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彥自從知道自己不能育有子嗣之后,一直消沉不已。
昨夜寧公爺特地以子嗣為由喚寧彥前去談話。
他給了寧彥兩個選擇。
“一是放棄繼承國公府爵位。”
“二是無論用何方法,都要讓府中妻妾一年之內懷有身孕,生出寧家長孫,無論嫡庶。”
寧彥沒有反抗的權利,只得選擇第二種。
今日他身子好些,不知道為何格外想念瞿綰眉。
想念那日她一身藍色衣裳在院中的模樣,不知不覺就走到春江苑的門口。
“二少爺,您來了。”玉瑤上前問。
寧彥過去不喜瞿綰眉,來的次數少,今日突然前來,讓玉瑤和丹煙都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丹煙早就準備,她換上瞿綰眉的衣裳躺在被褥里。
“嗯,許久沒來看你們二少奶奶,今日特地送來好茶,想與她品一品。”寧彥說罷,推著房門就要進屋。
玉瑤趕緊攔下他:“二少爺,二少奶奶昨夜不小心染了風寒,您還是不要進去為好,不然小心過病氣到您身上。”
寧彥前段時日病了許久,有些病怕了,當真停下腳步沒有再上前,一改常態地關心道:“可請過大夫?”
玉瑤回:“請過了,二少奶奶現在已喝藥睡下。”
寧彥朝屋里床榻看了看,收回險些跨進去的腳,轉身退到院中。
他看著滿園的桂花樹十分刺眼:“這些都是二少奶奶新種的?”
玉瑤回:“是的,二少爺。”
寧彥眉頭一皺,帶著一絲不悅:“把這些都拔了。”
玉瑤低頭行禮道:“二少爺,萬萬不可,二少奶奶極其喜歡桂花,若是拔了,婢子們不知該如何交代。”
寧彥微怔:“她喜歡桂花?”
玉瑤應道:“是的,二少爺。”
寧彥收了方才神色,看著一棵棵桂花樹,沉思著。
他和瞿綰眉夫妻數年,好像都不知道瞿綰眉的喜歡什么樣的東西。
無論是吃食,還是衣裳,還是這院子里的擺設,他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讓她按照自己的喜惡來。
他喜歡梨花,他就讓她在院子里種梨花。
他喜歡白衣,就讓她日日穿著白衣。
她喜歡章鶯鶯,就讓她妥協讓章鶯鶯進府為平妻。
他好像從未在意過她。
寧彥意識此事后,整個人變得恍惚起來,他將腳停在門口,忽地側頭看向瞿綰眉的房門,莫名地道了一句:“眉兒......章氏已死......你可否不要再怪我.....”
他能察覺到瞿綰眉這段時日對他冷漠,一直以為她是因為章鶯鶯一事而在爭風吃醋,現在章鶯鶯已死,他期盼著瞿綰眉能像從前一樣處處幫扶他。
眼下他難以有孕的事情已被寧公爺知曉,作為代筆的謝言芳也意外離世。
宣國公世子和新科狀元這兩條路都被堵死,他需要瞿綰眉的銀子,需要和她有個孩子。
他要擠進朝堂高位,不再被父親壓迫,他要將過往欺壓過他的人一一踩在腳底,他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一句眉兒,滿是溫柔,是他在極力掩飾自己骨子里令人惡寒的野心。
幸好瞿綰眉此刻正在攝政王的鑾駕里,見不到他這般惺惺作態。
“眉兒......”寧彥語調微顫,再往前幾步,在他看來,瞿綰眉就是一只被豢養的雀兒,只要給點吃食和愛撫,她就能低頭蹭蹭他的衣擺。
“眉兒,日后我夜夜來你院里,好不好?”
“過去是那章氏迷惑于我,我也是被她所騙,今后我只真心待你一人。”
“你若不喜歡院里的妾室,我通通送出府,只要你能舒心。”
他把平日里哄騙妾室的話術搬到了瞿綰眉的門前。
屋里丹煙和琴嬤嬤聽著,紛紛嗤之以鼻,嫌惡不已。
寧彥好似有些來勁,在外不依不饒,說著自以為感天動地的情話。
“眉兒,我心如明月,只對你情深,日后定不會再負你。”
待半晌之后,他才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眉兒,你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玉瑤趕緊來送客:“二少爺,慢走。”
寧彥轉身,嘴角上還帶著笑,心里在想,瞿綰眉今日聽到他這么多“發自肺腑”的話,一定會又驚又喜,莫約著明日就能來到他跟前主動求和。
玉瑤在一旁看著,差點翻白眼。
寧彥一改前些時日的病態,精神抖擻地哼著小曲兒離開春江苑后,走出寧府。
前些時日他被文章一事拖累,大病一場,現在好不容易出府,自然得找找樂子。
他不似于少炎喜歡流連青樓,而是素愛喝酒,從寧府出來后,立馬前往酒肆,一直飲到天黑。
天黑之際,剛剛下過大雨的地面上都是泥濘。
攝政王的馬車走在路上搖搖晃晃,很快駛進城內。
瞿綰眉拉起窗子一角見到外面的樓宇,發現這里離著趙君屹所住的長公府不遠,她沒理由讓他再繞道送自己回寧府,放下簾子朝跟前的他說道:“王爺,既已回城,可將臣婦放下。”
她說罷,戴好蓬帽,準備離開。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外面突然傳來侍從的呵斥聲:“是誰?膽敢攔攝政王的路?!”
緊接著傳來一個男子倉促驚慌的聲音:“王爺恕罪,臣方才喝了些小酒,沒留神您的車馬。”
瞿綰眉眸一抬,側過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寧彥的聲音,他竟然在馬車外。
寧彥這些時間遭了不少事,難得飲上一次酒,醉得暈乎乎,差點撞上攝政王的車。
瞿綰眉凝眉,略有些不悅,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
“罷了,寧二少爺還是早些回去得好,莫要讓自己家中夫人好等。”攝政王開口道,話落之時,目光落到瞿綰眉身上。
瞿綰眉垂下頭,拉緊身上的斗篷。
寧彥半跪在馬車前,臉頰通紅,雙眸微瞇,他大概死也想不到,那個過去對自己溫柔相待夫人,現在渾身濕漉漉地坐在別人的馬車里。
他還遐想著,夫人對他深情依舊,正等著他回府。
“是,王爺。”寧彥畢恭畢敬起身,許是因為醉酒,腳步微晃,待片刻后,他突然清醒過來,猛地看向馬車:“王爺,您不是已動身前去成州?”
為了刺殺攝政王,晏王和寧家已謀劃多時,現如今明明已經動身前去的趙君屹,卻突然出現在他跟前。
他難以抑制自己心中的震驚,朝后跌顫兩步,險些摔倒。
透過狹窄的車簾縫,瞿綰眉藏在黑色篷帽下的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她就喜歡看他這般吃癟的模樣。
這輩子他妄想再扶持晏王上位,做那權傾朝野的相爺。
“是啊,本王的確已動身前往成州,可惜,本王有急事需得回京。”攝政王慢悠悠答著,語氣透著月夜涼意。
寧彥自覺失態,連忙低下頭,心中百般不解,到底是什么急事能將這位攝政王留下。
馬車外夜風刮過,馬車內的氣氛逐漸變得怪異起來。
瞿綰眉正等著寧彥離開,誰知,一只大手忽然伸來抓住她的手腕,她猛地抬頭,只見趙君屹突然傾身過來攬住她的腰,將她打橫抱起,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他抱著走下馬車。
她大驚,右手不禁掐住了趙君屹的手臂。
長長的指甲仿佛掐在那結實的肉里,趙君屹依舊面不改色地抱著她,緩緩朝寧彥走去。