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那不知從何處走出來的三人，君上在理所當然的同時，也難免覺得驚訝。
李子冀既然會在這里等他，那么當然也會有其他人等在這里，只是他想不到，顏如玉也會來。
驚訝的目光平靜下去，君上看著顏如玉說道：“沒想到，顏二先生也會走出三千院。”
這的確是很出人意料的事情，每個人都很清楚虞蘇很少會離開長安城，同樣，每個人也都知道，三千院的顏二先生，幾乎從未離開過長安城。
這位無法修行卻活了數百年的普通人，在圣朝迎來驚變之時一朝入道，重創了俞眉，或者可以很干脆的承認，是他殺死了俞眉。
從那以后，顏如玉就成為了三千院的院長，在圣朝之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顏如玉看著那已經損毀的文宮，儒山不知多少年的底蘊就此喪失，這是很沉重的代價，君上破壞文宮的手段之莫測，即便是他在場也無法阻攔。
“付出的代價太大，那自然就要穩妥些。”
用儒圣做誘餌，犧牲了文宮這種層次的底蘊，若是還不能殺了君上，那實在是有些太虧了。
所以顏如玉來了。
他來了，那么君上自然就會死在這里。
放眼天下，只要六境不出手，那么能從顏如玉手里將人救走的，就只有兩個。
一個坐在圣朝的皇位上。
一個游歷天下不知蹤跡。
這兩個人如果要出手，那就只會殺君上，絕不會救君上。
君上也在看著那坍塌的文宮，現在那里面已經感受不到半點的浩然氣：“付出的代價的確夠大，不過若是沒有如此巨大的代價，又如何能吸引到我落進你們的陷阱里？”
他環顧四周，看著圣朝幾人以及那些圍在四周的儒山長老，深藍色的眼眸里沒太大的波瀾：“不過，如此這樣就想殺我，怕是很難做到。”
李子冀問道：“你覺得很難？”
君上笑了笑：“我覺得不容易，如果你能再將宋登南喊來，那我或許是一定會死的。”
可惜宋登南在妖國還未回來。
李子冀道：“我倒是覺得剛剛好。”
君上說道：“這世上最怕的，就是剛剛好。”
他的話音落下，深藍一族的族長常清靜以及飄搖籃費子二人都是同時走了出來，二人看著顏如玉，沒有說話，只是目光里帶著認真和謹慎。
他們很清楚，面對顏如玉這樣的人，他們任何一位都是沒有勝算的，唯有二人合力才能對抗。
“你們想聯手？”
顏如玉問道。
常清靜還沒開口，費子已是冷冷道：“這世上能值得兩位北海宮主聯手的人，沒有幾個。”
顏如玉穿著一身儒衫，看上去就好似他也是這儒山的一位長老一樣：“恰好，你們眼前就有一個。”
這不是什么值得慚愧羞惱的事情，能聯手對抗三千院的顏二先生，就已經是極為不凡的事情，所以費子很干脆的承認：“不錯。”
顏如玉道：“所以你們非得聯手不可。”
費子道：“不錯。”
他們已不得不聯手。
顏如玉說道：“但就算是你們二人聯手，只怕也不是我的對手。”
這一次開口的是常清靜：“若是在別處，我二人合力也未必贏得下你，但在這里不同。”
顏如玉似是不解，問道：“不同？”
常清靜點了點頭：“因為這里已經沒有退路，我們必須要贏你。”
君上就被困在這里，如果他們不想讓君上死在這里，那么就必須贏下顏如玉才行，他們不得不贏。
顏如玉不得不承認：“的確，當一個人有著不得不贏的道理之時，就算是再不可能的事情也都是能做得到的。”
就像他另辟蹊徑走出了自己的路一樣。
微有感慨，顏如玉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只不過你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每個人都有不得不贏的道理。”
常清靜和費子沒有再說話，他們已不需要再說話。
三人閃身出現在了文宮廣場，那聞訊而來的無數儒山弟子則是迅速的散開，十位儒山長老分散四周，圍繞在這里。
他們沒有插手，事實上，在三極境這種層次的交手之中，他們也實在沒有插手的資格。
北海十二宮傳承不知多少年，身為十二宮的宮主，即便沒有真正踏足三極境，他們也都是站在這片天地頂點的強大存在。
十二宮任何一宮單獨拎出來，都是能夠媲美純陽宗那樣的頂尖一流勢力。
只是強大總是要看比較的。
當今天下五境，顏如玉的實力，能在前三。
就算是兩位真正的三極境出現在這里，也未必會是他的對手，但正如常清靜所言，他與費子是沒有退路的，而一位沒有退路的北海十二宮宮主，是絕對不容小覷的。
他們之間的交手已經開始了。
三人的神相法身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喚出，沒有片刻的猶豫和試探。
生死總是須臾的事情。
祈雨的目光第二次放到了顏北的身上，當天空之中第一次有梨花飄下的時候，她看見了走出來的顏北，只是一眼，她很快便又將視線移開，因為她實在不想在這里碰見他。
因為她已經實在不想再和他交手。
但現在，她不得不再次將目光放到顏北的身上。
兩個人如此對視著，祈雨湛藍色的眼眸里帶著復雜和哀求，她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么，她或許只是希望，與自己交手的人，不是顏北。
人的立場只有一個，但情緒會有無數種。
這種思念在對立的煎熬，讓人總是難以承受的。
顏北的眼眸之中沒有任何波瀾，他的雙手垂在身側：“上次之后，你就不該在走出深宮。”
他如此說道。
四元渾天交手之時，顏北沒有殺死祈雨和道生菩薩。
這種事情不應該再發生第二次，他和她之間的分歧是難以達成一致的，二人的出身就注定了這纏綿又可悲的對峙。
他不會舍棄圣朝。
她也不會舍棄北海。
祈雨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顏北右手三根指尖捏著的木雕刀，那刀身映襯著漆黑的天色，恍惚間，她好似看見了破廟門外的那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