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廚子一步步越過大殿內的百官,直至龍椅近前才停下腳步。
待到張廚子站定之后,許徵元此時方睜開眼睛,微微欠身道,“張先生辛苦。”
“遵老爺法旨,為陛下分憂,咱不辛苦,一點兒都不辛苦。”
“白公公,為張先生賜座。”
張廚子滿面笑容,口中卻是連連推辭道,“在老爺面前,哪兒有咱坐下的道理,所以在陛下面前,咱也是站著說話方便。”
許徵元讓了一讓,便也不再堅持,稍微坐直了身體問道,“那今天的朝會,就先由張先生開始說上幾句?”
“陛下金口玉言,咱家謹遵旨意。”
張廚子躬身一禮,站直后緩緩轉身,看向了下方依舊沉默的一眾朝臣,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從懷中取出一部猩紅血書,面無表情說道,“這幾年老爺夫人閉關不出,吾等這些做屬下的,也因為幽玄之門而不得不跟隨老爺夫人同往黑暗虛空深處歷練,太久不履塵世,卻是沒想到世間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咱家看來,有些人啊,就是欠管教,也欠收拾,把很多事情鬧得實在是有些不像話了,已經完全越過了老爺當初劃下來的那道紅線,到了不清理整治就不行的程度。。”
“老爺不高興,后果很嚴重,不過老爺身為大魏國師,一向慈悲為懷,憐憫眾生,并不愿過多制造殺戮,所以說堂上的諸位大人們,回去了抓緊時間和你們身后的那些高人們好生提醒一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檢舉揭發就是立功表現……”
“最后再提醒諸位一句,法不責眾在咱家這里是不好使的,最壞打算無非就是殺人而已,說實話全殺光對咱來說反而是最為省時省力的一種選擇……真的,誰不信大可以嘗試一下,而且咱家也盼望著你們都來嘗試……”
千羽湖畔。
消失了很久的水霧再一次從湖面升起,將一切都籠罩在氤氳氣息之中。
夜幕降臨之時,顧判和紅衣來到大魏西境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之外。
此城名為西暮城,距離千羽大澤還有兩百余里的路程。
然而隨著天地變化,千羽湖異聞事件越鬧越大,原本居于湖邊的居民一跑而空,也就將這座城池變成了大澤東邊最近的一處人類聚居地。
輕輕越過數丈高的城墻,兩人手牽著手,隨意漫步在街道上,欣賞著充滿鮮活氣息的萬家燈火。
一隊披甲士卒從旁邊路過,看都沒看在一旁饒有興致觀察著他們的兩人,仿佛他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根本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在街上閑逛了一段時間后,顧判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了路邊一個酒樓的招牌上。
“剛才感覺到了計喉的力量氣息,看起來應該就是這里了。”
他抬頭看著招牌上面絕品京味四個大字,不由自主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這里距離大魏京城至少有數千里之遙,沒想到竟然讓它將分店開在了此處,當真是讓人好生感慨。”
紅衣道,“當初幽玄之門突現,計喉因為不在京城附近,所以便沒有受到影響,更沒有和妾身一起被吸入其中,也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它現在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情況。”
“后來在吾等現身后,王火刀去過了城外莊園,那時顧郎與妾身都不在其中,他便給陋狗留下了計喉尋找天地變化根源,一路向西指向千羽湖畔、斷離山中的信息,其他則語焉不詳,一問三不知,希望這里能讓吾等找到稍微有價值的線索。”
顧判微微點頭,又輕輕邁出一步,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已經關門打烊的酒樓之中。
“什么人!?”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一縷勁風以刁鉆的角度從側后方朝著顧判后腦襲來。
鋒利的匕首在最后一刻被兩根手指夾住,不能移動分毫。
顧判緩緩轉身,眸子里燃起幽幽白色火焰,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空間。
一個身材矮小的年輕人穿著跑堂小二的衣服,滿眼驚恐,握住匕首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有些發白扭曲。
“你家掌柜的呢?”顧判松開手指,語氣平靜道:“誰是這里的主事人?”
店小二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顧判,忽然面色大變,身子一矮便跪了下去。
人影閃動,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來到顧判身前,恭敬道:“小人白枔,見過顧老爺。。”
“哦?你竟然知道我是誰嗎?”
掌柜白枔小心翼翼道:“回顧老爺的話,小人的主人在離開前,特意給小的留下了關于顧老爺的信息,讓吾等在此一直守候顧老爺的到來。”
顧判微微皺眉,“它倒是心大,只留你們幾個人在這里,也不怕出了什么差錯。”
“回顧老爺的話,主人留了信物在此,臨行前言道,只要顧老爺收到信息趕來千羽大澤,就一定能察覺到信物的氣息,那時不管是小人幾個在與不在,是死是活,都沒有關系。”
顧判點點頭,尋了一張椅子坐下,“給我準備些酒菜,然后把計喉留下來的信物拿來給我。”
白枔轉身到了后廚,從灶火間內取出一根黑不溜秋的木柴,雙手呈到顧判面前。
他看一眼那根柴火,不由得笑了起來,“確實是老計的手法,將信物弄成這個樣子,既方便保存,又不引人注目,不錯不錯。”
“也多虧了我當初和他一起研究推演的那部真靈奪舍之法,不然就算是來了,恐怕也無法察覺到它在這根木柴上留下的東西。”
此時涼拌果蔬和鹵味也端了上來,還有幾壇香氣撲鼻的老酒。
雖然修行到如今的高度之后,顧判早已經不需要通過普通食物提供養分,但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還是少不了。
咕咚咕咚灌了一氣酒水,又吃了幾口鹵肉之后,他才將那枚木柴拿到手中,透入了一絲神魂之力,開始查看木柴內所隱含的信息。
十數個呼吸后,他緩緩睜開眼睛,轉頭朝著身側空無一人的地方看了一眼,“紅衣,你之前曾經聽說過造化之水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