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李紅酒那種角色的的確確只能算是個小人物。
但相對來說,連她都能知道李紅酒這個人,又證明了李紅酒在某種程度上已不是一般的小人物。
可她確實好奇這么多可供選擇的條件,怎么就選到這個李紅酒頭上了,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畢竟在書館呆了一陣,坐在了東良英的這個位置上,大概能猜到東良英對李紅酒的認知來自于哪,估計和書館里那些心比天高、嘴比能耐大的讀書人有關。
然對一家子的其他人來說,對李紅酒的情況卻知之甚少,譬如大小姐東良儀,一直在后院忙生活,甚少與外人接觸,頂多也就偶爾聽家人議論外面的事。
二小姐東良玉身在二樓的孤僻環境中,也是同樣的。
一家之主的東聞殊來往的人,少有探討這方面事情的。
除東良英坐堂聽人議論的多外,估計一家子也就四小子東良澤稍微聽說多一些,少年心性嘛,對新生代的俊杰也是會兩眼放光的,恨不能自己。
可東良澤也同樣是一臉疑惑,也不認為李紅酒對比那些高人能更有資格為師。
完全想不通三姐怎么會想拜李紅酒為師。
被大家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東良英嘟囔著回了句,“名師高人是好,可有見識的都說我修煉天賦不怎么樣,跟了名師高人無非是找個好倚仗,于我修行一途,真能致遠嗎?”
有句悶在心里的話她沒好意思說出來,那就是靠人能靠一輩子嗎?
之前記得父親說過,祖上的那份人情已經用掉了,
也不可能依靠一輩子。
她已經目睹了表哥遭刑后的慘不忍睹,又目睹了父親受刑后的傷痕累累,事情看似過去了,可依然是心有余悸。
短時間內接連兩次的無能為力感,帶給她的沖擊太大了,將來若再遇到同樣的事,怎么辦?
眼前君姐的表舅關系,那是人家君姐的,不是他們一家的未來依靠。
總之此話一出,倒是把在座的都給干沉默了。
是啊,真有修煉天賦的話,哪能一直悶在這里,早就被慧眼識人的找上門了。
修煉天賦分兩種,一種是腦子,一種是身體根骨。
哪怕是紅衣女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家子的修煉天賦,確實都不怎么樣,尤其是二小姐東良玉病秧子似的,完全不適合修行。
想了想,紅衣女又道:“既知自己修煉天賦不好,左右找誰都一樣的話,權衡利弊,不妨找個能做倚仗的。”
東良英卻試著說道:“君姐,不一樣吧,我聽說李紅酒乃新生代中第一人,乃天縱奇才,以高武修為就能力敵地仙境界高手,還聽說他自創了修行功法。”
紅衣女摁在壇口的手輕拍著,“漫長修行路上,曾光芒閃耀過的人不計其數,最后能成長起來的,又有幾個?早期越驚艷的,后路越坎坷,是不是天不容我不知道,但為他人所不容卻是遲早的事,能熬過來屹立起來的,微乎其微。若不是他背后的靠山還算強大,早就有人要掐滅他。”
一家人大概都能聽懂她話里的意思,可東良英想了想,還是略帶堅持道:“聽說李紅酒的修煉方式,對根骨要求不高,聽說他在修煉上也不勤快,懶懶散散的也一樣能成為杰出人物,聽說他修煉的功法更講究悟性。”
紅衣女:“衍寶宗那么多人都悟不通他的修煉法門,你確定你能行?”
東良英:“君姐,既然就算跟了名師高人,我修煉上也不會有什么出息,為何不試試可能會有出息的路?一年不行我就十年,十年不行我就三十年五十年,只要有路可走,我就一條路走下去。我最大的優勢是家里有藏書無數,有不解就翻翻,多有助益之下未必不能助我開悟!”
還有一個方面她沒說,如同她大姐一樣,選煉器門派也同樣是看到了極火宗的影響力,但她又深知自己對煉器是不會有任何喜愛的,她知道自己產生不了任何一丁點意愿的事是做不好的。
一番話令一家人倍感意外。
東聞殊開始面露自責,覺得自己是不是對兒女的想法關心太少了。
紅衣女也被這一番話給干沉默了,看向東良英的目光里也透著深深的意外,才意識到這絕不是人家隨口說說的話,這丫頭恐怕早就已經深思熟慮過。
恐怕在自己之前說幫他們找名師時,這丫頭就已經在正式考慮這事了。
修行天賦不天賦的另說,就憑這番話,紅衣女覺得自己都心動了,都有了親自將其收為弟子的想法,奈何自己是妖修,教不了這丫頭,只能是暗暗惋惜。
也不得不暗暗感慨不愧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沒有辱沒這滿樓的藏書,年長日久之下倒是熏陶出了慧根,年紀輕輕已有獨到見解。
為此,她也下了決心,決定盡力成全這丫頭,倒要看看她將來能不能對得住今天這番話。
她想了想后,沉吟道:“做李紅酒的徒弟,未免太矬了點,他還不配我表舅開口。剛好,李紅酒的師父就是衍寶宗的掌門,做了他的徒弟,就是李紅酒的師妹,應該也差不多的意思。”
東良英卻為難道:“君姐,聽說李紅酒很懶的,聽說他師父打他棍子都打斷了不知多少根,動輒受罰,我做了他師妹,沒有師徒義務,你覺得他會聽他師父的話上
心教我嗎?”
紅衣女略蹙眉,“照你這樣說,他師父都管不到他,懶起來了,你是他徒弟也沒用。”
東良英:“那不一樣的,師徒名分在那里。”
在場的都看出來了,這丫頭有自己的主意,且堅定了選擇。
紅衣女也不接話了,端起酒壇慢慢小口又小口,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找到衍寶宗讓其宗主給面子收個徒弟還說得過去,端出面子就為做李紅酒那廝的徒弟,這算怎么回事?
只怕衍寶宗自己都想不通,不懷疑才怪了,會不會答應都是個問題。
嘴里裹下一口酒后,舌尖舔嘴角滴露之際,她又偏頭瞥了眼八角樓書閣那邊,緩緩應下了,“試試看吧。”
繼而又盯向了東良玉和東良澤,問:“你們呢?”
東良玉輕聲道:“我都行。”
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能改變體質修行就不錯了,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利。
東良澤則看了眼藏書閣那邊,試著問道:“弗先生會收我嗎?”
紅衣女道;“他那人不好說,他一時也走不了,再說吧,你們先吃飯。”
有些話她不好明說,說到底,還是這一家的修煉根骨不行。
說句不中聽的,好吃的東西容易讓人下口,弄坨屎讓人家咽下去,肯定是有點困難的。
于是一家子陸續動起了筷子。
吃了沒幾口,東良澤忽又噗嗤笑了起來。
東良英瞪他,“美得你,有什么好笑的,弗先生會不會收你還不一定。”
東良澤卻瞟了眼東良儀,戲謔道:“我不是笑這個,我是笑那個王平,別的不說,對我們家影響確實挺大的,大姐這廚藝能突飛猛進,能得這美味可口,我們還真得感謝他,不然我們還不知要捏著鼻子咽多久。”
一家人莞爾,東良儀低頭,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紅衣女不知其中典故,好奇道:“那個王平還有一手好廚藝不成?”
東良澤憋笑道:“他走的時候可能是實在憋不住了,說大姐搞的菜難吃…”
話沒說完,他自己就先憋不住了,嘴里的東西差點沒笑得噴出來。
紅衣女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笑的,待一旁的東良英主動湊她耳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遍后,她方知這笑點在哪,也體會到了王平的艱辛,在這里呆那么久看似一直安好,實際上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能逼得那廝走的時候還不忘提這事,小氣巴巴的,這得是憋屈了多久,憋成了什么樣,她想想也忍不住哂笑搖頭。
再看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她端酒慢品的眼神里流露出羨慕,目光看到院子里刻字的大石頭后,思緒又不知飄去了哪里。
飯后,天也徹底黑了,一家人驚奇發現,紅衣女這次沒有照常飯后就進自己房間關門,而是去了八角樓那邊。
東良玉略有擔心,怕藏在藏書閣里的師春被發現。
紅衣女也確實拎著裙子一步步登上了藏書閣,找到了掌燈看書的青衫文客。
紅衣女走到他附近的書架前隨意抽了本書翻看,直接施法傳音道:“給你推薦兩個徒弟。”
青衫文客頭都不抬,直接傳音回絕,“不要。”
紅衣女傳音:“我還沒說是誰,你就拒絕上了。”
青衫文客傳音回:“透露消息說這里藏書多,現在又跟我說收徒,你能在這里,除了這書館里的人還有別人嗎?”
紅衣女:“這一家五口人都不錯你先看看再說。”
青衫文客:“我能猜到是哪五口,都見過了,資質太差,都不適合,你硬塞沒用。”
紅衣女:“四個小輩,已經安排出去了兩個,還剩兩個,事是我說出口的,不好反悔,你幫忙解決一個,剩下的我再找別人。”
聽到這里,青衫文客好奇抬頭,看向她,傳音問:“就他們那根骨,一眼就能明了,誰能收他們?還一下兩個,你都推給誰了?”
他覺得能讓對方開口的,應該都不會是一般人,問題是越不是一般人,越不會隨意收徒。
紅衣女:“倒也不是我推的,是他們自己心里有了拜師對象,我幫個忙而已。”
青衫文客:“都誰?”
紅衣女:“大姑娘心慕煉天宗司徒孤,三姑娘心慕衍寶宗弟子李紅酒。”
“……”青衫文客盯著她茫然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問:“司徒孤他們答應了?”
紅衣女:“沒呢,剛飯桌上議論的事,還沒找他們。”
青衫文客樂了,“女的,還不知道適不適合修煉火性功法,怎么想的?別的不說,司徒孤可不會吃你硬塞徒弟這套,還有那李紅酒又是什么鬼,這一家人都什么奇葩,答應這事,你想什么呢?”
紅衣女嘆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樣選擇,早知如此,我就該收著點許諾,多少年了,又有了說大話的感覺。我不管,你幫我解決一個。”
青衫文客嗤了聲,繼續埋頭翻自己的書,“別說我不給你面子,你若能讓司徒孤和那個誰都答應下來,我也領一個,否則左右都是說大話,也不差我這里。”
說著又抬眼補了句“就司徒孤那性子,不合適的事,你就算把他腦袋給摘了,他也不可能答應,你家那口子出面也沒用。”
“哼,等著瞧!”紅衣女送他一個大白眼,書扔回書架,抬手輕撫鬢邊紅花,紅裙一甩,轉頭而去,直接繞去了隔壁,往上三樓的樓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