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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后來者無坷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09日  作者:知白  分類: 歷史 | 熱血 | 治愈 | 無敵 | 血脈 | 戰神 | 知白 | 天下長寧 

冰州。

葉無坷到冰州之后,第一次走上了冰州城墻,這里堅固,高大,巍峨。

冰州是一個很復雜的地方,復雜到這里就是整個遼北道的縮影。

遼北道是個什么局面,把冰州放大來看就對了。

每個帝國建立之初都會經歷各種各樣的困難,大寧這樣破舊立新的帝國要面臨的自然更多。

在破舊立新的過程之中,一定會涌現出很多純粹的人。

他們不計較個人利益,只為了那個崇高的理想。

然而破舊立新必然會出現的問題就在于......迷茫。

每個人都知道目標是什么,可路在哪兒?

大寧要走的是一條中原有史以來都沒有人走過的路,在他們的前方沒有任何參照物。

在這個時候,很多官員展現出了他們的膽魄。

而他們精神上的領袖,大寧皇帝李叱的一言一行就成了他們的指路明燈。

有些時候,李叱一句看似不經意的而說出的言語,到了地方上,便會放大成為政策。

比如,立國之后,李叱說過要給商人更大的尊重。

不要用士農工商的階層束縛了商人的作用,也不要因此而一直壓著商人的地位。

這句話只是皇帝諸多思考之中的一點。

可朝臣們聽到了,就一定會有所觸動。

有觸動而無作為的犯不了大錯,也成不了大事。

有觸動而大作為的,成大事也可能犯大錯。

比如連夕霧。

陛下說要給商人一定的尊重,其實究其根本,陛下要打破的是階層的束縛。

那是陛下的職,和在職時候要造的業。

“當年連夕霧不冤枉,也冤枉。”

葉無坷站在城墻上俯瞰冰州城的時候,有所感慨。

“連夕霧是地方官,哪怕是封疆大吏,他對地方制定的政策也要判斷從長安吹來的風是怎么吹的,往哪兒吹,風吹的大不大。”

“當年他在遼北道開先河重用商人,也為商人開方便之門,只用短短幾年時間,就解決了按部就班用二十年三十年也未必能解決的問題。”

“上行下效,道府如何做,下邊的州治縣治官員就會跟著做,道府開了一扇門,他們就得把門窗全都打開。”

“可究其根本,連夕霧伸在遼北道如何能那么快對陛下的一句話加以解讀?就算他解讀了,為什么就敢那么大力度的放手一搏?”

余百歲聽到這不得不跟著感慨了一聲:“徐績是個王八蛋。”

是啊,只能是徐績。

在大寧朝堂之內,最善于解讀陛下言行的除了徐績之外還能有誰?

原本連夕霧和徐績的私人關系就不錯,兩個人還是親戚。

這兩個人,其實一直互為后盾,互為援手。

最初是連夕霧先受邀離開兗州追隨陛下,連夕霧已經在皇帝手下任職之后才將徐績引薦。

那個時候的徐績,年少輕狂意氣風發。

但他的才學很快就得到了陛下認可,所以在十幾歲的時候就能成為一地主官。

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徐績的官職就超過了連夕霧。

大寧立國之后,連夕霧調任地方而徐績則成了朝廷宰相。

“徐績將陛下的話做了一些曲解。”

余百歲道:“他把陛下要表達的人不能困于階層歪曲了,還放大了。”

“但他又不敢在長安城里做嘗試,所以他將這件事交給了連夕霧來做。”

“遼北道當時是大寧最艱難的地方,百姓窮苦,匪寇橫行,人丁稀少,百業維艱。”

“那群熾烈的想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的地方官員,其實學識見解又都不算太高。”

“這不是他們的錯,也不是陛下用人的錯,而是那個時代必然要有的過程。”

能說出這些話的余百歲,其實已經遠遠超過了很多朝臣。

其實他的父親余九齡就是一個聰明到極致的人,若做官也必然會有一番作為。

可就因為太聰明,所以余公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做官。

葉無坷道:“大寧剛剛立國,是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新朝,歷經數十年戰亂的中原,哪有那么多合適做官的人。”

“人才不夠用,就用心地赤誠的,心地赤誠的不夠用,就用聰明一些的,再不夠用,只能用一些在舊楚做過官的。”

“徐績的一番話讓連夕霧找到了一條出路,連夕霧打開的門讓許多地方官員看到了希望。”

“官府沒錢可以借,借了不用直接還錢,或是分一塊地皮出去,或是直接給一些優厚條件。”

“對于那個時候的地方官府來說,這是沒本的買賣一樣只賺不賠。”

“要說不心動,若我在那時候做官都不可能不心動,或許在那個時候,我的步子邁得比誰都大。”

葉無坷看著冰州城,看到的是龐大的城池繁密的建筑和數不清的人。

“解決問題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今天出現的問題明天就能解決的地步。”

“而那個時候的人,也不可能人人都把十年后看的清清楚楚。”

“大部分人能看到十年后的繁華,看到欣欣向榮,但看不到這些背后的隱患。”

葉無坷道:“我們現在頭頭是道的在說,是因為我們恰好生在了這個隱患已經不再是隱患而是明患的時期。”

“徐績害了連夕霧,也害了遼北道的官場。”

“可是凡事都有兩面......如果當初不那樣選的話,遼北道的民生到現在可能還很艱苦。”

余百歲沉默了好一會兒后點了點頭:“徐績是能臣。”

用好了是一頭牛用不好是一匹狼的能臣。

他總是能在無比艱難的時候迅速找到解決艱難的捷徑,他看待問題的角度總是超脫于其他人之上。

徐績自身就是一個一直在走捷徑的人,他總是能在曲曲折折之中一眼看到那條直線在哪兒。

“西蜀道的事是舊楚余孽等等一大群人最后的固守,是他們不想被大寧這個破舊立新的帝國淘汰的最后一塊陣地。”

“遼北道不一樣,遼北道是徐績刻意經營出來的一塊試驗田......如果說連夕霧在那時候看不到今日之局面,徐績一定看到過。”

“可他還是那樣選,還是讓連夕霧那樣做,是因為他有利可圖,甚至還能利用遼北道大做文章。”

余百歲嘆道:“所以現在這個最大的難題,落在你頭上了。”

葉無坷笑了笑,沒有回應。

余百歲道:“天下人只看到風風光光的葉明堂,卻不知道葉明堂這風光背后要面臨什么。”

“不說別的地方只說這遼北道,除了你之外誰來都不一定行,古人說法不責眾,不是沒有道理。”

“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這,放眼看去,官該殺,兵該殺,商該殺,甚至還有許多民該殺......也就不殺了。”

“你卻要殺,要解決,要辦這些事,辦這些人,遼北道的百姓們要看到你的好,不是在你殺人之后就能看到的。”

“還會怪你殺了太多人讓他們生活遭受巨大影響,毫無疑問,遼北道的民生至少倒退五年,所以......”

“你葉無坷得挨多少罵?八輩祖宗都會被罵的千瘡百孔,明明你是在救他們,可你離開遼北道的時候指不定多少人拿臭雞蛋爛菜葉砸你。”

葉無坷又笑了笑,還是沒有回應。

余百歲道:“有些時候我都想怪陛下,為什么這種事一個勁兒的往你一個人肩膀上壓?”

“大寧朝廷是真沒別人可用了?”

葉無坷道:“怎么會,只是誰擅長做什么就做些什么。”

余百歲:“是,你擅長得罪人,得罪人的事就都被你辦了,得罪了滿朝文武,再得罪了天下百姓。”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然后呢?朝廷再派個人來接手,顯得搞破壞的是你,而重建得民心的則是來接手的人。”

葉無坷搖了搖頭:“不提。”

余百歲哼了一聲:“就你大氣,不提就他媽的不提。”

他太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了。

葉無坷盼著遼北道的廂兵不要動,余百歲何嘗不盼著?

可現在,終究還是動了。

遼北道各州府縣衙加起來有超過二十萬廂兵,這二十萬廂兵背后就是二十萬個家庭。

真出了大事,葉無坷在遼北道這邊殺的尸橫遍野。

遼北道的百姓會對葉無坷歌功頌德?

想屁呢!

死的可都是他們的親朋好友,是他們的家人,他們還會歌功頌德?

“我的親師父,別高估人心。”

余百歲看著冰州城,看著現在還看不出有多大變化的冰州城。

葉無坷聽到這句話后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他說:“我把廷尉府的卷宗幾乎都讀了個遍,我還記得大寧立國之后沒多久,陛下曾經在朝廷里斬了一批官員。”

“人心和人心不一樣......那批官員為何被殺?是因為他們在陛下商議四疆四庫戰兵組建的時候瘋狂反對。”

“如果光說反對這件事那陛下就大怒殺人,顯得陛下有些殘暴,當時不知有多少讀書人罵陛下殘暴。”

“長安城內,數千讀書人走上街頭大罵陛下不仁,大罵陛下昏君......”

“可陛下當時為何如此動怒不惜大開殺戒?”

余百歲道:“這事我知道......那群人該殺!”

他大聲說道:“一群人看似正義凜然,卻在朝堂上大放厥詞。”

“陛下說要建四疆武庫以固江山應對外寇保民除匪,那群王八蛋說的是什么?”

“他們說,為何要擴建軍隊?大寧若沒有軍隊別人為什么來打你?”

“就因為大寧有軍隊,別人看到了所以才來打你,就因為大寧有國門,別人進不來所以才打你。”

“大寧若敞開國門,誰都可來,誰都可出,不建軍隊,不設國防,別人為什么要來打你?”

“他們還逼著陛下認可,若陛下不認可他們的胡說八道就一頭撞死在未央宮外!”

“還說陛下若決意擴軍,決意強軍,便是昏君之政,是狹隘心胸。”

余百歲道:“他們死的少!”

說到這他忽然醒悟過來葉無坷要說的是什么。

所以這一刻,余百歲眼睛微微有些發紅。

葉無坷笑了笑道:“陛下都能挨罵,我有什么不能的。”

“不要指望著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以后有多好,天下九成九的人只看眼前。”

“眼前好了他們就夸,眼前不好一點他們就罵,罵就罵吧......”

葉無坷道:“誰叫......我就是干這個的。”

他拍了拍余百歲肩膀。

“那天小橘子在無事村口問我,要不要去長安。”

余百歲看向家鄉的方向。

“我說要。”

他說:“是因為我覺得已經能走出大慈悲山了,可以不過苦日子也可以讓更多人不過苦日子。”

“你說,百姓們看到的只是我在遼北道破壞了他們的好日子,所以必然罵我,而將來我的接任者重建生活,百姓們會贊美他。”

“我難過不難過?我嫉妒不嫉妒?難過,嫉妒,我也想罵街。”

葉無坷笑了笑:“可我是葉無坷,無坷,無坷......哪有天生就沒有坎坷的人,只有遇到一個坎坷就平掉一個坎坷的人。”

“這么想的話,還是我牛逼一些......別人能的我能,別人不能的,我還能.....我把坎坷都平了,后來者......無坷。”

余百歲重重點頭,眼睛越發的紅了起來:“師父,你真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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