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一家的到來,最開心的是姝瑤,最不開心的是陳夫人,既開心又不開心的是陳大人。
陳大人被幾個健壯的舅兄們好一頓埋怨和叮嚀,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他沒照顧好姝瑤。
陳大人滿腹委屈,請蒼天,辨忠奸。
就算他是姝瑤的親爹爹,他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姝瑤沒養好胎。
瞧他閨女,滿臉紅光,油光水滑,脾氣一日賽一日的大。
若這叫沒養好,那啥叫養的好?
舅兄們可不管這些,在他們眼里,懷孕的姝瑤受老大的罪了。
“哼,我連著給你生兒育女,怎么不見你心疼我一下?輪到你侄女,你便曉得女人懷孕是受罪了。”
舅媽們吃著陳年老壇醋,手里的動作卻不停。
她們在準備給姝瑤做酸果,女人懷孕就愛吃些酸酸辣辣的,現在入秋,水果幾乎全下來了,適合做酸果。
幾個成年的兄弟們纏著陳大人,想讓他多說一說京都的事兒。
陳大人待在這個院子里,壓力山大,總想走。
大舅兄開口道:“我們都是大老粗,又從來沒來過京都,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若是不小心說錯了話,得罪了人,最后不還是給姝瑤添亂嗎?趕緊的,跟我們大家說一說京都的忌諱。”
陳大人想了想,覺得這番話很有道理。
他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說了一遍。
當大家聽到蘇大郎和蘇二郎決定改母姓時,全家人都驚呆了。
“蘇家能同意嗎?這不就是讓永昌侯從娶妻變成入贅?”
“比入贅還慘呢。普通男子入贅還三代還宗,大郎二郎的子孫們可是會一直姓顧。”
陳大人感慨道:“沒辦法,這事涉及到國本。”
“蘇家沒搗亂?”換位思考一下,他們若是姓蘇,高低得往上搏一搏。
陳大人瞅一眼人丁興旺的岳家,敲打道:“他們肯定搗亂了,這不,全族全部被關押起來,留著秋后問斬。人這一輩子要學會知足,不該自己得的東西,就不要想那么多。”
大舅撇他一眼,哼道:“少在這里給我們點嗑。我比你更清楚,姝瑤好,我們才能好。”
陳大人點到為止,沒再多言。
岳家人口多,對姝瑤而言,是個助力。她就一個親兄弟,資質平庸,日后扛不起大擔子。
目前,蘇云亭對她好。
誰又能保證他會一輩子對姝瑤好?
有一群得力的兄弟們,等到姝瑤年老色衰,蘇云亭看在這群兄弟的面上,也不會對姝瑤太過無情。
這就是陳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
轉眼就是中秋,一個闔家團圓的好日子。
蘇云煙緊趕慢趕,在中秋的前一日抵達京都。
跟她一起回來的,還有文鈺,衛慕日耳朵一行人。
“好狠心的丫頭,把你放出去,就像那飛走的小鷹,回都不回來。”顧南夕拽著蘇云煙,上下打量一個遍,見她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暗暗松口氣。
蘇云煙挽住顧南夕的胳膊,腦袋歪在她的肩頭上,撒著嬌:“娘,不出去一趟,就不知道天有地多,高地有多厚。西域各族的人可有意思了,長相不一樣,語言不同,信仰也不同。”
她的眼睛亮如一汪清泉,整個人都散發著果敢威嚴的氣息。
即便她此刻還在像小女孩一樣撒著嬌,但周身的氣場讓人忍不住把視線停留在她身上,認真傾聽她的每一句話。
顧南夕眼里閃過一絲柔和的贊賞,云煙是真長大了。
在經歷過被扣押,外交斡旋以及收復高昌三國后,她身上褪去了生長在溫室中的那點嬌柔,變得無懼風雨。
在她的身上,顧南夕看到了兩個字,野心!
“主子,宴會準備好了!”綠梅走過來,臉上笑出一朵花。
小花蹭一下,撲到綠梅面前,把她嚇一跳。
綠梅點點小花的眉心:“小娘子把你這個淘氣鬼也帶來了!哼哼,一來就嚇唬我,待會兒罰你沒肉吃。”
小花哼哼唧唧,大大的腦袋在綠梅脖頸處拱來拱去,先先把她拱倒。
一人一獸,膩膩歪歪地朝花園走去。
這次宴會,邀請的人很多。
除了顧南夕一家,文鈺,衛慕日耳朵一行人,還邀請了諸多在京都工作的異地官員。
他們一大部分是從北地各個州抽調過來的,一部分是通過公務員招聘考試考過來的。
是否愿意來府上一起用飯,全憑個人意愿。想來就來,不作硬性規定。
因為人員眾多,用餐就有諸多模式。
有正兒八經的流水席,上面擺放著各種美味佳肴。
誰想落座,誰就去坐。
若是不喜歡吃傳統宴席菜,永昌侯府還準備了火鍋子和燒烤。
肉食,菜品,水果,飲料管夠。
想自己動手烤串兒的,花園角落處就擺著好幾套空著的烤串工具。
整個宴會主打的基調就是,不論身份,玩的開心,吃的放心。
梅棠和衛慕日耳朵很喜歡這樣的模式,他倆尋來一個菜籃子,往里面裝著自己想吃的東西,找到個僻靜的角落,往那一坐。
抬頭可賞月,低頭有美食,身邊有繁花,對面有沒人。
暢快!
梅棠美滋滋地喝了口女兒紅。
衛慕日耳朵東顧西望,感覺自己都快看不過來了:“梅棠,這里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梅棠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笑道:“是京都不一樣,還是云國公不一樣?”
衛慕日耳朵嘻嘻笑道:“都不一樣。我原以為云國公是那種不怒而威,說一不二的人,懂我的意思吧?”
“懂。”
就是覺得云國公應該像戰場上的勇士那樣,像個男人,而不是像個女人。
宴會上的云國公粉面含笑,看著三個孩子們的眼神是如此慈愛。
當有官員忍著緊張去向她敬酒時,她能清楚地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即便有的官員說話磕磕巴巴,她也會專注地看著他們,耐心等他們說完。
這份專注和關心,讓每一個人的心好似泡在溫暖的溫泉里,熱乎乎的。
“唉,西夏主和李元昊就不會了。”衛慕日耳朵嘆氣。
她很想知道,藏在樹影下的李元昊,此時此刻,是怎么想的。
他還會堅持讓西夏獨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