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登基為帝,聽上去很簡單,實際上一點也不容易。
尤其是作為開國之君,所制定的每一個制度,小到衣服上該繡什么花紋,大到官員制度,都會作為模板,為后世繼承。
政治上,還沒有掀起大風浪,各種小細節就足以叫人頭皮發麻。
“阿娘,你快來看看這個,是真的嗎?”蘇云煙拿著一本冊子,眉毛高高挑起,眼睛里是難以置信的好奇。
“什么東西?”顧南夕接過冊子,剛看了幾行,表情就變得和蘇云煙一模一樣。
綠梅好奇地湊過來一看,眼睛猛地變大,驚呼:“主子,將軍府真的有隕石坑?”
冊子是崔文博寫的手稿,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落到蘇云煙手里。
冊子里說的是顧南夕出生時的神異天象。
話說那一夜,顧戰神正率軍在漠北,陷入韃子的包圍之中,卻等不到援軍,只能苦戰。
而這一晚,原本該是下月生產的顧夫人,忽然腹痛,即將臨盆。
她在產房生子的時候,天象劇變。
一顆巨大、赤紅如血的流星撕裂夜空,拖著長長的尾焰,精準墜落在將軍府后院,砸出一個深坑。
隕石核心卻是一塊溫潤如玉、內蘊金芒的奇石,形似一把未開刃的刀。
隕石墜地瞬間,紅光沖天,照亮整個將軍府,伴隨龍吟虎嘯之聲。
幾乎同時,后院產房內傳來女嬰響亮的啼哭。
接生婆驚見女嬰手心緊握一塊從隕石核心飛出的碎片。
前線傳來消息,顧戰神在那場本無勝算的夜戰中如有神助,大破敵軍,正是流星墜落之時。
看完整本冊子的顧南夕,眉頭皺成地鐵老人看手機表情包。
這個故事聽上去如此荒誕,充滿了神話感,沒有一點真實性,偏偏綠梅和蘇云煙居然都有點信了。
不怪她們,只能怪崔文博文筆太好,把這個神話故事描述的栩栩如生,好像是他親眼所見一般。
顧南夕揉揉脹痛的額角,把冊子放到一邊:“無稽之談,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福全茶樓內,一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拍桌而起,信誓旦旦道。
“我娘的一個手帕交,曾經就是顧將軍府上的接生婆。我小時候曾聽她們閑聊過,云國公出生時,府里確實很慌亂,似乎出了什么大事,要隱藏什么。”
有茶客撫摸自己的長須,眼里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天降異象,云國公手握奇玉,但過了幾十年,直到今日,才將真相公之于眾。想必當年,是顧夫人將此事隱瞞下來。”
跟他同桌的書生分析道:“一切都能說通了!為何大周先任皇帝要接云國公入宮撫養,為何云國公要藏身于永昌侯府的后宅,默默無聞十幾年,這是因為云國公本就天道之子,奉命于天!”
“沒錯,肯定是這樣,說不定顧戰神的死也是大周先皇的手筆!”
“嗚嗚,云國公真的是太慘了!如果大周皇帝真的為萬民著想,大力培養云國公,重用云國公,我們京都是不是就不用經歷方臘之亂?”
一個故事拋出去,自有百姓們為我辯經。
福全茶樓的二樓包廂內,崔文博笑得一臉得意。
“崔大人,云國公出生當夜,真的天有異象嗎?”包間內另一個官員,頗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崔文博編的。
但眾人說的如此信誓旦旦,細節飽滿,不免讓他的理智有些動搖。
崔文博哈哈大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您去查一查欽天監的記錄,就能知道,那天晚上其實是天下大暴雨。”
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這樣的天象,總會有人在潛意識里有點印象,但這段模糊的印象,經過故事的熏陶,自然會向著神話方向,自動補完全。
問話的官員訕笑兩聲,不死心地問道:“顧將軍府上的隕石坑呢?我記得他的府上確實是有一個小湖。”
崔文博從小就過目不忘,而且還在京都當官多年,對各家的八卦如數家珍。
“確實有個小湖,因為顧夫人苦夏,顧將軍便想效仿亭臺水榭,建湖心亭,引水流降溫。”
最后的結果是湖剛剛開挖,就被顧夫人叫停,把顧將軍好生罵了一頓,足足一個月沒讓他進主屋。
這件事,在當時一度成為各家女眷的談資。
因為原本的那塊地方是顧夫人用來栽花的,顧將軍卻挖了花,用來做人工湖,可謂是馬屁拍在了馬蹄上。
包間里的眾人齊齊啊一聲。
沒想到戰功赫赫的顧戰神,居然還有如此鐵漢柔情的一面。
有官員問道:“云國公剛出生時,手握拳,拳里有奇石,這又是怎么回事?”
崔文博翻白眼:“誰家孩子,剛出生時,都會手攥拳,有什么好稀奇的?”
眾人嘆氣,居然真的是編的,感覺有些失落呢。
崔文博臉上的得意都快要溢出來。他想辦法,把冊子遞給蘇娘子,蘇娘子必定會轉告云國公。
當民間早已傳遍云國公出生時,天有異象,云國公自是心知肚明,誰才是幕后的功臣!
是他,崔文博!
依照云國公的脾氣,她肯定做不出來自吹自擂這樣的事,但歷朝歷代,每一個開國之君都會有異象,證明自己奉命于天。
別的國君有的,云國公也得有。
她不好意思編,做臣子的自然要有點眼力見,把編故事,傳故事一條龍辦完。
哈哈哈哈,他崔文博作為最大的功臣,禮部侍郎之位,手到擒來。
好叫那些只會打打殺殺的云州官員們瞧一瞧,什么叫揣度圣意,簡在帝心!
“無恥!實在是太無恥了!”
本來,巴特爾作為吃瓜群眾的一員,對這個故事深信不疑,為云國公的出身,手掌都快拍爛了。
結果,王不喜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編出來的,是為了爭奪圣寵。
據王大人猜測,幕后之人大概率是京都那一派的人,因為云州系的官員大概率想不到,也玩不出這一套。
可惡!這不是欺負云州人老實嗎?
士可忍,孰不可忍。
巴特爾連夜去找宋知州。宋知州在云州待了那么久,他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