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外的叛軍開始攻城的時候,城內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動。
如果沒有葉無坷此前在冰州城的大開殺戒,那今日的蠢蠢欲動者只會更多。
因為見到了殺戮所以心有畏懼,不少人打消了與叛軍里應外合的念頭。
徐績在遼北道借助連夕霧之手經營多年,但徐績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經營卻成了別人的殼。
這個在大寧做了二十幾年宰相鉆了許多律法空子的人,也被別人鉆了空子。
也許徐績的本意是在解決遼北道民生的基礎上,多多為自己爭取一些利益。
隨著攤子越來越大其實早就已經難以控制。
這個時候要鉆徐績的空子,其實沒多難。
原本以為是依附在連夕霧身邊的人,卻成了主導。
商人在大量得利的情況下,迅速的擰成了一個利益集團。
而在這個死后,又出現了一批人鉆了他們的空子。
在商人和官府之間沒有一個特別適合的橋梁,也沒有一群特別適合的人做聯絡。
這個時候出現的白經年,在極短時間內就填補了這個空白。
白經年之所以自負,之所以看不起很多人。
是因為這些年被他控制的人已經足夠多了。
在底層的商人眼中,白經年是他們不可或缺的登天路還是他們可望不可及的神。
哪怕是在那些官員眼中,白經年也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所以白經年可以俯瞰商人,也可以俯瞰一般的官員。
真正能入白經年法眼的,整個遼北道其實也就那幾位。
然而現在很少有人知道白經年死了。
如果白經年已死的消息傳開,那今日可能會有更多人不敢蠢蠢欲動。
此時此刻,在一家商行的藏庫內。
數百名商人和他們的手下聚集于此,站在他們正中的那個人則是白經年手下的信使之一。
因為能接觸到白經年的信使也不多,所以他們也不知道白經年死的消息。
他們正分批在完成白經年很早之前交給他們的任務。
當他們聽到城外有攻城之聲,那就立刻組織起來與外邊攻城的人里應外合。
他們知道葉無坷手下的兵力不多,只要沖開城門就能放叛軍入城。
“你們無需擔心。”
那個身穿精致衣衫,看起來氣度不凡的信使正在侃侃而談。
“一會兒出門的時候都把臉蒙上,今日響應者不下數千甚至可能超過萬人,大家都蒙著臉,誰知道誰是誰?”
“我相信今日在此見面的也不會把彼此供認出去,大家都是盟友,是一條船上的人,我信得過諸位。”
“葉無坷帶來的人不多,此時還要在城墻上疲于奔命根本就沒那么多人看守城門洞。”
“大家一擁而上,打開城門,城外的兵馬見到你們也不會誤傷”
說到這信使笑了笑:“殺了葉無坷之后,朝廷追查也是叛軍所為與你們無關。”
“大家都明白一個道理,朝廷派葉無坷來就是想把大家的活路都斷了。”
“如果大家接受了那除了一起死之外還有什么下場?葉無坷死,朝廷就要換一個人來。”
“換來一個,如果如連明堂那樣好說話也就罷了,若不能,咱們還要殺了他。”
“直到換來的人滿意了,咱們就接受,那遼北道的天下還不是諸位的?”
他看向周圍的人:“一會兒大家隨我殺出去,放心,我絕不會跑在大家身后。”
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道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他。
“你是在忽悠他們去死嗎?”
信使猛然抬頭。
只見不知道何時,一個身穿白色錦衣戴著銀色面具的人站在貨倉高處。
當看清楚那人一身裝扮,信使的臉色一變:“你在說什么?我們是一路人。”
銀面人哼了一聲:“你這樣愚蠢的人怎配與我同路。”
她從高處一躍而下,身形輕靈如同仙子。
“經年先生讓我來告訴大家,今日不可輕舉妄動。”
信使一怒:“你在胡說什么!”
銀面人走到他面前:“你不知我身份?”
信使道:“我自然知道你的身份,可你是長安來的人,還輪不到你在遼北道指手畫腳!”
銀面人點了點頭:“沒錯,我是從長安來的。”
說完手腕一翻,一柄軟劍瞬間劃過信使的咽喉。
她根本就不在乎殺這個人,在那信使倒地的時候看都沒有看一眼。
卻把在場的人都給嚇住了。
“他是叛軍那邊的人,是想讓你們做替死鬼。”
銀面人道:“打開城門便是首犯,真以為你們蒙著臉就找不出你們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有些驚懼。
“叛軍能破城,那是他們的本事,破了城殺葉無坷,那也是他們的本事。”
“朝廷追究下來,首犯從犯都是他們,與你們無關,可只要你們去開城門,你們就是首犯。”
原本就沒有多大勇氣的商人和他們的手下,此時更增加了幾分退縮之意。
“記住,沒有我的話就不要輕舉妄動。”
銀面人輕蔑的看了看這些人。
“葉無坷不是沒有準備,你們只要出去就必死無疑。”
她掃了眾人一眼:“各自散去,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家性命。”
說完后她飄身而去。
一群人在這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其中一個轉身就走:“抱歉了諸位,我家中還有些要緊事”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
沒多久,這貨倉里聚集的幾百人就散了。
銀面人身形鬼魅,沒多久就到了另外一個聚集點。
這里的人比剛才那貨倉里的少一些,也有三四百個。
信使也在慷慨陳詞,說到激動處手舞足蹈。
銀面人飛身而落的時候,又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這次,她連話都懶得說。
出場之際,一劍就將信使的人頭割了。
“散去吧,這些人是經年先生身邊的叛徒。”
銀面人道:“叛軍不能破城,你們是百姓,叛軍破城,你們還是百姓,只要不參與,你們就死不了。”
“明明可以坐享其成的事,不要被人誤導成了別人手里的刀,到時候,沒人能救你們。”
銀面人說了幾句話就瓦解了這群人的心志。
片刻之后,她再次掠走。
城中,一輛馬車在大街上緩緩行過。
馬車里的曹懶一臉疑惑,坐在他對面的余百歲也是一臉疑惑。
“不對啊。”
余百歲道:“按照常理這個時候該有人沖出來去搶奪城門了。”
曹懶點了點頭。
東廣云匯帶來的伙計,一多半跟著葉無坷去城墻上打防守。
剩下的都被曹懶安排在城中戒備,他們就料到了會有人與城外叛軍里應外合。
可是從叛軍進攻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足一個時辰,竟然不見有人鬧事。
“沒約定好?”
余百歲自言自語。
曹懶搖頭:“不該,這種事必然是早早就定下的,怎么可能沒約好。”
余百歲:“那人呢?”
曹懶道:“一定是出了什么我們想不到的問題。”
余百歲:“廢話!”
曹懶眼睛瞇起來:“莫非有人在暗中幫我們?”
余百歲:“誰會幫我們?是已經死了的白經年還是他手下那些信使?”
曹懶眼神飄忽:“我不知道,但我確定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幫我們。”
余百歲:“莫非是陛下還派了別的人來?”
曹懶道:“我就是。”
余百歲:“”
曹懶道:“你該知道你那個師父做事有多絕。”
余百歲嘆了口氣。
葉無坷為了能讓遼北道的真正情況早日浮出水面,不惜以自身為誘餌。
他把帶來的一千二百名戰兵分出去九百人,還把遼北道的左驍衛給分散了。
如此一來,叛軍就必然能嗅到殺他的機會。
而葉無坷根本就不管陛下是什么意思,執意把陛下安排給他的另外一批人分給了謝東廷和陸交遠。
這兩個人一個在松河縣一個在道口縣,陛下安排的高手都被葉無坷分到那兩地去了。
所以現在冰州城里葉無坷唯一的支援,就是東廣云匯。
在葉無坷來之前,東廣云匯就開始悄悄分批派人潛入冰州。
前前后后來的能有過千人。
但現在,就算有這一千人也不夠用。
冰州城大,四面都有叛軍出現,大部分東廣云匯的伙計都去城墻上支援了。
一旦城中出現叛亂,能迅速解決的就是曹懶。
“不是陛下安排了人,難道是太子?”
余百歲還在揉著眉頭:“除此之外想不出是誰了。”
曹懶道:“會不會是另一波人?”
余百歲:“你放屁,另一波人的目的與這些人的目的相同何必阻攔?”
正說著,忽然聽到一陣嘈雜。
有東廣云匯的伙計急匆匆的趕來:“北城出事!”
曹懶道:“北城?明堂所在?可我們就在北城。”
伙計道:“北城這邊不見叛軍內應,可是有幾批人從南城經由東城繞過來了。”
曹懶立刻吩咐一聲:“去北門!”
然后立刻補了一句:“發信號,所有巡游的都來北門!”
喊完了才想起來問:“叛軍多少?”
那伙計喊道:“數千!”
曹懶一驚。
數千?
那說什么也不好擋住了。
此時此刻,由大批商人和他們的伙計,以及此前潛入城中的燭舞峰叛軍組成的隊伍已經沖到了北門附近。
各處趕來的東廣云匯伙計一直都在阻擋,邊戰邊退。
可是此前人數分散,兵力遠遠不及叛軍。
哪怕他們悍不畏死,可依然節節敗退。
“不能再退了,到北門了!”
一個東廣云匯的伙計大聲喊著,可他受傷的胳膊還在不停淌血。
這支隊伍只有幾十個人,可他們卻在大街上組成了一道墻。
而叛軍那邊眼看到了城門,兇光畢露。
“殺過去!打開城門!”
可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另外一群人從對面過來。
人數不多,只百余個。
身上也沒有軍服,手中也沒有兵器。
只有一根木棒。
他們沒有馬上朝著叛軍發起進攻,而是在兩個漢子的帶領下,這百十個人沖進城門洞里,用血肉之軀將城門洞堵死了。
“兄弟們。”
為首的那個漢子看著叛軍來的方向。
“得讓明堂看清楚,咱遼北道,咱冰州,除了有蛇鼠一窩的貪官和奸商,還有響當當的爺們兒!”
趙九命看向身邊的王草根:“怕不怕?”
王草根咧嘴一笑:“怕?我還怕去跟兄弟們團圓?”
他們只有百十個人,可叛軍有數千。
相對之下,他們像是一塊石頭,而叛軍則是驚濤駭浪。
王草根喊:“那邊的兄弟們你們可以往后撤了!”
他回頭看向身后的兄弟:“咱遼北道的名聲,咱遼北道的漢子們自己爭回來。”
趙九命大聲喊著:“那些勾結起來的代表不了咱遼北道,咱遼北道的人,從來就沒有軟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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