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顧判感覺到自己正在用力將手向滾燙的水面下按去。
他收之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掌將盆底壓碎,順便又將硬土地面按了一個大洞出來。
一盆子的熱水頓時灑了滿地。
他一對眸子深處燃起兩朵幽幽火焰,凝視著旁邊桌上的油燈燈芯不語。
剛才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以為應該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其實在現實里只是過去了短短一瞬?
顧判伸手虛握住打野刀,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后知后覺,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存在的某個問題。
可以稱得上是非常大,也非常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在面對異類的精神攻擊時,他一直以來的表現,似乎都很差啊。
從最開始的荒村,到后面的灰霧追殺,再之后是四更時分,噩夢降臨
最后便是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樣算起來,雖然他的物抗法抗已經在不懈努力之下,被堆積到了一定高度,但是這精神攻擊抗性,被他簡稱為精抗的能力,實在是有些上不得臺面。
精抗太低的后果就是,哪怕是像今天晚上這種應該不是很強的異類弱逼,也能從他的短處著手,把他給安排一下。
若不是有打野刀會發熱,給他提供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加成,他也許在上述任何一次事件中,都很難保持住哪怕是有限度的認知能力。
發現了問題,就要想辦法解決問題。
一時想不出有任何辦法,那就暫且擱置問題,留待日后解決。
顧判很快烘干地面,收拾一下破碎的木盆,脫衣上床準備繼續去磨烈焰掌的熱流。
在他即將進入到入定前,忽然間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發出了一聲有些古怪的嘆息。
“手感似乎不錯,剛才貌似應該多摸上幾把再動手砍人的,有點兒可惜了”
“大人,經過一整日的摸排探查,至少已經發現了超過五十戶百姓家中出現了異狀。”
裝飾素雅的書房中,異聞司參事烈閻端坐桌后,屬下最親信的探子正在向他匯報情況。
“五十戶嗎?雖然我們已經在第一時間盡量封鎖住了消息,但這項府里面人多口雜,還是不可避免地擴散出去了啊,唯一還可以接受的是,除了項府之外,其他地方并沒有死人的情況出現。”
烈閻思忖著緩緩說道:“這樣,給上面稟報的內容暫且改一下,把命名為詭鏡貓妖異聞事件的危險程度,再向上調整一級。”
“明白!”探子應了一聲,隨即又抬起頭來,“大人,司衙剛剛發來了密信,還通過驛站加急送來了這么一捆子東西。”
烈閻先把那只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袋子放到一旁,打開信封看了許久,面上表情變得越來越古怪起來。
“大人,這信上都寫了些啥?”
探子發現烈閻神情有異,不由得好奇地問了一句。
“信上寫的,應該是對紅衣評書一事的反制手段。”
烈閻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把那封密信又看了一遍,才揉著太陽穴嘆道:“我實在是想不到,到底是司衙內哪個神智不正常的王八蛋,能想出來這樣的坑爹主意,簡直要看瞎掉我的眼睛。”
“大人,咱們要對那紅衣新娘開戰了!?”
探子驚訝低呼,沒來由地就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后背也有些發涼。
“這他娘的算開戰嗎?”烈閻閉上眼睛,許久后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許,就是開戰吧。”
“最起碼,也算是一股意氣不服輸的嘴仗。”
探子吞了口口水,聽的是云里霧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烈閻沒有去管他,而是把那個用上好牛筋綁死的硬皮袋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個布袋,再把布袋打開,里面又是一個牛皮袋
如是一連開了數層,才總算是露出來里面的一只鎖死的鐵盒。
打開鐵盒,又看到了一只木盒。
再把木盒打開,才終于看到了真正要他看的東西。
那是厚厚的一疊線裝書冊。
揮手讓心腹離開書房,烈閻深吸口氣,以極其認真的態度翻看了第一部書冊。
片刻后,他猛地合上書冊,拭去了腦門上沁出的一層冷汗。
“司衙里那個王八蛋,別讓老子知道你是誰,也別讓我什么時候抓住你的痛腳!”
“若有朝一日我能上位,一定要你知道,曾經欠下的賬,連本帶利都要給我還回來!”
烈閻深吸口氣,仿佛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黑鍋,正在從天而降,更遠一些的地方,似乎還站著一位影影綽綽的紅色身影,正冷冷朝他望了過來。
這幾部書里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顧生與紅衣的故事。
但與現在酒肆茶館中所說的有些不同,在這些散發著淡淡墨香的書里,秀才顧生的境遇,卻是忽然間來了個讓人驚訝的大轉彎,他的人設,也幾乎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
雖然說司衙內想出這個點子的家伙也不敢太過分,沒有將紅衣新娘寫得太慘,但是就怕貨比貨,她的情況和現在流行起來的評話比起來的話,那還真的有了極大的差別
“已經在諸郡流行的評話曲目中,顧生就是那片風吹雨打凋落去的綠葉,來襯托紅衣的一應美好,但現在這幾本玩意,卻是把紅衣當做了綠葉,把顧生做成了被襯托的那朵鮮花”
“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甚至試圖挑起兩者之間的矛盾嗎?但是,我這么個軟到不能再軟的柿子,不偏不倚就橫在了他們夫妻中間!”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真有事情發生,我絕對會第一時間被擠成柿子醬。”
“不行,雖說這事兒不做不行,但必須想辦法把自己摘出來,不然的話,萬一這評書小調真和那位有關系,萬一做了這事兒真讓她不高興了,我這條命,也就沒了。”
那么,到底該怎么辦?
烈閻揉著有些脹痛的眼睛,感覺自己的腦汁都要爆出來了。
直接把這些書交給評書先生去說是不行的。
首先,前面那些評書已經在許多人心中形成了固有的印象,如果不動用強制性手段的話,說書人不一定會去講這些很容易就砸招牌的內容。
其次,硬要說書人去講新內容不難,只是一旦事有不諧,被人順著這條線找上門來也是不難。
難啊!
烈閻長嘆一聲,目光再次轉回到那疊子恨不能馬上燒掉的書上,忽然間就福至心靈地閃出來一個想法。
對啊,他可以先拖一拖,回信讓司衙再運一批書過來,然后趁沒人的時候丟到城里城外啊。
只要有人撿了去看,那不是也就收到了和說書一樣的效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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