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藝人說書唱曲的賺錢手段之一,就是讓其他人記住他們所講的內容,并且傳播得越廣越好,那么,如果單純從記住內容并且傳播內容的角度去考慮的話……
其實不需要說書賣唱也可以達到這樣的目的。
烈閻猛地一拍大腿,為自己的靈機一動頗為自得。
但不過數個呼吸時間,他的臉色卻又跨了下來。
看這幾本書是手寫而不是印刷的情況,恐怕司衙內也沒敢大張旗鼓去搞,手頭上也沒有多余的存貨。
又低頭思索了片刻,他再啪地一拍大腿,暗道那也不打緊,真要躲不過去,他完全可以自己偷偷印上一批書了事。
安全起見,在印書的時候他還可以做些文章,首先把所有紅衣和顧生的字樣留白,再把每本書都分開,頁數打亂,分送到其他郡城不同的地方去印,那樣即便是印書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印些什么東西。
最后再讓心腹把印好的雜亂無序紙張運回來,他自己辛苦一點,熬上幾夜,用字模把那些缺失的名字補上,把書頁順序調好,找個夜深人靜之時丟到那些茶館酒肆和書生小姐家門口就是了。
想到就做,烈閻當即鋪開紙筆,寫了一封密信出來。
他剛準備去喊心腹過來把密信送走,一拍腦門卻又憋了回去,直接把那封信撕碎丟進了火盆。
不著急,一定要慢慢來。
既然準備先用一用拖字訣,這信啊,也就不需要那么著急去送了。
還是等上面又問起來的時候,再說吧。
顧判一夜未眠,早飯時候旁敲側擊問了一下老夫婦昨夜睡得如何,有沒有聽到什么奇怪的動靜。
老夫婦一臉茫然地搖頭,直說睡得很好,他們年紀大了耳背,什么都沒有聽到。
顧判點點頭,不再多言,幾口喝完了粥飯,放下一點銀錢讓老夫婦出去買菜,自己則換了身衣服來到街上。
有意無意地打探了一番消息后,他忽然就對項府之事生出了幾分疑惑。
最初起始于項府的故事,現在已經開始在屏夏郡中蔓延,雖然速度并不算太快,波及面也并不很廣,但也造成了相當程度的議論。
問題就在此時出現了。
在他看來基本可以認定和鏡子有關的異聞事件,從聽來的各種消息里面,竟然幾乎都沒有提到鏡子,而是和一只貓有關。
一只行走在黑暗小徑之中的黑貓。
這就非常耐人尋味了。
在顧判的經驗中,當某地出現詭異恐怖事件時,當地流轉的傳言一般都只會有兩種情況。
一是流言滿天飛,五花八門說什么的都有,真相也許就隱藏在這里面某個不起眼的說法里面。
二是傳言統一性很強,都指向了某一種說法,按照他所掌握的異聞發生發展情況分析,這種指向性統一性很強的說法,大致上都是比較準確的。
就算是同為精神攻擊的荒村事件,那些神智不清的士卒哪怕是什么都不記得,也都還對灰色迷霧念念不忘。
那么現在屏夏郡出現的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
鏡子和貓妖,相互之間又是個什么關系?
他一腳踏進來后,為什么連一根貓毛都沒見到一根?
這次異聞事件的主角,或許最為擅長的其實是掩飾與欺騙?
在街面上轉了一圈,買了些日用雜貨后,顧判回到老夫婦的院子,吃過午飯就又開始閉門不出,一點點打磨煉化著烈焰掌熱流。
很快就又到了夜幕降臨之時,他胡亂吃了些東西,開始在房間里面忙忙碌碌布置起來。
首先是兩面鏡子,背靠背在桌上用繩子固定好,確保它們不會歪倒,也不會鏡面相對,因而制造出無限反射的情況出來。
接下來,他就在兩面鏡子之間不停觀察,等待著異聞事件的再次降臨。
顧判一直在等待,整整一宿沒睡。
結果卻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沒有幽暗長廊,沒有慘白手臂,更沒有一個鍋蓋頭男孩試圖從鏡子里面爬出來。
有的只是他自己那張看到快要厭煩的臉。
但是當第二天天亮之后,屏夏城內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
一夜之間,城中數十戶人家披麻戴孝,死者甚眾。
“這玩意,還有欺軟怕硬的說法?”
回到房內,顧判久久沉思不語,但一時間卻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
如果這個異類真的處處躲著他走,以他現有的手段,還真就拿它沒有一點兒辦法。
或許今夜還是要再到項舉人府中去查探一下了,那里作為此次異聞事件的發源地,想必會有其他地方所不具備的更多線索。
顧判還是不想放棄此次獲取生命值和經驗值加強的機會,畢竟烈焰掌修行又已經來到了非常重要的一處關口,而且是已經打開了大門的關口,只需要經驗值就能水到渠成的再次提升。
還有就是,這次出現的異聞也許詭異,但并不可怕,比紅衣、計喉那種幾乎無處不在的巨大壓迫感還差了很遠,這么軟的柿子,不去捏一捏那就可惜了。
項舉人府邸,烈閻帶著一眾異聞司探子,身后還跟著屏夏府的十幾個六扇門差官,面色陰沉站在一樽棺木近前。
棺木四周點燃著白色的蠟燭,火盆里的紙錢燒得正旺,最中間的棺材里面,項舉人穿著壽衣,安安靜靜躺在里面。
雖然經過了悉心的打理裝扮,但還是能從他的臉上看出明顯的扭曲表情。
項舉人臨死前的表情很奇怪,臉上不僅僅是驚恐,似乎還帶著一點點的驚訝與釋然,讓人難以想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經歷了什么事情。
先是項舉人的四夫人,緊接著是二夫人和大夫人,以及數個丫鬟家丁,都在短短幾天內全部死于非命。
只剩下了一個已經被嚇傻的三夫人,整日躲在房間里不敢出來。
項府已經完全亂了,如果不是靠著異聞司探子明面上緹騎的身份彈壓監控,恐怕里面還活著的人早已經四散而逃了。
這讓烈閻心中生出了濃濃的無力感,甚至都有當即抽身而走的想法。
不多時,屏夏郡郡守也從衙門趕來吊唁,面色沉凝在項舉人棺木前停留了許久,然后沒有直接離開,而是來到偏廳找到了烈閻。
“項舉人也算是老朽的同門師弟,家中突然遭此大難,我這心里也是有些不是滋味啊。”
偏廳內,只有屏夏郡守與烈閻相對而坐,氣氛無比沉悶。
許久后,屏夏郡守低頭注視著茶盞,似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像是說給烈閻去聽。
“不光是如此,僅僅是昨夜過后,這屏夏城中便有五十六戶百姓家中有人亡故,而且都像是被生生嚇死,這樣的慘劇一出,老朽馬上就要面臨的朝廷考評是個什么結果暫且不提,就單單說這么多條人命,已經是讓我白日坐立不安,入夜無法安眠。”
“烈參事,你之前曾經在京城緹騎為官,見識自然比我這偏居于一隅的地方官大得多,又一直都在跟進追查此事,那么能不能跟我說一說,當下在城里發生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真的就像是那市井傳言所說,是有什么鏡妖貓妖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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