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回到長安城,椅子還沒坐熱乎,楚西望來尋她。
“你們這幾天要回去吧?走之前去四海閣看看?我有點事要你幫忙。”
“好。”
這是楚西望第二次相邀,正好她也想給嫂子和幾個兄弟挑點禮物。這次治蝗災成功,宣文帝肯給他們脫罪,那就有機會戴了。
謝安奉陪著謝炎炎一起去的。
四海閣主營首飾和胭脂水粉,長安的四海閣,一共三層樓,在整個長安城算頭一份。
楚西望帶他們去了二樓貴客廳,吩咐掌柜的把最好的首飾拿來。
掌柜的一會兒送來四托盤店里的首飾,都是最新的款式,看上去很精致。
掌柜的給她介紹一番,謝炎炎最后挑了一對玉鐲,一對金鐲,外加幾個瓔珞,發簪步搖。
挑完后,掌柜的笑著問:“小姐還需要別的嗎?”
“你給我拿兩套嬰兒的金鎖、瓔珞、金手鐲,男女各一套。”
“男子用的玉佩玉玨發冠,不拘玉的還是金的都可以”
掌柜的端出來店里最好的一套:“小姐,這一套是漢室王族專用玉料雕出來的,整個四海閣,只有這一套。”
首飾也有氣質,謝炎炎看到這一整套首飾,包含發冠、玉佩、扳指、鎏金蹀躞帶、透雕花鳥齋戒香囊。
很精致,估計價值也不菲。
掌柜的端上來的男款飾品,她都收下來了。
楚西望不聲響地看她挑,謝炎炎沒有給自己挑任何東西,估計都是給家里兄弟哥嫂挑的。
挑好,她問掌柜的:“算一下多少銀子?”
掌柜的笑著說:“二爺的朋友,哪里能要銀子。”
“不要銀子,東西我就不要了。”
掌柜的看楚西望。
楚西望淡淡地對謝炎炎說:“我送你。”
“不可以。”
謝安奉也說:“楚二爺,炎兒不喜歡欠別人,你別客氣了。”
楚西望沉默了一會兒,對掌柜的說:“老郭,原價算給謝小姐。”
“你都是給家人挑的吧?我單送你一件如何?”
“謝謝楚大哥,我不太喜歡戴首飾。”謝炎炎說,“戴首飾干活麻煩。”
古代規矩太多,首飾什么的可不能亂收,她還是單身呢。
楚西望看看她一身上下,一點首飾都沒有。別說頭上,連手腕上都空空的。
謝安奉也注意到這一點,心里非常疼。
這些年來,只在軍營掙個前途,忽略了孩子
唯一的女兒一件首飾都沒有
以后積攢點錢,給炎兒買幾件好看的首飾
謝炎炎忽然轉頭看向他:“我并不喜歡戴首飾,如今我們也不適合穿金戴銀。”
這是安慰他,謝安奉心里更難受:“炎兒,我們萬一被赦免了呢?”
“赦免了我也不喜歡戴首飾。”
老郭替謝炎炎把東西包起來,謝炎炎付了銀子,楚西望問她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謝炎炎說繼續去嶺南。
“你救了整個西北,應該能被赦免。”
“赦免了也不想回京都,嶺南艱苦,也是機遇。”
“你定下來在何處安家,我便在嶺南開辟四海閣的分號。”
幾人坐了一會兒,楚西望對謝安奉說:“謝將軍,我有個作坊,請謝小姐指點一二。”
“你別抱太大希望,她一個小孩子,不一定懂。”
“無妨,謝小姐先看看。”
老郭看楚西望帶著謝炎炎往后面走,心里有點急,想攔。
主子怎么能帶外人去工坊
楚西望扭臉對他說:“你去前面招呼著,這里不用你伺候。”
老郭腳步一頓,低頭恭敬地說:“是。”
謝炎炎腳步停下:“不方便?”
“方便。”楚西望繼續帶路。
往后越走,謝炎炎和謝安奉越覺得四海閣深不可測。
前面幾層樓門面本來已經夠大了,沒想到后面更大。
走出后面的角門,便是一條長甬道,甬道邊是一片竹林,穿過去,便是一個安靜的院子。墻很高,謝炎炎“看到”有人在暗處守著。
楚西望敲門,一個中年人來開門,看見楚西望,恭敬地喊了一聲“主子”,然后看看謝炎炎和謝安奉,沒說話,客客氣氣地帶路。
楚西望一直往工坊里走,那中年人也不吭氣,在旁邊微彎腰跟著,到一個大院子里。
謝炎炎掃了一圈院子,立馬就知道了,這不就是在造紙嘛!
她正要進去,那個中年人客氣地說:“小姐,這里是工坊,外人不便……”
楚西望站定看著他:“老蔡,你想插手我的事?”
“主子”,老蔡撲通跪地上,“這是我們的秘方,外人不能進,這是規矩。”
楚西望淡淡地看了他一秒,說:“走開。”
聲音很平靜,但是老蔡懂。懂,他也不讓。
他已經聽說了,主子瘋了,為了一個女子,做了很多不合規矩的事。
楚西望不爭辯,一腳把老蔡踢飛了。
這一腳太狠,老蔡當場昏厥。
楚西望繼續往前走,謝炎炎也不說話,跟著,步履都沒變,謝安奉皺眉,但是也繼續跟著自己女兒。
“謝小姐,這就是我們的造紙工坊,原本用稻草之類打漿造紙,韌性非常差,我們做了改善,使用樹皮、麻頭、破漁網等原材料,韌性增加。”
他話也不多,因為謝炎炎已經在一步步地看制作流程了。
纖維分離、打漿、抄造、干燥,這些流程在眼下已經非常先進,造出的紙也改變了以前的初級紙,有韌性,有厚度。
“把紙拿來給謝小姐看。”
楚西望一句話,馬上有人把一摞最好的紙端上來。
謝炎炎伸手拿了一張,從兜里掏出一支水筆,在紙上試著寫字,發現紙很容易就戳個洞。
她感覺這紙某種程度上很像六七十年代,農村婦女拿破布糊起來曬干做鞋子的那種東西。
把一張紙試著折疊,果然,一下子斷了!
她小心地換個位置再次折一下,再打開展平,折疊的地方已經起毛。
那個端紙上來的年輕人微微不滿,說:“小姐,這是眼下十六國最好的紙,只有皇室才能用得起,使用小心,比絹帛要耐用得多。”
不知主子帶來的什么人,來了就把蔡大人踢暈了
謝炎炎輕掃他一眼:“這也能叫紙?”
那人臉漲紅了:“小姐,您不能這么信口開河,這確實是整個十六國最好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