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沉默注視著眼前連綿不絕的群山。
在他的身后,整整齊齊排列著所有的天人尸傀。
經過了天人尸傀和伴生之靈的實驗后,他和紅衣一起穿過了那條通道,確實如同他們所預料的那般,真的穿過了那扇幽玄之門,重新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土地上面。
而在之前,兩人想盡辦法,經過一次次嘗試,最后能做到的也只是將珞水和黑袍送了回去,先行查探是否在九幽洞天內發生了什么變化,太陰元君又在其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他們就在落地點兵分兩路。
紅衣直接去尋找珞水和黑袍,同時也要再回已經神隱的古宅看上一看。
他自己則是按照那條通道中若隱若現力量氣息指引,一路向南再次回到了南荒大山的邊緣。
“老爺,前面似乎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城鎮。”
陋狗悄無聲息從黑暗中顯形,落在了顧判的肩膀上面。
“城鎮?”
“在我的記憶中,這里本不應該有人聚居……”
“老爺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么?”
顧判眼中燃起幽幽白炎,仔細觀察了片刻后緩緩搖了搖頭,“我感覺到了乾元的氣息,幾乎可以確定它就在那里等著我前去……”
他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但它現在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古怪與詭異。”
“那老爺的打算是?”
他斂去眼中火焰,露出一絲淡淡笑容,“既來之則安之,而且我也很好奇它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又為什么會出現這種變化,所以還是要去走一走看一看,才能安心。”
天人尸傀分成數個小隊,迅速接近依山而建的小鎮。
遠處已經隱約可見各種房屋建筑的輪廓。
隨著距離的接近,陋狗忽然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連帶著所有書頁都在嘩啦啦顫抖。
它不由自主縮到了顧判的肩膀后面,“老爺,這里有一股讓屬下難以忍受的森冷寒意。”
周圍環境的溫度,似乎真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了下來。
隨著顧判實力提升,也跟著水漲船高的一眾天人尸傀同樣停下了腳步,站在了距離那座山城邊緣百丈之外的一條明顯分界線上,沒有再向前踏出一步。
距離分界線最近的天人尸傀身體上面,已經清晰可見一層厚厚的白霜,向外散發著濃重的寒氣。
顧判沒有控制命令它們繼續向前。
他同樣感覺到了那里正在被一股越來越變得混亂的力量氣息所籠罩。
而且還被一股龐大的死氣盤踞,根本就不是活人可以居住的地方。
“陋狗,你帶著這些天人尸傀先退下吧。”
顧判的聲音緩緩響起,“想不到在這里還能遇到這種層次的力量,當真是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老爺,此地陰氣太重,比那扇青銅大門左近都不遑多讓。”陋狗張開封面,上下翻飛,須臾不離自家老爺周身三尺之地。
“確實陰氣很重。”顧判輕輕呼出一口灼熱氣息,伸手捏住了血書的書頁,“也許這就是它要喊我過來的真正原因。”
唰……
漆黑一片的前方忽然燃起點點燈火。
非但沒有減輕冰冷恐怖的氛圍,反而又將其憑空增加了幾分。
顧判走到那座山城的邊緣,回頭看了一眼,“既然已經來了,對方又在呼喚我,不去拜會一下老朋友也說不過去,你們在這里等一會兒好了。”
一步跨過鎮子邊緣那條若隱若現的分界線,他陡然感覺一切似乎和從外面觀察到的有所不同。
猛地回頭望去才發現,進來時的那條山路小徑已然不見蹤影。
身后還開始幽幽泛起血紅色的迷霧。
一輪血色月亮懸掛沉墨一樣的空中,將他身前的小鎮浸染成鮮艷的血色。
嗚嗚風聲呼嘯而過,如同鬼哭。
同時環繞著鬼魅的喘息和陰森的笑聲。
顧判瞇起眼睛,負手站在原地,沉默而又平靜地觀察著眼前的景象。
從外面看上去很正常的寧靜小鎮,現在看來竟然是一片廢墟,殘垣斷壁間充斥著濃郁化不開的腥甜味道。
“這不是乾元的畫風。”他緩緩朝最近的那棟破敗建筑走去,“明明在外面感覺到乾元的氣息,現在卻陡然轉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咔嚓!
腳下似乎踩到一截枯枝。
顧判微微低頭,卻看到一具慘白的骸骨。
白骨看起來就像是腐朽的枯樹,雙手伸向天空,張開的五根手指泛著藍瑩瑩的光芒,指向顧判的身體。
一只腳重重落下,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骸骨被直接踩碎成數百片骨屑,混入血一樣鮮紅顏色的泥土之中。
“乾元,這就是你對老朋友的歡迎儀式嗎?雖然不知道你們的風俗習慣,但對于我來說,這并不是個讓人開心的場景。”
“而且,我已經快要失去了耐心。”顧判將腿從深坑中拔出,來到第一座建筑旁邊。
一條暗紅色的麻繩從屋頂垂下來,上面掛著一具滴答滴答淌著尸液的尸體。
仿佛是沾染了血跡的麻繩被風吹動,衣衫濕透的尸體微微搖晃。
繩圈勒緊尸體的脖頸,臉部肌肉向下收縮,而喉嚨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撐得很開,圓凸的眼球無神地盯著前方靠近過來的顧判。
這具尸體陡然張開嘴,露出一個微笑。
牙縫中清晰可見腐爛的肉絲。
顧判同樣對他露出一個沒什么表情的笑容。
這是一具男尸。
但卻完全是一副女人的打扮。
尸體頭顱上黏附著黑色潮濕的長發,身上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裙,在尸液的浸泡下散發出令人厭惡的惡臭。
顧判目光上移,看到尸體腳上那雙血紅色的女鞋。
紅鞋非常舊,暗沉的紅色上面有著斑駁的紋路,以及一塊一塊磨得赤露的皮色。
在血月照耀下,鞋子上的紋路詭異地運動起來,變幻出紛繁復雜的圖案。
“我曾經見過許多娘炮,但像你這么惡心的,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且這是一個陣法。”顧判收回目光,面色有些難看,“你知道,我很討厭陣法。”
“就像是一個不喜歡學習的家伙,看到了一堆難以接受的作業。”
男扮女裝尸體連同他身后的建筑轟然倒塌。
“既然不想出來,那我也沒有見你的必要了。”
顧判緩緩收回擊出的拳頭,轉身朝來時的方向緩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