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東聞殊帶著烏泱泱一群人趕到了。
見到女兒沒事,東聞殊松了口氣,面對一旁安靜翻書的青衫文客,他又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他已經通過兒子的嘴知道了這是什么人。
至于邊上的師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也無須理會。
身邊外人太多,東聞殊也不好多說什么,又回頭問東良玉怎么回事。
東良英表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也突然被定住了,什么都沒看到。
后一群人又擁到另一頭破損的窗口前查看,嘰嘰喳喳一頓議論。
哪怕在外面親眼目睹了窗口破損動靜的,也沒看清飛出去的是什么人,只因速度太快了。
城中山巔,城主麗向虹又遇困惑,啟動的護城大陣突然被關閉了,喊了下面的相關負責人來問清楚,負責人自己也沒搞清楚,反正就是突然關閉了一下,再重啟又正常了。
書館,城衛那邊的人也過來了,客氣著打探了一下怎么回事,只記下了這邊眾人所講述的怪事,多余的也沒敢追問什么,這也是上面的意思,隱晦提醒了此間背后有大人物撐腰,讓不要招惹。
大多人并不知道所謂的大人物是指妖后,因此事的知情方并沒有到外面亂嚼舌頭、亂宣揚,所以大多人是不知真相的,哪怕是城衛。
隔壁房屋受損,造成死傷的苦主,跑到了書館這邊哭哭啼啼,要交代。
二樓人散去后,倒恢復了清凈。
沒了旁人,青衫文客放下了手中書,扭頭看向一旁
的師春,好奇道:“你守著我干嘛?”
師春一怔,能走?那你之前施法定住我干嘛?
他很想問問自己能不能走了,但話到嘴邊又換了個說法,試著問道:“之前那賊人,被先生殺了?”
青衫文客倒是實話實說,“還是跑了。”
師春瞬間噎住,下意識往窗外看了眼,心頭有些發緊,那還能出門嗎?不會守在哪等著吧?
他很清楚,那魔眼的追蹤能耐,他再怎么易容,再怎么使用障眼法也沒用。
沒把握的情況下,他是真不敢擅離了,如果眼下這位沒歹意的話,守在這位身邊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畢竟能打跑那個魔道高手。
青衫文客忽又問道:“觀你修為,也不怎樣,你是什么人,魔十六為何要親自追殺你?”
師春苦笑道:“一個倒霉人罷了。敢問先生,魔十六是誰?”
見他不想老實交代,青衫文客也懶得多扯,目光再次往他腳上的靴子瞄了一眼后,繼續看自己的書。
師春又厚著臉皮問了句,“敢問先生尊姓大名,在下回去后好給恩公立長生牌位。”
青衫文客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淡淡一聲,“滾!”
好吧,一臉尷尬的師春只好退開了走人,一步三回頭的,一副我真的要走了的樣子。
見對方確實無意攔阻他離開,他方放心走開了,也沒去別的地方,直奔樓梯口區域,跑到了東良玉跟前,小聲問道;“二小姐,里面那青衣人是誰呀,看你爹跟他客客氣氣的,似乎認識他。”
有此一問,無非是打聽,了解了情況才好見人下筷子。
其實東良玉也很好奇,只是剛才亂糟糟的,她也沒來得及問,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轉而反問,“剛才
怎么回事?”
師春兩手一攤,“我哪知道,我也被定的無法動彈,里面那位突然跟人打了起來,都是高手我也被嚇得不輕。”
突然一陣上樓的腳步聲傳來,是東良澤,帶了兩個工匠來,要修繕損毀的窗戶。
男人就是男人,不如他兩個姐姐,看了眼師春沒看出什么端倪,跟東良玉打了個招呼,便帶工匠忙去了。
等東良澤過去后,師春又朝東良玉連連作揖,小聲告求道:“二小姐,你知道的,我就是個愛書之人,就是想來看看書,沒想別的,別告訴別人行嗎?”
現在可不敢輕易起什么滅口心思了,自己不敢輕易離開,這里又有高手坐鎮,人生左右為難的事,謂之艱難,他算是撞上了。
東良玉本有很多事想問,但都被對方之前那番知道的多了反而是害了他們的言論給堵了嘴。
見她不置可否,師春立馬拱手謝過,先給人家板上釘釘了。
知道這家人的性格,或者說是家教吧,答應了的事情不會輕易反悔。
之后又快速溜回了三樓,在東良玉看來他是喜歡看書,實際上哪有,先聯系吳斤兩安排接應事宜是真。
當然,聯系之后,反正現在又不敢離開,有關冥界的書籍,能翻還是要順便翻翻的。
他不知道是,但凡他看過后放回去的書,都會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無聲無息地悄悄從齊平的歸置中抽出一截來……
一座偏僻庭院內,之前控制過印天錄的地方,散發著一股血腥味。
院門響起敲門聲,守在門口的江游兒立刻親自開了門,一個蒙在斗篷里的人大步入內。
關了門的江游兒又跑到前面領路,并小聲稟報,“受了重傷回來的,什么都沒說。”
抵達一間緊閉的房門前后,斗篷人揮手止住他,一個人開門進去了。
門關后,他掀開了斗篷,不是別人,正是神山的北山令主荒夜。
嗅了嗅屋內的血腥味,上前撥開了通往內間的帳簾,只見里面擺著一只浴桶,坐在里面的灰衣人雙手搭在桶上,看來的眸光顯得黯淡整個人似極為疲憊。
荒夜問:“如何,人拿下沒有?”
灰衣人虛弱道:“失手了。”
荒夜吃驚道:“這怎么可能,你親自出手,不可能拿不下那家伙。”
灰衣人:“是陷阱,他把我誘到了大致城的朝月館,弗缺在那等著我。”
“劍圣弗缺?”荒夜吃驚之余,嗅了嗅血腥味,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快步到了浴桶前。
往里一看,立見慘不忍睹,對方雙腿已經沒了,看那傷口處的稀爛情況,不像劍傷,當即問道:“你自爆了?”
灰衣人:“沒辦法,劍圣之名并非虛名,他動了殺招,我若不施展遁術,根本無法脫身。”
荒夜皺眉嘀咕,“他怎么會和劍圣扯上關系,連點有關的跡象都沒聽說過,朝月館不簡單的,是不是剛好碰巧撞上了?”
他有此懷疑是有原因的他這里也接到了江游兒之前的稟報,江游兒說的很清楚,要不是這家伙拖拖拉拉自以為是,首輪搜捕中肯定就把人給抓了,根本不用出現后面節外生枝的事。
真準備了陷阱的話,哪用拖到后面。
灰衣人氣得直接罵出了臟話,“放屁,我不瞎,他跟
弗缺交情不一般,兩人坐一塊,同看一本書,就差勾肩搭背了。”
他到現在還能想起師春那一臉戲謔瞅著他的樣子。
荒夜啞了啞,人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想必不會有假,復又沉吟嘀咕,“這廝竟有這關系,如此說來,那應該是圍剿時驚擾了他,然后他再向弗缺求救了。”
氣色很差的灰衣人不想再分析這個,沒了意義,他拿出一粒透明的珠子,里面裹著一粒鮮血,遞予道:“對照找人,我要三百人的血量和精氣療傷。”
荒夜接了珠子微微點頭,“這倒是簡單,只是這人沒抓住,不知該如何向上交代,有弗缺護著,怕是也不好輕舉妄動了。”
灰衣人咬牙道:“這事,我自會對上交代,不用你來操心。”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荒夜當即應下,就此告辭而去。
見他出來后,陪著送行的江游兒又低聲問道:“怎樣?”
荒夜駐足,望天嘆了聲,“那廝是真難抓呀,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
江游兒吃驚,“他出馬也失手了?”
荒夜未多言,撩起背后的帽子罩住了頭,大步走人
朝月館,二樓的窗戶修好后,天已暮色。
書館內稍作收拾,也就關張了,后院的晚飯也做好了。
桌上多了副碗筷,東聞殊對拎著酒壇坐下的紅衣女猶豫道:“弗先生喊了幾次都沒下來。”
紅衣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他,得罪不了,心意到了就行,多余的熱情,人家也不會當回事,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隨眾拿起筷子的東良玉沉默著,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青衫文客是誰了,確切的說,是全家人都知道了。
當然,其他家人都以為關張后二樓就一個青衫文客,而實際上她還放任了一人在書閣樓上沒驅趕。
她也糾結,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其實她一直想問王平一個問題,那個表面上要娶她的表哥范無折,其背后的卑劣圖謀之所以會爆出來,是不是跟王平有關?
事后她們家多少聽聞了一些情況,什么黃盈盈目睹了范無折被抓捕,知道了范無折來此的秘密。
而這事巧的是,恰好黃盈盈與高和關系好,而高和又與王平關系好。
所以她在想,王平他們為什么要把范無折的圖謀爆出來。
東聞殊接話道:“澤兒說的弗先生收徒的事…”
想問,是真的嗎?
紅衣女道:“他有點挑食,能不能看中你們當中的誰,就看你們的造化了,他最多也就收一個,你們姐弟自己說說吧,修行界有沒有想拜的師父,我聽聽看,若是我表舅能幫忙辦到的,應該都不會推諉。”
姐弟幾個面面相覷,修行界的師父隨他們自己挑的事,他們還是有些不習慣。
默默給父親添飯的東良儀多瞥了紅衣女幾眼,她晚上曾去敲過人家的門,去送宵夜點心,結果發現人家房間里晚上壓根沒人。
不止一次,所以她有心暗中觀察過,明明看到人進了房間沒出來,等她再去敲門,又沒人了,憑空消失了。
這種突然消失的事情,白天她也發現過。
不知道是個什么名堂,然而人家有個萬能的表舅,誰也不好追究什么。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紅衣女突然直接點名到了她頭上,“你們一直猶猶豫豫的,今天都利索點說清楚,大小姐你呢?”
“啊?”東良儀怔住,看了眼紛紛盯來的眾人,她猶豫了一下后,反問:“君姐,煉天宗的司徒孤還會收徒嗎?”
此話一出,在坐的全部愣住,顯然都沒想到她會喜歡這一行。
東聞殊遲疑道:“儀兒,煉器雖然也是玩火,但跟燒火做飯完全是兩碼事,那是鐵匠活,女人煉器的可不多。”
東良儀咬唇,她哪是什么喜歡煉器,是這次家里出事,讓她看到了極火宗的牛氣,竟連鳳族都要給面子,這還是煉器界排名第四的門派,若是排名第一的煉天宗還得了?
而她又聽說司徒孤是煉器界第一人!
若有得選的話,她當然是想拜師司徒孤。
家里接連出事,她作為家里的老大,也起了要給家里遮風擋雨的心。
紅衣女酒壇子已經遞到了嘴邊,神情罕有的僵住了,似乎真被難住了,話也沒以前那么利索了,“司徒孤那家伙的性格,怎么說呢,不好說,有點油鹽不進……我讓表舅幫你問問看吧,能成則成,成不了則換個別的…”
說著目光一閃,似不知想起了什么,扭頭看向了八角樓藏書閣,話又在嘴里拐了個彎,“總之,盡力而為吧。”
回頭又看向其他人,問:“你們呢?”
抬了酒壇灌酒。
見大姐都帶頭開口了,三小姐東良英忽活潑舉手道:“李紅酒你們聽說過嗎?衍寶宗的李紅酒,我想拜他為師。”
“嗯?噗……”紅衣女突然被嗆住了,閉住的嘴唇里還是噴出了點小小的水花,灑了滿桌的飯菜。
一群齊刷刷看向東良英的目光,還沒從驚訝中緩過來,又齊刷刷扭頭盯向了嗆住的人,皆一臉錯愕,還是頭次見她這么失態。
紅衣女咽下酒水,抬手擋住口鼻輕輕咳嗽了一聲,順了氣方好奇問道:“三小姐,我表舅認識很多高人的,天下那么多名師高人你不選,選那么個小人物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