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鶯月猜到,秦家的事務定然是忙碌了起來,秦熠然才會這么說。
秦大娘子性子綿軟,與人吵架只會面紅耳赤不會還擊,又心慈手軟,這種性子管莊子,只怕是越管越虧。
柳鶯月沒有推諉,點了點頭,“好。”
午休醒來后,秦熠然帶著柳鶯月到莊上散步。
看著他一直走著不停歇,柳鶯月道,“也不能太累著,走一會兒歇息一會兒吧。這幾日事務多,我還沒有查看過你的腿恢復得怎樣,一會兒晚上給你好好看看。”
秦熠然看著她,眉眼溫和,“好。”
前方有個小涼亭,柳鶯月拉著秦熠然走過去,“咱們進去坐會兒。”
兩人親親密密,羨煞了莊上的一眾長工們。
大家遠遠地瞧著,善意地微笑。
但路過的一人,臉色卻陰沉難看。
“咦,那是我哥我嫂子。”秦秀竹看到前方亭子里的兩人,朝身邊人說。
站在她身邊的,是楊詠翠。
楊詠翠臉色冷沉,嘴唇緊抿。
她冷冷掃了眼柳鶯月和秦熠然,淡聲開口,“大婚那日,我看到高小郎君不看柳杏月,卻一直看你大嫂那邊,你說,高小郎君是不是后悔娶杏月了?他心里還惦記著你大嫂?”
秦秀竹冷笑一聲,“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高小郎君能跟我哥比?”
楊詠翠訕訕微笑,“說得也是,只是不知,鶯月是不是這樣想的。”
秦秀竹的臉色沉下來,“詠翠,你怎么這么說我嫂子?我哥我嫂子昨天才大婚,你這么說她,是什么意思?你有證據嗎?”
楊詠翠斂了神色,“我只是隨口說說,你干嘛生氣呢?你還要不要我幫你看鞋子了?”
楊詠翠會做鞋子,秦秀竹學著做了一雙,因為是男子鞋子,并且不是給秦熠然的,她不敢拿去給秦大娘子看,便找來楊詠翠。
秦秀竹慌忙擺擺手,“你別說我大哥大嫂的事就行,這話要是被我大哥知道了,他會打我的,沒準還會打你。”
楊詠翠揚眉,“你是我好姐妹,我才跟你說,我是擔心你家你哥被人騙,要是別人,我什么也不會說,看到了也不會說。”
秦秀竹走過去挽著楊詠翠的胳膊,笑著說,“我知道了,你也是為我好,走吧,看我做的鞋子去。”
“好,秀竹妹妹。”楊詠翠微笑。
只是,笑容并不達眼底。
在亭子里休息了會兒,柳鶯月和秦熠然正要離開,一個中年婦人,帶著一個年輕的姑娘走來了。
“秦郎君,鶯娘子。”
柳鶯月定睛看去,這不是和她同村的春嬸么?
春嬸男人眼睛壞了一只,另一只也看不大清楚,除草時分不清莊稼和野草,走路看不清田梗和菜畦。
沒法出門做事,只在家摸索著編一些籮筐賣,一月賺不了幾百文。
可春嬸和她男人生了四個孩子。
早年他男人眼睛沒有壞的時候,家里還有公婆在,四個孩子由四個大人一起養,沒有一點壓力。
但去年夏天,公婆和男人外出給人幫忙蓋房子,公婆腳踩空掉進了石灰池燙死了,春嬸男人的一只眼睛也熏瞎了,另一只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只模糊看得清。
主家說是他們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才丟性命,只賠了二兩銀子,將他們一家打發了事。
為了安葬公婆治男人的眼睛,二兩銀子全花光了不說,還花光了家里的積蓄。
但男人的眼睛依舊是那樣。
如今四個未成年的孩子,全靠三十歲的春嬸養,才一年時間,春嬸的臉上就多了不少皺紋,人也老蒼了許多。
秦熠然也曾讓原主收下春嬸的大女兒做侍女,但原主認為春嬸的女兒想勾引秦熠然,將這小姑娘打了一頓攆走了。
后來,春嬸的女兒走投無路,嫁給了一個五十來歲的鰥夫,因為年紀懸殊,沒有共同語言,鰥夫對春嬸的女兒總是疑神疑鬼不是言語攻擊就是拳腳相向。
春嬸的女兒受不住了,一根繩子結果了自己。
春嬸得知女兒的消息,一晚上頭發白了一半。
那年,春嬸也才三十六歲。
“是春嬸啊,有事嗎?春嬸?”秦熠然看了眼柳鶯月,望向春嬸,又望了眼春嬸身后靦腆不敢抬頭的小姑娘。
柳鶯月也在打量著春嬸的女兒,小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瘦瘦弱弱的,一雙大大的眼睛只匆匆掃了她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去。
“這不,我聽說秦郎君要給鶯娘子找個做事的姑娘,我女兒你們看看可還行?”春嬸拘謹地微笑,“她在家什么事都做,燒飯洗衣掃地,帶她弟弟妹妹,她從六歲起就開始做事了,手腳很麻利的。”
“嗯,那是挺勤快的,那就留下吧?你說呢?熠然?”柳鶯月回頭望向秦熠然。
“好。”他微微頷首,但眉眼里卻并不見高興。
柳鶯月疑惑不解,秦熠然怎么回事?不喜歡這姑娘?
他不是因為這姑娘的事,跟原主吵了一架嗎?
罵原主太冷血。
柳鶯月忽略掉那些記憶,又問春嬸的女兒,“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海棠,到八月份就有十五歲了。”
她知道這姑娘的名字,但原主不喜歡,強行改了,改作了槐花。
原主喜歡海棠,也喜歡明艷的女子。
可這姑娘長相黑瘦,通身跟明艷半個字不搭,偏占了個海棠名,令原主十分厭惡。
“海棠啊,好名……”
“叫槐花吧。”身后,秦熠然的聲音忽然說。
柳鶯月的身子陡然一僵。
這怎么可能呢?
柳鶯月暗吸一口涼氣,悄悄看了眼秦熠然,又飛快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說,“海棠就挺好的,不必改了吧?”
春嬸會察言觀色,發現秦熠然和柳鶯月兩口子提到名字時,神情不對。
她微微一笑說,“其實,海棠這名我們也不怎么喊,這是她爺爺取的名,我一直叫她紅珠來著。她幾個堂姐表姐妹的名字,都有一個紅字,紅玉紅花紅貝紅櫻這些的。”
說著,還悄悄拉了下女兒的袖子。
小姑娘回過神來,“嗯呢,我小名叫紅珠。”
秦熠然頷首,“紅珠,挺好的名,你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