這個蠻夷軍營,其實是個大型的精神病院吧?
再說了,沈小姐遭受多年的虐待,再美的容貌也經不起這樣的摧殘啊。
灰寶一直在給謝九歡同聲翻譯中呢,看謝九歡又拿爪子撓兵器架的腿了,灰寶就問:“你是在生氣嗎?”
謝九歡:“人都死了,這些人還不放過她,畜生!”
桀頓這時惱怒地晃了晃手里的人頭,說:“你們知道這是沈氏不就得了?”
你們這幫人哪來的這么多話?
一直沒開口的諸桐這時看著桀頓說:“這顆人頭不好辨認,桀頓頭人您務必仔細辨認。”
諸桐不關心沈小姐的美丑,他只關心林莫停是真死了,還是詐死。
桀頓像是憤怒已極,他的手傷了,又不是眼傷了,他認個人還能認不出來嗎?
將人頭塞給諸桐,桀頓用沒傷的左手一把捏開了沈小姐的嘴,大聲道:“沈氏的牙齒少了六顆,你們可以數數。”
“一顆,兩顆……”
桀頓給眾人數著沈小姐嘴中的缺牙,然后說:“還有她的虎牙,長得比正常人尖,你們瞧。”
“哎呀,我去他娘的!”好好的說著話,桀頓突然就爆了粗口。
沈小姐尖尖的虎牙戳到了桀頓的手指,將桀頓的手指戳出了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