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澎湃的熱流從巡守利斧涌進身體,顧判被沖擊得渾身都在顫抖,卻更是加快了吸吮撕咬的速度。
雖然使用巡守利斧擊殺麋鹿后,生命值上限確實在增加,身體也即將迎來一波強化,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卻是,他身體從內到外的每一處地方,都已經傷重消耗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尤其是紅芒與白霧最后碰撞爆發后,散逸余波對他身體的侵蝕,更是將他的狀況推向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并且還在朝著完全崩潰迅速滑落。
這就是和以前擊殺野怪增加生命值時最大的不同之處。
如果可以數據化,現在他的實時生命值,已經跌到了“絲血”狀態,而且還在緩慢而又堅定地下跌著。
因此,他的身體,已經提供不了任何的能量來供應強化完成前的消耗了。
打野刀,畢竟只是打野刀,而不是吸血刀。
所以說,顧判雖然很清楚在吃了麋鹿的血肉后,可能還會再次發生中毒昏迷的情況,但他卻別無選擇,就算是飲鴆止渴,那也要先喝下去不被渴死再說。
麋鹿的鮮血剛一進入口中,他仿佛就聽到了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大聲歡呼,如同經歷了連年干旱的植物,瘋狂地迎接雨水的降臨。
大口喝血,大口吃肉。
顧判從來沒有想過,生啖血肉竟然也能如此美味,胃部在劇烈蠕動著,往往一塊生肉才剛剛從食道滑落,便當即消失不見。
當他忽然意識到不能再這樣吃下去時,才驚訝地發現,碩大一頭麋鹿竟然已經被啃食了大半,許多地方已經被吃空,只留下些許筋骨殘肉留在骨架上面。
“完了,真是石樂志,不知不覺就吃了這么多進去。”
“現在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萬一一會兒因為生吃鹿肉再次昏迷又該怎么辦?”
顧判這一驚非同小可,當即就把小半只殘破不堪的麋鹿尸體丟在水底,只拿了僅剩的一根鹿腿和剝下來的鹿皮,然后再一次踩水浮上水面。
他身上的外傷,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就連被沖擊波和山石樹木砸出的骨折,也都在這段時間內初步接好,只要再將養些日子,就能完全康復,甚至強度更勝從前。
顧判只露出腦袋在水面上,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兩岸碧草青青,更遠處的山脈走勢低矮平和,而且這里的水速已經趨于平緩,河面也變得寬廣,不再是最開始時幾乎是峽谷漂流的感覺。
臉上露出些許輕松的笑容,他長長松了一口大氣,這就意味著他經過不知道多長時間的劃水潛游后,已經即將脫離斷離山脈的群山環繞,真正來到外面的平原地帶。
但僅僅過了幾個呼吸時間,他卻猛地皺起眉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突如其來的疼痛將剛剛升起的喜悅情緒瞬間打壓。
吃了麋鹿之后,他一直擔心的負面影響雖然姍姍來遲,卻并未真正缺席。
顧判不敢在水中繼續停留,便在真正的痛苦來臨前飛速上岸,又馬不停蹄狂奔出一段距離,總算找到一處還算隱蔽的地方,撿起根樹枝咬在嘴里,靜靜等待著痛到讓人昏厥的苦難降臨。
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一刻鐘后,他猛地掀開身上的枯枝敗葉坐了起來,有些疑惑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又等待了許久,才從藏身的泥坑里爬了起來。
這一次的不良反應,可比上一次吃了豹肉后輕得多了。
根本不需要昏迷,只要咬咬牙就能硬挺過去。
是因為麋鹿實力不如豹子,還是因為食草食肉動物的區別,亦或是他只吃了生鹿肉,沒有烤熟的原因?
他一頭霧水,想了又想也無法找出正確答案,于是便很爽利地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后,把鹿皮胡亂疊了圍在腰間,又朝著河水走去。
比起在岸上行走,潛水雖然辛苦一些,但勝在安全隱蔽,還是當前逃命跑路的首選方案。
如果這條河能一直通往大魏京城,他甚至打算一路游過去算了。
顧判系好鹿皮,大步奔向河邊,卻在片刻后突然停住,屏息凝神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一幕景象。
他靜靜站在一棵樹下,迎著即將落下的夕陽,眸子里映照出一幅美麗的畫面。
一位長發及腰,白衣飄飄的少女,正背對著他,坐在一塊圓石上面濯足。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夕陽西下,碧水銀沙;
伊人靜坐,纖足如玉。
這一切深深印刻在顧判眼中,有那么片刻時間,他甚至都不敢再靠近一步,也不敢當即離開,生怕一不小心破壞了這畫卷一般的景象。
最后一點光明正在被黑暗迅速侵蝕,兩人一個心無旁騖地戲水,另一個在遠處有些莫名其妙地失神發呆,誰都沒有打擾對方。
當最后一抹夕陽即將落下,白裙長發的姑娘終于從圓石上起身,就那么赤足立在河邊細沙之上,回眸笑道:“你終于來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一刻看到的景象,這一刻看到的面容,都深深定格在顧判腦海中,讓他甚至都忘記了思考與呼吸。
她……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她的大紅嫁衣呢?
她的鳳冠霞帔呢?
既然她出現在了這里,那么素貞呢?
是被她打殺了,還是擊敗了?
一連串的疑問在顧判腦海中盤旋,寒意也慢慢從腳底升起,將他整個人完全籠罩。
女人的善變在這一刻似乎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僅僅是驟然轉變的穿衣打扮風格,就讓他難以適應,直接導致直到她轉過身來,他才猛地認出這竟然是她。
搖頭驅散掉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驚訝與恐懼,顧判深深吸氣,緩緩走近,抱拳一禮,努力平靜語氣語速道:“我來了有一會兒了,未敢打擾姑娘嬉水。”
“我知道,也在這里等了有一會兒了,你突然跑遠,是去做什么呢?”她背朝只剩下最后一線的夕陽,整個人仿佛突然處在了光與暗的交界。
顧判張了張嘴,嘆了口氣,“吃壞了肚子,去那邊林子里解決一下。”
“呵,你在騙我......我雖然見識不多,和你們這些人呀接觸的也少,但真的還是第一次聽說,那種問題要趴著解決的。”
一襲白裙的紅衣新娘拎起雪白繡花鞋,蓮步輕移,未著鞋襪的雪白赤足在河灘上留下長長一串小巧的印記。
她來到顧判身前,輕笑道:“你剛才發呆的樣子挺有意思,也挺有趣的,那么,我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