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糖葫蘆很酸
第939章糖葫蘆很酸
墨影的確是儒山大師兄不錯,可他這次的死卻是以慶蒼太子的身份而死,在墨影選擇進入斬龍山脈一同追殺李子冀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儒山大師兄的位置。
很多儒山弟子都想到了這一點,氣氛雖然依舊壓抑,卻已經漸漸少了緊張的氛圍。
那些長安城的讀書人眼中的戒備也稍稍淡了一些。
“那李縣侯如今在何處?”
陳逸之忽然開口詢問。
天香閣掌柜搖了搖頭:“據說是重傷垂危,被天山門的弟子帶回了宗派修養,可那已經是五天前的消息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場文會自然是開不下去的,近千人心思各異散去,所幸平安無事,沒有爆發沖突,這只是一處天香閣,可想而知當這個消息傳遍天下之后,會引發怎樣的波瀾,尤其是慶蒼那里。
東方木和陳逸之并肩走在街上,兩個人的神情都不怎么好。
“還真是奇怪。”東方木感到詫異:“你并非是儒山子弟,墨影死在李子冀手中這樣的事情對你來說應該是撫掌大笑三聲的好事才對。”
陳逸之淡淡道:“墨影被李縣侯殺死我當然感到高興,只是殺死之后會引發的變故,是無法預測的,也是我目前所擔憂的。”
慶蒼會作何反應?
儒山上下真的能如此平靜的揭過去?
“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就剛才的場面,還是要感謝你。”陳逸之道。
剛剛若非東方木點出了墨影慶蒼太子身份重于儒山大師兄身份的真相,只怕并不太好收場。
東方木道:“我并不想你在這件事情上感謝我,自從焚香節之后,李子冀發下的四句宏愿響徹天地,尤其是儒山上下最為尊敬,甚至因此與佛門起了沖突,若非如此,即便是我開口說話偏幫,也沒這么容易收尾。”
歸根結底,今天天香閣里能夠平靜結束,除了東方木那番話之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儒山上下對李子冀那發自內心深處,由衷的尊敬和肯定。
“不過正如你想的那樣,這件事所引發的變故最終會走向何處,就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了,不過我倒的確擔憂一件事。”
東方木想著那些大人物們的事情,搖了搖頭。
他的確很喜歡讀書,喜歡鉆研詩詞文章,可不代表他不懂這些道理,尤其是牽扯到墨影,李子冀,儒山,圣朝這樣的龐然大物,就算是那夜蠢笨的中年刺客也能有所察覺。
陳逸之問道:“擔憂一件事?”
東方木道:“或者說是一個人。”
他停下腳步,拍了拍陳逸之的肩膀,然后轉身踩著街面上薄薄的一層白雪,在長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他覺得自己應該買點什么,可卻又實在不知道該買什么。
最后當回到清風雅舍的時候,手里就只多了一串冰糖葫蘆。
今天的鋪子沒有客人,屋內放著暖石,邁步進去一下子就將外面的寒冷盡數驅散,憐月就坐在柜臺后面,低頭用紙筆寫著什么。
天香閣的消息來源最快最直接,墨影死去的消息在這座長安城里要到人盡皆知的地步最起碼也要等到今天傍晚。
憐月還不知道。
東方木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對兄妹之間的復雜關系讓人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
“在寫什么?”
他問了個很沒營養的問題。
憐月沒有抬頭:“練字。”
東方木詫異道:“你什么時候對練字感興趣了?”
憐月眉頭微皺,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頭看了一眼東方木:“我什么時候對練字不感興趣?”
東方木啞然,只能將手里拿著的冰糖葫蘆遞了過去:“特意給你買的,我問了老板,能酸倒牙。”
憐月盯著那根冰糖葫蘆看了一會兒:“有事?”
東方木還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稍作沉默后直接道:“墨影死了,被李子冀殺死在斬龍山脈。”
外面的門沒有關嚴,被冬日里冰寒的風吹開更大的縫隙,直挺挺灌入屋子里。
但暖石很熱,就算吹進來的風雪再大再冷,進入到屋子的一瞬間也變得很暖和,就像夏天的風。
憐月怔在了那里。
沒有任何動作,她像是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她已經在李子冀身邊待了六七年的光景,絕大多數時間都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是慶蒼國的公主,每日只是維持這間字畫鋪子就已經感到十分的充實和快樂。
她漸漸享受這樣的日子。
除了偶爾與李子冀交談時,談論起未來慶蒼的謀劃等等,她才會忽然想起自己原來還是慶蒼的公主。
李子冀和墨影是無法兼容的,他們之間有著慶蒼這一無法達成一致的恩怨,那么這一天就早晚會到來的,李子冀也不止一次和她一起過殺死墨影以后的安排。
憐月并不反對。
只是事情的預想和真正發生所帶來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每個人都知道早晚會有親人離世的那一天,可知曉不代表就做好了準備,當那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會無法接受。
憐月的臉色已經變得很是蒼白,她盡量讓翻涌的心緒平靜下來,伸手接過了東方木遞過來的那根糖葫蘆。
為什么會感到傷心呢?
為什么會如此的痛不欲生?
在落鳳峽那晚開始,不是早已經知曉了如今這個結果嗎?
面對一個冰冷無情,完全將自己當做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的兄長,這樣的兄長死去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以后的慶蒼會更平穩,在她的治理下會更加的發展壯大。
可,那些以前的生活,兄長的關照和愛護,往日里這些被壓抑著的畫面在此刻不停地閃過腦海之中,無論如何摒棄都摒棄不掉。
憐月將冰糖葫蘆放到嘴邊,張口咬下了一塊兒,她目光有些失神,忽然感覺臉上有些癢,下意識抬手擦了擦。
指尖濕潤。
墨影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他走到今天都是咎由自取的,可我為什么會流淚呢?
憐月呆呆的看著指尖的濕潤,喃喃道:“糖葫蘆太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