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城內狂風陣陣,吹著黃沙下破敗的屋子,發出嗚嗚聲響。
夜里,瞿綰眉躺在營帳內,聽著外面的呼嘯聲,無法安眠,那一聲聲嗚鳴就像是城內無數冤魂的哭聲。
趙君屹在隔壁營帳和諸位將軍一同討論軍情,蘇南婷與她在同一個營帳陪著她。
蘇南婷見著瞿綰眉還未入睡,坐起身朝她問道:“綰眉,這床褥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瞿綰眉搖了搖頭:“不是,這床褥很暖和,只不過,想到吳老爺,便有些睡不著.......”
蘇南婷知道她是在因為吳老爺的變故而傷心,她躺平,雙手枕著后腦勺,抬頭看向帳頂,感慨道:“殿下,這就是蘄州,吳老爺能從當年屠殺中僥幸逃脫,已是萬幸......”
“您知道,此地最多的是什么嗎?”她問。
瞿綰眉側身看向她:“是什么?”
蘇南婷盯著帳頂,黑亮的眼珠被一層水霧包裹,干裂的唇在暗夜中微微一顫:“是尸骨.......”
“當年,南夷人屠殺百姓后,并未妥善安置,他們將尸骨就地掩埋,最后整個城埋不下了,便一把火燒了那些殘骸。”
“這里的每一寸土地下都有人骨,這里吹過的風,下過的雨,你一抬頭拂過的塵,都是他們的血肉.......”
她的話每一個字就像刀子一樣鉆進瞿綰眉的心里。
等她再聽風聲,感知到的不再像是哭泣,更像是吶喊。
一聲一聲嗚鳴,是在朝著老天怒斥著不公,是在向對面的南夷人發泄著心中憤恨。
不知不覺,瞿綰眉發現自己眼角濕潤。
蘇南婷側過頭,看著她繼續道:“殿下,莫要再擔心吳老爺,數日前我已經派人給他診過脈,雖說早前受不過不少苦,身子殘疾,可是并未其他病癥,很是康健。”
“不出一月,他便可以親眼見到我們替他報仇雪恨。”
瞿綰眉的心被觸動,伸手擁住了她:“多謝,南婷.......”
蘇南婷被她擁著,原本微顫的身子,就像浮萍一瞬間被大樹相擁。
瞿綰眉的身上很暖。
讓她在蘄州寒冷的夜中,頭一次感覺到了溫暖,但長久緊繃著的心漸漸顯露出本該有了疲憊。
瞿綰眉輕閉上眼睛,在她耳邊道:“睡吧,明日還有要事,等著我們去忙。”
蘇南婷輕點了點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也十分難得地緩緩閉上。
翌日,瞿綰眉一大早醒來,換上素衣,將一頭長發挽成男子發髻,拿出賬本將這次帶來的軍糧一一分發出去。
除此之外,她還帶了許多衣裳和鞋襪。
蘄州和京城不同,現在京城正是春日,天氣漸暖。
可蘄州地處偏遠,白日烈陽,夜中卻十分寒冷。
她帶來了衣裳鞋襪正巧可以幫助將士們夜中御寒。
軍中將士多,瞿綰眉派人將帶來的東西按照人份,給各個營的千夫長送去。
再由千夫長給每位士兵送去。
戰事在即,將士們收到公主親自送的衣裳鞋襪,紛紛感激不已,士氣高昂。
原本還消沉的軍帳,漸漸傳來歡聲笑語。
趙君屹和蘇將軍等人一同出來時,見到眼前之景,竟也心情舒展,有了大獲全勝的決心。
旁的幾位將軍也探出頭,疲憊不堪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笑。
穩住軍心,便能萬事順。
蘇將軍朝趙君屹笑道:“你還擔心夫人來此地不適,我瞧你小看她。”
他說罷,背負著雙手,朝瞿綰眉和蘇南婷的營帳走去。
趙君屹笑著搖了搖頭,隨后緊跟其后。
他們來到軍帳時,并未見到瞿綰眉和蘇南婷等人。
在他們來之前,瞿綰眉已經帶人前往軍營后方的白色軍帳里。
這里都是一些被南夷人所傷的士兵。
數日前,南夷屢次派人來偷襲他們軍營,所以有不少將士受傷。
瞿綰眉這回帶了很多藥材,她讓丹煙帶人將藥材送去給軍醫,以便于傷兵們診治。
將藥材發放完后,瞿綰眉一抬頭,便聽到前方軍營外傳來鼓聲。
鼓聲陣陣。
原本正在養傷的將士們紛紛抬頭,面露凝神。
瞿綰眉正疑惑發生何事時,蘇南婷抓著她的手,立馬往前奔去。
丹煙跟在她們身后。
瞿綰眉一邊跟著蘇南婷跑,一邊朝她問道:“這是發生何事?”
蘇南婷神情緊張,面露嚴肅道:“南夷人來了。”
瞿綰眉一驚:“他們南夷人這么快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